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唉!真正的一夜無眠!

歸寧第三日,遊園。

張家園子依翠山山勢逐層升高,園內的景色與園外的自然山林景色溶合在一起,那是相當不錯的,只是我昨日受的打擊著實太大了些,又加上夜裏一宿未睡,實是沒什麼心情欣賞這景致。

齊晟的臉色也不是十分明朗,我琢磨著是因為張尚書已經給他過了話呢,還是說江氏今沒能來的緣故。

趙王終一個人落了單,說是江氏昨兒夜裏受了些風寒,不能同我們一起遊園了。

唉,我也頗有些同情江氏,你說天天大晚上的往紫竹林裏跑,再好的身體也熬不住啊!

本是張尚書領著大夥一同遊園的,可游著游著這人群便分作了幾堆,前前後後拖拉了老長。

我回頭看看那落在最後面的羞羞答答的二姑娘,再看看竄在最前面的猴一般的上樹君楊嚴,忍不住對「導遊」張尚書深表同情。

帶著這麼一夥子無組織無紀律的「團員」,您老,辛苦了。

許是那江氏不在眼前,齊晟的眼光沒了著落,便時不時地往我身上落了。

綠籬在一旁看得驚喜異常,每每地邊用手輕掐我的手肘來提醒我:「娘娘,娘娘,太子殿下又向您這裏看過來了!」

我面上仍堅持淡定著……

唉,我說綠籬,你能別掐了嗎?他每次看過來的我那菊花都忍不住一緊,你說我能不知道嗎?

一旁相伴的大堂嫂白氏瞧出我臉色不好,忙低聲詢問:「娘娘可是覺得乏了?」

我這裏還未說話,她又極伶俐地指著西邊一處院落說道:「那邊是凝翠閣,雖簡陋了些,可卻勝在幽靜,娘娘若是不嫌,我領了娘娘過去歇上一歇。」

我斜著眼睛瞄白氏一眼,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小嘴一點點,長得倒是真不賴,只是這眼睛太晶亮了些,不如純純的二姑娘可人心。

轉念一想,她就是長成天仙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罷了,隨她去吧!

趁著張尚書向齊晟等人講解園中景致,我一手拉綠籬一手拉著白氏,悄摸摸地往凝翠閣方向溜,倒是沒驚動什麼人,只齊晟淡淡瞥了我一眼,卻沒說什麼,移開視線繼續聽張「導遊」的解說。

還好,還好!

剛摸到無人處,白氏便捂著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笑道:「哎呀,大姑娘還是這樣調皮,哪里有點做娘娘的樣子!」

我頓時無語。

綠籬忙對白氏說道:「我們娘娘夜裏沒睡好,大奶奶趕緊讓人給打掃個清靜點的地方,好讓我們娘娘眯一會吧。」

白氏又是笑,一迭聲地:「凝翠閣裏一早就備下的,我帶娘娘過去就行。」

凝翠閣裏果然是一早備下的,錦籠紗罩,金彩珠光,諸物精緻,就是這香薰的太過濃了些,直熏得的我頭昏腦脹噁心作嘔。我這裏剛要開口叫綠籬將門窗都打開散散味,就聽白氏嬌聲說道:「因這香是娘娘出閣前最喜歡的,特意叫人提前熏上了,不知可還合娘娘的意?」

我屏著呼吸點頭,暗道:得!既是出閣前最喜歡的,先忍著吧。

當下白氏告退出去,綠籬替我鋪好了床鋪收拾利索了,也自去門外守著了。

我本想睡覺,可香熏得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死去活來,可愣是睡不著!只得起來,看一眼前門,再掃一眼後窗,我果斷地選擇了後窗。窗子只一打開,立刻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我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覺得又活過來一般。

屋後不遠便是一大片綠柳環繞的荷塘,現在雖未到荷花盛開之時,荷葉卻已是婷婷滿塘,果然不負凝碧之名。

我探出身瞅瞅四處無人,直接跳窗而出。

荷塘邊上還停著幾葉小舟,估計是給人遊玩用的。可我天生秤砣體質,又不會操船,屬下水容易上岸難的主,便沒敢動那小舟,轉而向柳林中而去,擇了花叢後一隱蔽之處躺了,正打算好好眯上一覺,可老天偏生要攪我安寧,我這裏正睡得迷瞪,便聽得有人說道:「……若要看荷,再等一個月來最好,那時才是荷花最盛之時。」

是個女子聲音,含羞帶怯溫柔婉轉,我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有這等聲音必然是個美人。

一個男子低低嗯了一聲,卻未說話。

我肚中暗罵:sb,這個時候哪能「嗯」!

果然,那女子沒了下言。

我心中更是氣急,哪里有這樣泡妞的!好歹也應說一句「人比花嬌」。

這樣一氣,反而醒過盹來,發現自己依舊在那花叢的蔭涼處仰面躺著,四周哪里有什麼人聲!

難不成在做夢?

正疑惑間,頭頂突然出現了一張人臉,嚇得我一驚,細看了看竟然是一臉淡定的茅廁君。

我愣了又那麼兩三秒鐘,然後不露痕跡地將一直翹著的二郎腿放了下來,又琢磨著這樣四仰八叉地躺著也不太好,於是就又側了側身,可等側過身來才發覺這個姿勢更是不妙……

我也糾結了,這到底要換哪個姿勢才能既莊重又文雅?

許是茅廁君也看出了我的糾結,往後退了兩步,終於開口道:「還是坐起來吧。」

我從諫如流,立馬翻身坐了起來,然後就去抓茅廁君的小辮子:「剛才過去的是你?」

茅廁君點點頭:「二姑娘陪我來看看荷。」

啊!果然是二姑娘!

孤男寡女郎情妹意乾柴烈火……別想歪了,我說得是茅廁君和二姑娘。這種情形,他要是都不做了她,他一定不是爺們兒!

我開始不露痕跡地打量茅廁君,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出個樹枝草葉什麼的來……結果,他身上一點沒有,我身上倒是沾了不少。

我趕緊低頭擇身上的草葉子,邊擇邊問茅廁君:「你對二姑娘有意?」

茅廁君在我身旁坐下,答:「還好。」

我又問:「想娶她?」

茅廁君想了想,輕聲道:「想。」

我提醒:「那得趕緊下手!」

茅廁君沒回音,靜默了一會,輕聲問我:「你在為什麼事犯難?」

我一愣,轉頭看向茅廁君。

茅廁君淡淡笑笑:「你睡著了都皺著眉頭,必是有心事為難。」

這話說的,好像你看了我多長時間似的!我想了想,反問茅廁君:「你說是性命重要還是菊花重要?」

茅廁君被我問的一愣,思量了片刻答道:「世間有人愛菊勝過性命,可是菊可再開,人無重生。」

我聽得有些囧,果然有太多代溝,交流有礙!

乾脆也不再理他,只低下頭專心地擇身上的草屑花瓣,正已擇了個七七八八,伸手捏腰帶上散亂的花瓣的時候,身旁的茅廁君突然站起身來,淡然喚道:「三哥!」

我手一哆嗦,不止把花瓣捏下來了,連帶著腰帶都扯開了些。

我抬頭,正好迎上齊晟的視線。我只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壞了,咱們好歹也做過二十幾年爺們,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他喜歡不喜歡你是一碼事,可你爬不爬牆卻是另一碼事了!

我擦!不會被逮去浸豬籠吧?不過我好歹也是太子妃,估摸著也不會那麼野蠻,頂多一杯毒酒了事……

哎?這有什麼區別嗎?

齊晟眼神雖冷,語氣倒是平靜,說道:「張放在尋九弟,九弟快些過去吧。」

茅廁君聽了,向齊晟告辭,又轉頭向我揖了一揖,這才離去。

待茅廁君走遠,齊晟也轉身而走,我明白他要是就這麼走了,我早晚得喝毒酒不可,於是一個魚躍從地上蹦了起來,上前兩步伸手去抓齊晟肩膀:「別走!」

齊晟肩膀微沉,一下子從我手中滑開,轉回身冷冷地看我一眼,拂袖再走。

我急忙在後緊跟,也不高呼什麼「你聽我解釋」的廢話,不管齊晟聽與不聽,我只管直奔主題:「我們倆之間沒事!不小心碰到的,我想避開人在這眯一會,結果撞見他和二姑娘的姦情了……」

齊晟理也不理我,只在前面走著,眼看著前面就要有人了,我一時也急了,叫道:「我擦,我有那麼傻嗎?我就是要偷也不偷他啊!紫竹林裏那麼好的地,趙王現成的人,我犯得著……」

齊晟的腳步終於停下了,我也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齊晟轉回身冷冷地看我,我想了一想,試探地:「最後那一句不算,我再重來一遍?」

齊晟冷哼一聲:「張放已是和我提了,你回去告訴言氏,不用等她臨閉眼前,我會儘快讓她看到個重孫!」

齊晟說完就走,我立在原地想了又想,忽地一下子明白了,我擦!他這意思是要儘快和張氏xxoo?

我一時覺得天昏地暗,雷霆陣陣。

魂不守舍地回到凝翠閣,綠籬正因找不著我急得團團轉,見到我回來直念菩薩保佑,然後驚喜萬分地告訴我:「娘娘,殿下派人傳了話,晚上要宿在娘娘房中……」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只知道在我頭頂響了許久的天雷終於劈了下來……

是屈辱的活著,還是莊嚴的死去?

這事真他媽讓我糾結!

我想了又想,糾結了又糾結,終於用司命星君的話勸服了自己。於是,我終於痛下決定……

我還是屈辱的活著吧。

司命星君他說:你本就應投了這個女身的……

回鳳儀院的時候碰見了江氏,許是她也知道我今天晚上要失身了,看我的眼神很是憐憫……

我真想抱住她痛哭一場,要是能換成和你睡,那該多好!

要說還是綠籬知我心,知我心慌,不等我吩咐就早早地備好了美酒,又交代我:「娘娘,您等著,我再去端幾個小菜來。」

我心道,壯膽的酒,哪還用得著什麼酒菜啊!

我在桌邊坐下,一杯緊著一杯喝著,只想趕緊醉倒了往床上一倒,兩腿一分,趕明天醒來的時候什麼事也完了。

我這裏還喝著,綠籬端了幾碟小菜進來,看見我正口對著酒壺喝酒一下子就急了,兩步沖過來,劈手來奪我手中的酒壺,急道:「哎呀!娘娘,您怎麼自個喝上了?」

我口齒有些不清:「你這不是老不回來嘛!」

綠籬見我醉的迷糊,氣急:「您喝怎麼多酒幹嗎!」

她這語氣,讓我想起了我那上上任的女朋友,每每我喝多了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罵我……

我忽地悲從心來,一把抱住綠籬,喃喃:「我害怕,我害怕……」

有人問:「現在不怕了?」

我搖頭:「不怕了,不怕了……」

那人又說:「那就睡了吧。」

一聽見「睡」這個字,我一下子亢奮起來,伸手推開綠籬,猛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一腳踩上凳子,把手中酒壺用力往桌上一磕,用半拉破酒壺指著那人叫道:「睡?我倒看看誰他媽敢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