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要說還是綠籬夠義氣,在外面哭夠了,還不忘進來安慰我:「娘娘,要說還是您有大智,從一開頭就說假懷孕這事不能做,咱們真的從外面抱個孩子進來,皇上若是知道了,定能以混淆皇室血統為由廢了您不可,到時候就連家裏也要受到牽連。」

我緊著擺手:「得了,快別大智了,齊晟做個套,你們說都不說一聲扯了我就往裏面鑽,這會子好了,趕緊想轍解套吧!」

綠籬也是愁眉苦臉起來,為難道:「既然皇上是有心給咱們設得套,那怕是也知道您這是假肚子了,咱們怎麼辦?總不成再假作流產吧?皇上那會怎麼想?」

齊晟會怎麼想?這向來都不是人類能探索的區域啊!我只要看他怎麼做就成了啊!

綠籬又有些疑惑,納悶道:「要說皇上也真是的,他那樣擔心娘娘,怎麼看都不像是在糊弄人啊。」

我暗道你這小丫頭太容易被男人騙,那糊弄人都叫人看出來的話,那還叫糊弄人嗎?

我左思量右考慮,還是說道:「先把宋太醫的藥停了吧,等月事一來,咱們就報小產了,至於齊晟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綠籬合算了一下,覺得這樣也行,反正按月份我這才不過兩個來月,就是小產了,也不至於要流出個成型的胎兒出來,只要宋太醫那裏收買好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我便偷偷地停了藥,第一次熱切地盼望著大姨媽的到來,結果從月頭盼到了月尾,那位大姨媽竟然仍是扭捏地不肯造訪。

我心裏難免有些著急起來。

宋太醫又來的時候,我便忍不住問他道:「你給我開得都什麼藥啊?我這都停了快一個月了,怎地也不見有事?」

宋太醫一怔,意外道:「娘娘停藥了?」

我點了點頭。

宋太醫一副後怕不已的模樣,捋著鬍子痛心疾首說道:「娘娘真是太過大意了,也虧得您身子底子好,這才能穩了胎,若是有個一二,您叫老臣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我有些不耐煩,心道殿裏又沒外人,為了保險我連綠籬都趕出去了,你和我還裝什麼裝啊,還穩胎呢,我勾了勾手叫了他上前,低聲說道:「這孩子現在不能有,我問你什麼時候能順理成章地去了他。」

宋太醫眨巴了眨巴眼睛,捏著鬍子的手指頭便又有些哆嗦,看著我說道:「娘娘,這孩子現在已經有了。」

我只道他是害怕自己擔責任,便堅持道:「這孩子絕對不能再有!」

宋太醫連身子都哆嗦起來,顫聲道:「娘娘,這孩子是真的有了。」

我不理解他為嘛堅持和我擰這個,忍不住眯了眼睛去瞅他。

宋太醫顫抖著在我面前跪下了,磕著頭,額頭上滾著汗珠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張老太君那裏確是曾與老臣談過些事,老臣也是應了的。可不曾想來給娘娘診脈之前,皇上就召了老臣過去,非但知道您家裏怎麼和老臣說的,就連在哪里見的面都知道了,老臣一個扛不住,就都承認了。」

我氣得有點牙疼,心裏一個勁地念叨著尊老尊老,這才強忍著沒抬腳去踹他,只冷聲問他:「他怎麼說?」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接著結巴道:「皇上就交代了,既然娘娘盼著自己有喜,那就診出個喜脈來叫您如意就是了。誰知,老臣卻發現娘娘是真有喜了。」

我覺得腦袋一陣陣地發蒙,強自忍著,聲音也不由地跟著他打起顫來:「你為什麼不早說?!」

宋太醫很是委屈地看著我:「娘娘,老臣一直都和您說您有喜了啊。」

我一口氣差點沒噎死過去,又問:「你為什麼不和張老太君說我是真有了?」

宋太醫更是委屈:「她也沒再問老臣啊!」

我眼前開始發起黑來,真有種要吐血的感覺了,我覺得此刻再和這老頭待下去我會忍不住掐死他,只得沖他擺了擺手:「走吧,快走。」

估摸著他也在一直等著我這句話,聽了忙不迭就退了下去。

我一直默默地坐著,只覺得精神有些恍惚,腦子裏一片空白。

綠籬輕手輕腳地從殿外進來,低聲問道:「娘娘,宋太醫可是說了什麼時候可以落胎?」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輕聲說道:「綠籬,我是真有了……」

綠籬怔了。兩人相對,久久無言,我這裏一把帶著幾分恐慌的辛酸淚正要流下的時候,綠籬忽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低聲喚叫道:「哎呀!娘娘,那豈不是都要氣死江氏那賤人了?!!」

我幾欲吐血,忍不住向後仰倒。綠籬,你還是先氣死老子比較容易一些!

綠籬一臉急色地撲了過來,急聲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來人,來人啊!」

她這一叫來人不好,宮女內侍呼啦啦湧進來一大幫,連帶著把齊晟也招來了。

她這一叫來人不好,宮女內侍呼啦啦湧進來一大幫,連帶著把齊晟也招來了。

綠籬端著碗燕窩粥跪在我的床前,一個勁地苦聲哀求著:「娘娘,娘娘,您就吃一點吧,再怎樣也是自個身子重要啊!」

我聽得有些動容,強撐著手臂坐起身來。

綠籬臉上大喜,立刻過來扶我:「這樣才對,娘娘就算不顧忌自己的身子,總也得顧著腹中的孩子點啊!」

綠籬,你不嘔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我立馬推開她,重新又躺了下去。

殿內頓時又亂了起來,正亂哄哄地鬧著,卻又突然靜了下來,齊晟走上前來,站在床前看了看我,淡淡地吩咐:「你們都下去吧。」

綠籬畏懼地看了看齊晟,又擔憂地看了看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退下去了,臨走時卻是壯著膽子把粥碗塞到了齊晟手裏。

就見齊晟微微地怔了一怔,然後端著碗在我床邊坐下了,他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其實,這個孩子確是不能要的。」

這廝上來就說實話,太不像他的風格了,我忍不住坐起身來,警惕地看向他。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卻是避開了我的視線,頓了頓,緩聲說道:「可當我知道這孩子真的存在了的時候,我的心裏竟然很歡喜。」

他這樣一說,我便忍不住松了口氣,他現在還不忘接著糊弄我,可見心裏還是忌憚張家勢力的,那麼我的境況就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

齊晟在那裏繼續煽情:「有時候忍不住會想著這孩子到底是男還是女,長得什麼樣子,像你還是像我,若是生男還好,以後娶了媳婦進家就好,可若是生個女兒,我以後要把她嫁到誰家去?既不能叫她受氣,又不能委屈了她……」

我從未想過這小子竟然也能如此磨叨,到後面實在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皇上,咱能先商量一下這孩子到底是生還是不生的問題,成麼?」

齊晟垂下了眼簾,半天沒說話,只等得我都著急了,這才聽他輕聲問道:「你想怎樣?」

我見他口氣雖然平淡,可放在膝上的雙手卻已是緊緊地握成了拳,便猜著他心裏其實也蠻緊張的,覺得不管他信不信,自己還是應該向他表一表我的忠心才好,我想了想,便坦誠地說道:「皇上說得對,為了不讓張家勢力過盛,這孩子還是不要的好!」

齊晟倏地抬頭,死死地盯著我,問:「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這孩子?」

我先愣後怒,你進門的時候剛說的這孩子確是不能要的,怎地還沒個屁事節的功夫,怎麼就不承認了呢?這還是男人嗎?

我忍著怒氣,問齊晟:「那你說這孩子到底要不要?」

「要!」齊晟態度十分堅定,說完了又傾身逼近了我,冷聲威脅道:「你若是敢對這孩子動手腳,我和你沒完!」

我揚著臉和他針鋒相對,問:「那張家怎麼辦?」

齊晟爽快承認道:「扳倒了!」

「那我呢?」我又問。

齊晟答道:「你將一直會是我齊晟的皇后。」

我也有點急了,你糊弄小孩子呢?誰信啊!我伸手去推他,怒道:「張家一旦獲罪,我還能繼續做皇后?你當我傻啊?」

齊晟伸手抓了我的手,身體紋絲不動,只沉聲說道:「你信我,我定能保住你的皇后之位!」

我一看推不開他,乾脆就往回抽手,嘲道:「你也信我,我定能叫張家只做忠臣良將,世代不反!」

齊晟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手,站起身來,沉默良久之後,忽地輕輕地嗤笑一聲,問道:「你說張家若是知道你這個女兒其實是個假的,會如何反應?」

我不由愣了下,我擦,你坐上皇位了,這就想著用這個威脅老子了?我從床上跪坐起來,正經答道:「張家這一輩只生了張芃芃與張二姑娘兩個嫡女夠格做皇后,若是以前吧,他們知道了我是假的,估計就會想法除了我,然後送了二姑娘來做這個皇后。可如今呢……」

齊晟看著我,很是配合地問道:「如今怎樣?」

我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張二姑娘與賀秉則怕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飯,張家自然不敢把這頂綠帽子戴到皇上頭上來!」

齊晟神色一變,定定地看著我。

我覺得還不解氣,又笑道:「不過呢,話也不能說太絕對了,就算張二姑娘是賀秉則的情人又怎麼樣?江氏還是趙王的媳婦呢,皇上一樣不是把她藏到了幽蘭殿麼!皇上是天下之主,肚中能容天下人的!」

齊晟的臉色已是鐵青,眼中似都能冒出火來了。

我一時不覺有些害怕,想這小子別再一下子就被我氣死過去了。轉念一想,其實就這樣氣死了也還不錯,雖然做不了太后了,可若是扶持了茅廁君登基,起碼也算有個擁立之功,就算是做給世人看,他也不能虧待了我這個前皇后。

這樣一想,便恨不得再說幾句惡毒的話來氣齊晟,可還沒張嘴,卻忽覺得小腹猛地一痛,便忍不住「哎呀」了一聲,彎下了腰。

齊晟一步沖了上來,急聲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