從嚴府出來,杜紛紛小心翼翼地跟在葉晨身後。
街市喧鬧,幾次三番將她開口的第一個字蓋了過去。
當走到第三家飯館門口時,她終於忍不住喊道:「葉晨……」
葉晨駐步回頭。
杜紛紛的氣勢頓時一歇,「……大人。」
葉晨挑眉以示詢問。
「我餓了,我們吃點東西,歇歇腳再走吧。」
葉晨一言不發,但腳步卻往飯館裡頭轉了。
杜紛紛立刻喜滋滋地跟上去,但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葉晨轉身要走出來。「沒位子了嗎?」她看前面兩家飯館沒什麼人啊。
「紛紛,葉大俠!」驚喜的叫喚聲從裡面傳出來。
杜紛紛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唐菁菁掀起包廂的珠簾走出來。珠簾蕩漾中,唐葫蘆面沉如水。
唐菁菁腳步邁得又快又大,一下子沖到他們面前,「真是無巧不成書,江湖傳言葉大俠與劍魔雙雙失蹤,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我正有事想求二位幫忙。」
杜紛紛頓時想起嚴素清的話,心中了然。
葉晨慢悠悠地開口道:「不是巧,我們是專程而來。」
唐菁菁何等聰明,當即道:「莫非是為了家母之事?」
葉晨微笑不語。
杜紛紛雖然不知葉晨為何如此說,但她相信他必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也不插嘴。
唐菁菁的笑容不變,「無論如何,我們總算是一場相識。難得相逢,何不那些雜七雜八的事都放下,只論故舊?」
她這麼一說,杜紛紛的心腸立刻軟成爛泥,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朝包廂裡去了。
唐菁菁倒不擔心葉晨不來。別人不知杜紛紛對葉晨的重要,她又怎會不知?
果然,杜紛紛剛落座,葉晨就慢悠悠地進來了。
他一進來,杜紛紛和唐菁菁立刻感覺到一陣凜冽的寒風呼嘯起來。
唐菁菁扯著唐葫蘆的衣袖笑道:「三哥,你說巧不巧,居然會在這裡遇到葉大俠和紛紛。」
唐葫蘆低下頭,默默地斟酒。
葉晨坐在杜紛紛左手,正面對著唐葫蘆。
唐葫蘆斟滿酒,放在桌上,推到葉晨面前,「喝。」
葉晨面色不動,「不喝。」
「不敢?」
「不屑。」
杜紛紛要早知道會遇到這場面,寧可再餓兩頓,也絕不會拉著葉晨進飯館。但世事就這樣,越是不想發生,越要發生。
唐菁菁繼續圓場道:「三哥心情不好。」
杜紛紛好奇地望著她。
唐開心死了,心情不好的不應該是唐菁菁才對嗎?
「掌門死了。」
唐開心沒有說唐恢弘是怎麼死的,但是在座諸人都是經歷楚越冤案的,心照不宣。尤其是葉晨,可以說今日的果少不了他一手促成的因。
雖然唐葫蘆的臉色極難看,但杜紛紛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那唐夫人呢?」
唐菁菁不著痕跡地瞟了唐葫蘆一眼,「掌門夫人看破紅塵,出家了。」
砰。
唐葫蘆手中的酒杯被捏成碎片。酒從指縫中流下來,淌了一桌。
杜紛紛不禁責怪自己太多嘴,連忙換話題道:「楚越最近好麼?」
說到楚越,唐菁菁嘴角終於露出一絲微笑,「他近日忙著制作新毒。」
「又毒?」杜紛紛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唐菁菁道:「雖然『記錄堂』同意楚越進入中心城。但他覺得『問君幾多愁』始終不是他親手研制的毒藥。所以推拒了。」
杜紛紛默然。
對於唐門對毒藥的不懈努力,她不知道該敬佩好還是畏懼好。
唐葫蘆突然對著她開口道:「你成親了嗎?」
杜紛紛愕然道:「哈?」
「你成親了嗎?」唐葫蘆不厭其煩地重復了一遍。
葉晨雙眼微瞇,眸中冷意堪比臘月冰雪。
唐菁菁干笑道:「三哥。你即便想送賀禮,也不該問的如此直接啊。」
唐葫蘆道:「我要送聘禮。」
……
杜紛紛一張臉紅得像柿子。
雖然葉晨大人肉麻的話說得多了,她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但是這話出自向來冷臉的唐葫蘆口中,又另當別論了。尤其還是在葉晨大人和唐菁菁面前。
葉晨嘴角一彎道:「我和紛紛成親之日,一定請你來抬轎。」
這次連唐菁菁都覺得自己剛才請他們進來並非明智之舉了。
菜剛上齊,杜紛紛就被沉悶壓抑的氣氛憋得隨便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唐菁菁自然不會阻止她。
這樣吃飯是要吃出病來的。
從飯館出來,杜紛紛長長地舒出口氣,卻見葉晨正在原路返回。
「你去哪裡?」她急忙跟上。
「嚴家。」
嚴府的人看到葉晨回來時,個個大驚失色。
嚴素清立刻被人抬著到大堂。
葉晨悠然地負手站著,欣賞著牆上掛的畫。
「葉大俠去而復返,莫非是要改變主意麼?」嚴素清外強中干地笑問道,心中卻忐忑不已,不知他是不是越想越不甘心,所以跑回來翻舊賬。
葉晨轉過身,微微一笑道:「你猜對了。」
嚴素清愣住,忍不住問道:「什麼?」
葉晨道:「我就是改變主意來幫你的。」
此言一出,不僅嚴素清二張金剛摸不到頭腦,連杜紛紛也是吃驚不小。
她拉著他走到一旁,小聲道:「就算剛才你和唐葫蘆有點誤會,也不必趟這渾水啊。」
葉晨道:「不是我要趟渾水,而是從一開始我就在渾水之中。」
杜紛紛皺著臉道:「我不明白。」
「你以為唐開心死在嚴家只是巧合麼?」
杜紛紛雖然想不出唐開心的死因,卻也覺得並非巧合。「難道又是陰謀?」
「不但是陰謀,而且還是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大陰謀。」葉晨說完,轉身對嚴素清道,「你既然要我幫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嚴素清此時態度全然大變,恭敬道:「劍神請講。」
「我要你對我全無保留,不許有半句謊言。」
嚴素清道:「這是自然。」
葉晨微微頷首,「好。第一,你確定唐開心是自殺的?」
嚴素清道:「絕對不假。」
「你可知她為何自殺?」
嚴素清遲疑。
葉晨挑眉道:「你不會這麼快就要反悔了吧?」
嚴素清忙道:「自然不是。只是唐開心自殺的緣由只是我個人的猜測,並無任何實證,所以不敢貿然提出。」
「說說也無妨。」
「恐怕是受唐老太太的指使。」嚴素清頓了頓,歎氣道,「當初唐開心因為受唐家追殺,我看她孤苦無依,實在淒涼,才收留了她。沒想到……」
葉晨道:「沒想到她只是唐老太太用來消滅你們的借口。」
嚴素清點頭道:「她住在這裡才三天,就自殺而亡。唐門一面趕來,一面召集武林同道,速度之快,可說是迅雷不及掩耳。」
杜紛紛瞠目結舌道:「你的意思是說,唐老太太是故意讓她來這裡送死的?」
葉晨道:「反正橫豎一死,倒不如死得有價值一些。」
杜紛紛仍覺得不可思議,「她又怎麼會答應呢?」
「不答應又如何,還不是走投無路。」
「怎麼會走投無路?留在嚴家也不錯啊。」
葉晨斜了嚴素清一言,冷笑道:「你以為嚴家為何收留她?不過唐門的毒方罷了。等她肚中毒方被搾干,結局又能好到哪裡去。」
嚴素清被說得臉色一紅,反駁道:「嚴家豈會做這種事。」說歸說,終究是底氣不足。
葉晨也不理會,徑自道:「我要你們安插在唐家的探子做一件事。」
唐、嚴兩家雖然在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私底下都把對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安插探子順理成章。
嚴素清也不含糊,「何事?」
「偷唐開心的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