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命會留著,可到底能活成什麼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伸出手來拍了拍茅廁君的肩膀,勸他道:「心量放寬點,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茅廁君微微張開了唇,訝異地看著我。

我訕訕地收回了手,走回去坐好,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才又張嘴問道:「你說他叫你來主持這大典是什麼心思?這是要抓你的把柄還是要抓我的?」

茅廁君想了想,答道:「應該是想給我難堪吧。」

我愣了一愣,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這事怎麼就給茅廁君難堪了。

茅廁君那邊卻是輕輕地笑起來,說道:「既想不明白乾脆就不要想了,我來問你,你現在可還恨他之前將你置於兇險之境?」

茅廁君話題轉的快,我有點跟不上,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恨不恨的有什麼用?總得在他手下討飯吃。再說了,哪那麼多恨啊,他又不欠我的,沒理由就得把我捧手心裏哄著。事後想想,我倒是覺得這樣不錯,他一次沒賣了我,下次再賣的時候,總得事先思量思量。」

茅廁君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我片刻之後,才又說道:「你不像是人販子養大的,他沒這個見識,也教養不出你這般心胸的女子來。」

他這樣誇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笑道:「我哪是有什麼心胸啊,我是沒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隨遇而安了。」

不然我還能怎麼著呢?

茅廁君算計齊晟,便從我這裏入手,想著叫齊晟自亂陣腳,結果齊晟陣腳沒亂,反而將計就計了,也是利用我把茅廁君引上了鉤。這兩個兄弟就這樣相互算計著下絆子,沒提防卻都被遠在盛都的趙王陰了一把。

這樣的爭鬥,離得近了難免會受波及。惱不惱?惱啊,就像被人打了左臉,想扇回去嗎?傻子才不想呢,可手沒那麼長啊,有伸出去的那勁,還不如趕緊抽回來把右臉護起來,省的再挨一巴掌。

看開了,自己反倒還痛快點。

我與茅廁君兩個相對無言,他默默地坐了片刻,起身走了。

綠籬滿眼憂慮地從殿外進來,低聲埋怨我:「娘娘真是糊塗,這會子避嫌還來不及呢,怎地還要與他獨處?若是被有心人傳到皇上耳朵裏,您洗都洗不清了。」

我趕緊裝沒聽見的,起身移到了內殿裏,趴在床上叫綠籬給我敲背。

綠籬手上忙活著,嘴裏也不得閒,小聲地嘀咕著:「娘娘,您總是這個樣子可不成,宮裏那麼多人都看著您呢,您整天不出門,那夥子狐媚子們都要上天了,這些日子為了位份上躥下跳的,一個個打扮的妖裏妖氣地,千方百計地往皇上身邊湊。」

我不由歎了口氣,想想這夥子嬪妃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的整日裏這麼旱著,齊晟這事幹得真他媽不地道!你愛江氏是愛江氏的,可偶爾也得給別的花草澆澆水嘛!

綠籬聽我歎氣,准是又會錯了意,便聽得她恨恨說道:「娘娘該拿出點往日的手段來,好好整治整治這幫子小妖精才好!」

快拉倒吧,我閑得去惹這事。

我趕緊止住了綠籬的話,苦口婆心地勸道:「綠籬啊,雖然與人鬥其樂無窮,可咱眼光能放寬點不?你非盯著那些花花草草地幹嘛?打扮的妖氣好啊,賞心悅目啊,沒聽說過一花不是春,群芳爭豔才成景嗎?」

綠籬小姑娘歪著腦袋很是專注地思考了一番,頓時醒悟,十分敬佩地看著我,贊道:「還是娘娘明白!」

我點了點頭,還來不及欣慰一下,便又聽綠籬接著說道:「奴婢明白了,就叫她們幾個自去爭,鬥得個兩敗俱傷,咱們只等著坐收漁利就好!」

我愣了一愣,丫頭啊丫頭,我話裏的重點不是「爭」,而是「豔」好不好?好不好?

不過綠籬這話卻也提醒了我,指望著女人那點小心眼來自發自動地維護後宮穩定和諧那是不太可能了。與其叫她們自己亂哄哄地鬥成一團顯得咱這個准皇后沒手段,還不如想法叫她們鬥不起來才好。

可這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肉」卻只有齊晟那麼一塊,偏還叼在江氏嘴裏呢,這可如何分得均嘛!哎呀呀,可是要了老子的親命了。

我這裏發著愁,多日不見蹤影的齊晟卻突然來了我的殿裏。

綠籬跟吃了喜鵲蛋一般,臉上憋不住的喜氣洋洋,我卻暗自心驚,茅廁君白天這才來見了我,齊晟晚上就過來了,他這是什麼意思?捉姦也不是這個捉法啊!

齊晟沒穿龍袍,只一身玄色錦袍,獨自走進內殿,二話不說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急忙著沖綠籬招手,示意她趕緊跟上。

綠籬躲柱子後快樂地沖我揮了揮手裏的小手絹。

我頓時欲哭無淚。

齊晟扯著我繞遊廊,摸小徑,一直走到皇宮東北角一處極僻靜的小宮室外才停了下來,然後鬆開了我的手,默默地望著那宮室裏有些昏暗的燈火發起呆來。

我有點猜不透他的心思,這個時點上拉著我來這麼僻靜的地方,這是做的什麼打算?

齊晟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她就在裏面,吃了很多的苦,是我有負於她。」

我心裏一凜,頓時反應過來這個「她」說的是誰了,趕緊一把反手抓住了齊晟的手,叫道:「你不能這樣!現在可不是惹張家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冷靜,愛情誠可貴,皇位價更高!她吃苦,這宮裏誰不吃苦了?黃良媛、李承徽、陳良娣她們整日裏守活寡一般,就不苦了?」

齊晟轉過身看著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生怕他一到了江氏近前就會腦供血不足,忙又給他分析這裏面的利弊:「我做不做皇后不打緊,只要有吃有喝,不做更好,問題是你怎麼安撫張家?沒有我的後位,他們還為嘛要支持你?到時候張家一翻臉,轉而去支持老九怎麼辦?豈不是又要打了起來?」

其實打起來我也不怕,問題是我現在的身份實在尷尬,不論是哪一方勝了都不會有我的好,這壓根就不是我躲一宮殿裏不理世事就能解決的!

齊晟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可能容得下她?」

「容!絕對容得下!」我急忙叫道,又生怕齊晟覺得我沒誠意,趕緊舉了右手發誓一般,「你叫我把她當祖宗供起來都行,只要你先別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人去!你告訴她,叫她放心,我保證能把黃良媛她們都看嚴實了,絕對照不了你倆的面!就是不小心飛只蒼蠅到你跟前去,那是只公的!」

眼見著齊晟卻沒什麼反應,我心裏越來越沒底,到後來心裏卻是突然騰起了一股子邪火來,忍不住破口大駡道:「我擦!女人不懂事胡鬧,你一大老爺們怎麼也跟著糊塗了呢?還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個皇帝該幹的事嗎?你不想著怎麼治理國家處理朝政,卻整日裏把心思放一燒火棍子的褲腰帶上,有意思嘛?女人算什麼啊?胖的瘦的美的醜的,吹了燈有嘛不一樣的?啊?有嘛不一樣的?她們願意情啊愛的糊弄自己高興,你也就跟著一起糊弄糊弄就得了,怎麼還要動真格的了呢?你是個大老爺們啊!你是個皇帝啊!好好的三宮六院你不要,你是男人嗎?你傻啊?」

我一口氣罵爽了。

齊晟被我罵傻了。

我停下了大喘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立刻也傻眼了。

這世上誰最sb啊?不是楊嚴,不是茅廁君,不是齊晟,那是我啊!是我啊!我這是對著一個皇帝吼了什麼話啊?

我想著若想糊弄別人,首先就要糊弄了自己,於是,我趕緊催眠自己當剛才的事情都沒發生,揮袖撲打了幾下自己身上,語氣輕鬆地說道:「蚊子還不少,哈?」

齊晟一直沉默。

齊晟比我高了許多,又是背著月光,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是覺得他身上有森森的冷意滲了過來。

我趕緊想如果這會能跑了,叫人聯繫了張家與茅廁君臨時起兵,也不知能有幾分勝算。悲催的趙王同志能用得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