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杜紛紛來說,造屋是大事。
自從和葉晨拜過天地,滾過床單,又在他半脅迫半誘惑下向師父稟明此事之後,她就徹底領悟了唐菁菁當初對她說的話。
好好享受被吃的過程。
雖然好好還有段差距,但她已經開始催眠自己享受了。
但對葉晨來說,造人才是大事。
所以杜紛紛每日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然後等正午時分,才開始指揮木匠瓦匠造屋。而且經常指揮著指揮著,頭一歪,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居然又在床上,旁邊還有一隻虎視眈眈的狼。
於是日子又從夜晚開始。
這種過久了,總算有成果。
成果之一是屋造好了,成果之二是人也造好了。
葉晨悶悶不樂,因為這意味著狼要餓十個月的肚子。
他雖然還是經常笑著,但和他接觸過的人經常哭著。
杜紛紛例外。
她終於母憑子貴地翻身當了回主人。
盡管表面不顯,但葉晨對她越來越縱容,幾乎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就算偶爾她發脾氣,葉晨也不和她吵,只是出去找別人撒氣解悶。
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她師父來了一封信,說是交到一個好朋友,要一起來天山游玩,順便來看看徒孫。
葉晨問:「你師父有沒有說那個好朋友叫什麼名字?」
杜紛紛囧道:「杭沖路。」
……
葉晨無奈地歎息。師父他取假名的水平還是沒有提高啊。
杜紛紛把屋設計得很大,基本上是能劃得全劃進來了。如果不是嫌天山起伏延綿,不好打牆,她真想把天山當自家的後山。
不過葉晨一句話彌補了她的遺憾,「不劃比劃更大啊。」
皇帝住的皇城還有個邊,他們住的屋是沒邊的,反正說到哪裡是哪裡。
因為家大,所以杜紛紛特別養了幾隻羊,幾匹馬。羊羊相生,馬馬又生,一窩一窩很熱鬧。所以葉晨和杜紛紛下山去接兩人的師父時是坐自家養的馬拉車去的。
什麼人養什麼馬。
葉晨養的馬雖然拉著車,但那趾高氣揚地勁兒讓沿路群馬都自慚形穢,坐在後面的車夫倒像是小跟班。
有兩個穿著勁裝的少年瞧著有趣,就上來搭訕。
杜紛紛正坐在裡頭悶著慌,便鑽出車廂道:「我和夫君要去前面鎮上買點東西,兩位少俠是……」
少年見是這樣年輕的少婦都有些吃驚,不過很快調整臉色道:「我們是天山派門下,也是進城辦貨。」
杜紛紛微笑道:「那正好順路。」
葉晨坐在裡頭,悠然地看著書。反正杜紛紛那只大肚子宣告著她是誰的所有權。
兩個少年是兄弟,一個叫全英,一個叫全雄。
事後,杜紛紛問起葉晨對他們的看法。
「不錯。」
杜紛紛驚訝。葉晨是鮮少誇人的,他自己除外。
「一個是鷹,一個是熊,加起來一家禽獸。」
「……」杜紛紛糾正剛剛的思想錯誤。葉晨不是鮮少誇人,是根本不誇人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至少現在他們還是和杜紛紛滔滔不絕聊得挺愉快。
杜紛紛聽他們說起天池的瑰美壯麗,不由心生向往,正想唆使葉晨答應他們的邀請,卻聽他淡淡道:「你們得罪了什麼門派麼?」
全英全雄互視一眼,都是一楞。
全英道:「葉先生此言從何說起。」他見葉晨舉止斯文,溫文淡雅,以為是讀書人。
葉晨道:「隨便問問罷了。」
全英倒沒什麼,全雄卻被他如此居高臨下的態度激得直冒火,「葉先生好說。我們天山雖然比不上中原大派聞名遐邇,但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號的。我們兄弟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行走江湖以來,一直循規蹈矩,從未做過半點有辱師門的事情!」
說到激昂處,手中的劍竟在鞘中輕鳴。
葉晨目光從書上移開,看著他手中的劍,「你練劍?」
全雄傲然道:「不錯。我天山派乃是以劍聞名於江湖的。」天下第一高手雖然經歷劍神到劍魔的變遷,但劍的地位卻不降反升,遙遙高於曾在青雲上人時代揚眉吐氣的刀上。
杜紛紛怕他們再說什麼話刺激到葉晨,引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忙接話道:「我用刀。」
全氏兄弟微愕。
杜紛紛懷有身孕,穿著打扮都如普通婦人。加之她的臉在懷孕期間被葉晨補得比以前更圓,看上去就像只粉嫩嫩的小麵團,哪裡有江湖女俠的英姿颯爽。
全英腦海裡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一時卻想不出是什麼,抱拳道:「不知女俠如何稱呼?」
葉晨道:「葉夫人。」
……
葉?
全英腦海中的迷霧猛地一去,差點失聲叫出來。
不過上百響馬卻沒有給他整個機會。
就在他喉嚨裡的叫聲欲發未發之際,來路響起隆隆馬蹄聲,有遠而近。頃刻間,一片黑麻麻的壯漢手持武器,夾著馬腹,氣勢洶洶地衝了上來。
幸好道上除了葉晨、杜紛紛和全氏兄弟之外也沒有其他人。
全英眉頭一皺,「怎麼遇到了他們?」
全雄的臉色就沒他哥哥這麼鎮定了,握在手中的劍響得又急又脆。
響馬們將他們團團圍住。
全氏兄弟的馬不安地打著轉,葉晨家的馬倒是安靜,依然昂首挺胸,仿佛來的都是來覲見它們的子民。
響馬的首領從眾躍出,獰笑道:「老子足足盯了你們這兩隻小兔崽子三個月,終於讓老子等著了。嘿嘿。這次沒人救你們了,你們認命吧。天山派的幾個還在山上打瞌睡,做大頭夢呢。」
杜紛紛好奇道:「你為什麼要盯他們三個月?」
響馬首領目光移到她臉上,獰笑頓時成了淫 笑,「乖乖隆叮咚,合該老子今天出門。沒想到還能報一個白白嫩嫩的媳婦回去。」他看著她的肚子,笑道,「嘿嘿,連龜兒子都有了,可真是……」他囂張的笑聲頓時化作悶哼。
響馬們吃驚地看著他捂住的嘴,血不斷從指縫裡流出來。他鬆開手,滿手的牙齒。
葉晨慢悠悠地從車廂裡走出來,踩在車轅上,笑容微如清風,「繼續說啊。」
「嘛了呃……」沒了牙齒,說話到底不利索。那首領吐了幾個沒人聽得懂的詞,就閉嘴了。
他身後,長相稍微斯文的濃眉漢子道:「不知兄弟是哪條道上的,還請留個名號!」他對葉晨神出鬼沒的伸手吃驚歸吃驚,卻並不驚恐。畢竟人數的差距放在這裡,所謂人多壯膽,他相信剛才是意外,真打起來,自己這邊一人踩一腳也踩死他。
葉晨微笑道:「陽關道。」
濃眉漢子聞言冷笑連連,「恐怕今天就要改道走奈何橋了!」
杜紛紛見葉晨笑得深,知道他心中殺機已動,連忙道:「葉晨,我們要為孩子積德。」
……
四周驟然靜默。
風卷黃沙聲都分外清晰。
響馬們的馬踱著蹄子,但踱不去他們內心驚駭。
全英這時忙抱拳道:「果然是劍神,適才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葉大俠恕罪。」
全雄此時卻連話都說不全了,「劍,劍神……哥,他真的是……」
盡管葉晨敗給了布日固德,布日固德敗給了陸沖航,但那又如何?對大多數的江湖人而言,他仍在他們仰望而不可及的階層。一如當年的青雲上人,就算是天下第二,那也只是輸給一個人的第二。更何況,陸沖航還是葉晨的師父。徒弟輸給師父,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所以全雄的偶像仍然是葉晨。因為他是神,神總比魔好聽點不是?
杜紛紛見葉晨嘴角噙笑,身姿卻不動,知道他心中殺意未退,不由輕輕拉著他的袖子,柔聲細語道:「夫君……」她一直覺得這個稱呼太肉麻。以前一口一個大人叫慣了,現在要叫夫君實在彆扭。但正因如此,每當她這麼叫的時候,葉晨心頭便軟下來。
他心一軟,壓在響馬們身上的壓力也緩緩逝去。個個默不作聲地退到一旁,讓出路來。
葉晨武功究竟高到何種地步?能不能解決上百號人無人知道——至少他們就不知道,但是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命去證實這一點。
杜紛紛拉著葉晨走進車廂裡,車夫催促馬兒重新上路。
全英朝全雄使了個眼色,悄悄跟在後面。
響馬們縱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看著他們狐假虎威。
過了一段路。
全氏兄弟正想著如何攀談以挽回先前的失誤,卻聽葉晨淡然道:「山高水遠,路不盡同,兩位走好。」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
全氏兄弟雖然滿心仰慕,奈何臉皮還不到貼冷屁股的厚度,只能說了幾句景仰感激的話,溜著小馬從另一條道走了。
車廂裡,葉晨臉上寒霜如臘月。
杜紛紛陪笑道:「生氣啊?」
葉晨不做聲。
杜紛紛想了想,鑽進他的懷裡,輕輕摟著他的腰,「不氣好不好?」這是她經過長久的實驗後,得出的第二個妙招,也是屢試不爽。
果然,葉晨揉著她的頭髮,雖然還是沒說話,但身上卻沒先前那麼僵硬。
過了一會,他突然低咒一聲。
杜紛紛愕然抬頭。
只見他自言自語道:「一胎,只要一胎。」
到了約定的鎮上,兩人足足住了三個多月,卻還是沒有等到師父們,只等來一封信。
信中先是用讚歎的語氣描繪著長白山的風光,臨末,才用一句話潦草地帶出兩人現今正在長白山採藥,給她進補之類的云云。
杜紛紛看罷信,歎氣道:「師父一定是又迷路了。」
葉晨皺眉道:「但我師父不會。」陸沖航幾時這般沒主意地遷就別人了?
半晌,他突然問道:「你師父是男是女?」
杜紛紛轉了轉眼珠。「你猜?」
葉晨若有所悟,摟著她笑道:「誰管他。我只要你是女的就好。」
「那我腹中孩兒呢?」
「誰管他。我只管他早點出來就好。」
……
杜紛紛突然抓著他的手臂,哀叫道:「你這隻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