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齊晟看著我,半晌沒說話,然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衣服呢?」

衣服?衣服都被撕成了布條裹你兄弟身上呢!不過,齊晟的臉色並不好看,我沒敢說,只轉移話題道:「你怎麼也落水了?船上情況怎麼樣?哪一方贏了?啊!對了,綠籬怎麼樣?」

其實,這就是個技巧,當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的提問時,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你一連氣地提出幾個問題來,叫他一時顧不上再問你。

齊晟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綠籬應該沒事。」

說著便坐起身來,單手解自己身上殘存的鎧甲。那套鎧甲已經不全,看樣子齊晟在水中的時候已經脫下了些,只剩下一些極難脫的還在身上。

我見他一隻手一直懸著不動,不由問道:「胳膊怎麼了?」

齊晟看也沒看我,淡淡說道:「可能折了。」

我一愣,嘿!我和茅廁君身上半片鎧甲都沒有,胳膊腿卻都沒折,齊晟身上要害之地都有甲片護著,竟然折了胳膊!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品啊!

齊晟單手脫了甲,接著又解身上的衣服。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雖也被劃破了些口子,可好歹還算完整,忍不住勸道:「衣服就別脫了,在身上穿一會也就幹了。」

齊晟瞥了我一眼,沒搭理我,繼續脫自己的衣服。

雖然明明猜到齊晟在昨天那事情上陰了我,可畢竟以後還要繼續跟他混,我也不敢太過顯露怨恨之心,見他不聽勸,乾脆就起身去山裏尋樹枝,好給他固定傷臂。

結果剛走了沒多遠,卻見茅廁君從前面過來了。

茅廁君可能身體還有些虛,手裏竟然還拄了根木棍子,見我眼睛落在那木棍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將木棍往身後藏了藏,嘴上卻是說道:「我看你半天不回去,怕你遇上了野獸。」

他一提野獸,我趕緊回身踮起腳來瞅了瞅河灘上的齊晟,得,他那邊竟也踉蹌著起了身,一手托了傷臂,正也往這邊望著。

茅廁君此刻也已是看到了齊晟,抿著唇默默地站著。

我趕緊小聲地囑咐茅廁君:「冷靜,一定要冷靜,有什麼事都得等回了盛都再說!」

就這麼個功夫,齊晟已是繞過一塊山石,走到了近前,微冷的目光在茅廁君身上停了一停後,便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順著齊晟的視線,我低頭看到了自己上身僅僅能遮住胸前兩點的繃帶,還有下身的小褲褲。

我頓時反應過來,趕緊把雙手擋在身前,然後幾步跑到了齊晟身後,以示來躲避茅廁君的視線。

立場,這是立場問題!

對面茅廁君的嘴角隱隱挑了挑,便聽得齊晟低低地冷哼了一聲,用那只完好的胳膊反手甩給我一件長袍。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難怪齊晟剛才會那麼執著地單手脫衣服。

我忙躲在齊晟身後穿著那還濕淋淋的長袍。

這時才聽得身後的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開始寒暄起來,你一句我一言,有問有答,到後面茅廁君竟然還獻出了手中的木棍在給齊晟固定胳膊。

我雖背著身子看不到他二人的表情神色,可只聽他二人畢竟沒有撕破了臉,心中總算是長吐了一口氣。

昨夜裏的事情當眾一出,齊晟與茅廁君兩個無論是哪一個沒了命,另外一個都怕是沒法向皇帝交代。齊晟活,茅廁君死,皇帝便會認為是齊晟容不下茅廁君,所以下了黑手。而若是掉過個來,便又成了茅廁君覬覦太子之位,所以起了殺心。

無論哪一種,這都是對皇權的藐視,是謀逆,是個皇帝都是容不下的。

於是,此刻他二人竟然也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估計他二人也早就明白了,所以此刻才會如此做戲,哪怕此地只有我這一個觀眾。

我忽覺得有些可笑,這兩人分明已經鬥得你死我活了,卻都不願讓對方直接死在自己手上,還非得去借別人的手。

那邊茅廁君已在替齊晟正骨固定,我穿好了衣服,便也過去幫忙,誰知他二人見到我卻俱都是一怔。

我再低頭細看自己身上,倒是沒白做二十多年男人,頓時也跟著明白了。

你可知道這女人啊,什麼時候最顯身材?

齊晟的長袍本就是黑的,夏季的衣料又是極薄,濕淋淋地貼在我身上,偏生上面還劃破了不少地方……這下可好,饒是我做女人都這麼久了,張氏這具身體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看到這情景都止不住地熱血上湧。

再抬頭看齊晟與茅廁君,好嘛,估計也差不太多,唯一的區別就是茅廁君可能是要流鼻血,而齊晟哪里是要吐血了……

哪!這就是看別人媳婦與媳婦被別人看的區別了。

偏偏我此刻還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脫也脫不得,捂也沒有用,乾脆就裝什麼也不知道的,彎下腰撕袍子的衣擺,然後幫著茅廁君給齊晟捆胳膊。

茅廁君雖沒說什麼,不過卻側過了頭,避開了視線。

齊晟那裏說道:「後面還有刺客追著,我們得往山裏避一避,等到禁軍的人或是阜平水軍大部尋到此處再說。」

茅廁君點頭應道:「好。」

三人一邊掩著行蹤,一邊向山裏避去,直到尋到了一處隱蔽又易守難攻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我跳上旁邊山石往江中望瞭望,見江面上偶爾還飄過一兩個黑衣刺客與阜平水軍的身影,隨著江水浮浮沉沉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倒是看不到阜平水軍的軍艦,還有昨夜裏見到的黑衣人所乘的那種柳葉輕舟。

我轉頭問齊晟:「救援的人什麼時候能趕過來?」

齊晟正倚在石壁上閉目養神,沒搭理我。

倒是一旁的茅廁君輕聲答道:「得看來的人是禁軍還是水軍。」

我想想也有些明白了,昨夜裏水軍損失慘重,若是要大規模搜救我們也得重新從阜平調兵才行。可若是再等著禁軍來救,那就說明這消息得先傳到行宮再說了。

我瞥一眼齊晟,見他一直閉目不語,面上神色更是有些蕭索,心裏不禁有些納悶,暗道這小子是怎麼了?不至於折條胳膊就這樣啊,這不都給他接上了嗎?

我一時想不明白,乾脆也不再想,重又轉過頭去觀察江面上的情況。看了一會忽見江中飄過來幾名水軍軍士,似也想要在那處淺灘上岸。

我又驚又喜,忙轉頭喊道:「哎!游過來了幾個水軍!」

齊晟雙目猛地睜開,眼中凜冽之色暴漲,低聲厲喝道:「下來!」

我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茅廁君已是從旁邊一把把我拉下了山石,藏身于山石之後。

這是怎麼了?水軍也不可靠了?

那邊茅廁君卻是忽地輕笑了一聲,問齊晟道:「怎麼?阜平水軍中他也安插進了人手?」

齊晟沒說話,只冷冷地看著茅廁君。

我腦中迅速盤算著,一個人影突然閃過了心頭,當下失聲問道:「是趙王?」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俱都沒有應聲,仍「深情」地互望著。

我忽覺得有些膩歪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二人偏偏還要玩著這種「說話說半分,剩下靠眼神」的把戲!有完沒完?把話說透亮了能死嗎?

我伸手擋在了他二人之間,冷聲道:「眼神殺不死人,內部矛盾回去以後再解決,現在都來給我捋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看到底是誰來做的這個黑莊!」

齊晟與茅廁君都有些驚愕地看著我,我沒心情再和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直接說道:「我還不想死!所以,現在我問,你們來答!」

我轉向齊晟,問:「那個李侍衛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齊晟面色有些僵,不過倒是點了點頭:「是!」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傷口,又轉頭問茅廁君:「那搖船的舟子呢?是你的嗎?」

茅廁君搖頭:「不是。」說著轉頭看向齊晟。

齊晟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意外。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OK!算趙王身上吧。」

我繼續問:「那江邊圍殺我和楊嚴的黑衣人呢?你們誰派的?」

齊晟這次沒說話,側臉看向茅廁君。

茅廁君老實認了:「是我。」

我強忍著沒沖他比中指,繼續問:「昨夜裏的黑衣人又是誰派的?」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都沉默下來,過了一會,齊晟淡淡說道:「應該是老五了。」

我盯著齊晟的眼睛,又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