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小花甚至懷疑景王是個啞巴

  總體來說,景王算是一個非常好服侍的人。

  本就是粗使小宮人,也沒有近身服侍過主子的經驗,剛一開始都有些手忙腳亂的,可是景王卻從來沒有說過,倒是福公公曾經私下訓過她們幾次。

  不過小花也確定景王是一個非常怪的人了,因為她服侍了這麼幾日,居然從來沒聽過他開口說話,也沒有吩咐她們幹過什麼。

  回到殿中後,總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坐即為入定。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反正小花是沒有看出他臉上除了面無表情,還能有其他表情。

  小花甚至懷疑這人是個啞巴,當然懷疑只是在心裡,表面是不敢顯露的。

  在殿中服侍了幾日,小花幾人也對景王習性有些瞭解了。

  這些瞭解來自於這幾人當差時候自己的觀察,還有同在前殿中服侍兩個小太監的指點。這兩個小太監一個叫小夏子,一個叫小秦子,小夏子和小常子都是璟泰殿裡的雜役太監,比殿外服侍的雜役太監級別要高上那麼一些。畢竟殿外和殿內還是有些區別的,就算是幹些雜活兒也是分三六九等。

  璟泰殿裡還有其他幾個太監,不過那幾個人都是嚴肅非常,只負責景王的貼身服侍,從來不和小花這幾個小宮人搭話,所以她們也是不熟悉的。

  據小夏子說,景王殿下就是這種寡淡的性格,很少開口說話,所以在殿下身邊服侍就一定要注意他的眼色。

  眼色這東西是屬於虛無縹緲的,能不能領悟就要看個人道行了。小夏子只能給她們些許的提示,便於她們日後在殿下身邊服侍,至於其他的也說不了太多。

  而關於景王為什麼是這樣的一個怪異的性子,沒人敢問,也沒人敢說。

  主子的事兒哪能是當奴才能說的,只管當好差就行,越是在主子身邊侍候,機遇越大,同樣的危險就越多。這是喜兒剛露出想問小夏子殿下為什麼是這種性格的時候,小夏子故作高深說的這一番話。

  有的人不以為然,有的人卻深以為然,例如小花,她知道這話是事實。

  不看別的,僅看璟泰殿裡服侍久的人都是那種謹言肅穆的,就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而小夏子,平日裡看著也是很謹言慎行的樣子,沒想到對他們幾個小宮人卻是很熱情。

  小花兩輩子加起來別的沒學會什麼,看人倒是能看出幾分,至少她是看出了小夏子笑臉裡隱藏的倨傲。她想估計是有人吩咐他這麼做的吧,要不然別人閒吃飽了撐的來和你們這幾個小宮人說話。

  進殿服侍了幾日後,小花差不多也看出來了,她們也就是個臨時插進來的。

  看似在殿中服侍,其實能幹的活兒早被人劃分了出來。負責奉茶的僅負責奉茶,侍膳的也就是景王殿下用膳的時候在一旁侍候著,像她和秀雲這樣負責站樁的,也僅僅就是站那裡而已。

  有人再想多幹點什麼,就有人出來制止了,怎麼說呢,就是給小花一種根本融入不進去的感覺,就像是個外人,人是進來了,其實也沒有算是進來。

  這種憂慮小花並沒有訴於人聽,僅僅是放在心裡讓自己提高警惕,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

  人分幾等,差事有好壞,而好壞的定義就是看個人怎麼想了。

  在殿中服侍了幾日,這幾個小宮人差不多也能感覺出來一些東西了。

  至少有的人明白同樣都是人,但是就有那兩人的差事比其他人的好,這兩人就是小花和秀雲。

  而體現之處在於,小花和秀雲似乎被同屋的人無形中孤立了。

  這幾日,同屋的幾個人有意無意很少有人與兩人搭話,連一向喜歡纏著人說話的喜兒話也變少了。幸好小花和秀雲都不是那種不識趣的性格,要不然還真有些適應不良。

  當然這也是一開始,隨著又是幾天時間的過去,漸漸的另外幾人開始說些酸言酸語什麼的。

  也因此小花才知道為什麼她和秀雲會被這麼特殊對待,居然因為她倆的差事算是六個人當中待在景王身邊時間最長的了。

  小花明白後,除了苦笑,也只能是苦笑了。

  在這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就是巧蓮,其次是枝兒,梅兒和喜兒倒很少說些酸言酸語,只是喜兒現在幾乎不怎麼願意和小花秀雲說話,每每看到兩人的眼神都非常複雜。

  在主子身邊侍候挨餓是經常的,主子坐著你站在,主子吃著你看著。如果景王白日裡用了膳後並沒有去後殿小憩或者去前院,那麼小花與秀雲兩人就一直要餓著等到景王走後。

  所以說,看似很好的差事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這些東西小花明白,只可惜別人並不明白。

  一直餓到未時,景王帶著福順去了前院,小花和秀雲才鬆了口氣,埋頭走回宮人房。她們的午飯早就送來了,同屋的旁人也都吃過了,就她倆還沒吃。

  案几上放著兩碗吃食,飯菜俱冷,似乎也像是殘羹剩飯。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幾次了,有時候小花兩人當差趕不上午飯的時候,都是同屋的小宮人幫忙打了端回來的。

  一起初還好,後來漸漸就成了這樣的,飯菜越來越少,到現在一隻碗裡放著些許米飯,菜也是湯湯水水不見幾根菜葉的。

  景王府的伙食並不差,來到璟泰殿後比以往更好了些,能成這樣要說不是另外幾人故意為之,小花真的不相信。

  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自己的碗。

  小花和秀雲回來的時候,其他幾人都在屋裡說話,見兩人回來,聲音就小了些,此時見到小花看午飯的樣子,屋裡更是啞然無聲。

  「今日是誰幫我打的飯?」小花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和緩一些,聲音是和緩了,可是臉上卻和緩不起來。其實小花的樣子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心虛的人終究會因為自己的幻想而心虛。

  「是我。」枝兒侷促的笑笑,佯裝無意的瞄了瞄兩人的飯碗,「哦,這個你們也是知道的,你們趕不上吃飯,吃飯的人又太多,等我去打的時候就剩下這些了。」

  一旁還來了個『證人』,「是呀,當時我和枝兒一起的。」

  巧蓮要顯得跋扈多了,「呀,你不會因為這個怪人枝兒吧,人家做好事還落埋怨,幫你們打飯還挑三揀四。」

  秀雲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低垂著頭,手緩緩捏緊。

  小花笑著道:「巧蓮,你的聯想力可真豐富,我有說過一句怪枝兒的話了嗎?」

  宮人房裡並沒有凳子,她拿著碗坐到自己的床邊。

  「幫同屋當差人打飯這是慣例,但還是要謝謝你們幫忙。不過我還想說一句,這每人的飯食是定時定量的吧?」不等其他人有反應,小花又說道:「我知道你們都很忙,我和秀雲兩人勞煩你們了很多,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直說,我會向福公公說明,另找人來幫忙。」

  目前的這宮人房裡的矛盾還都是隱形的,同屋的幾個頂多也就是表現的不想理會兩人,或者平日裡說話帶點譏酸。下面再怎麼暗潮洶湧,也沒人想鬧到福公公那裡。

  「看小花你說的,只能怪我今日動作慢了,下次我會注意些的,哪裡還用得著去找福公公。」枝兒笑著應承。

  其他幾人也紛紛這麼說著,就是巧蓮沒吭氣還瞪了小花一眼。

  「那還真是要謝謝各位姐姐妹妹了。」小花笑得弧度也很大,卻並沒有進入眼底。

  說完,她就端著碗默默的吃著飯。

  趁兩人去洗碗的空檔,枝兒開口說道:「我就說這樣做不行,你非要如此。」

  巧蓮也滿肚子是氣,「就我一個人這樣嗎?」

  她說的倒也是實話,開頭確實是巧蓮做的,但其他幾人明明看到了也沒有吭氣,還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見著第一次小花和秀雲並沒有說什麼,又知道兩人是個悶葫蘆的性子,其他人便生出給人吃個啞巴虧的心思。

  啞巴虧別人是吃了,還吃了幾日,但也沒有繼續要吃下去的表現。

  「行了行了,不要太過了,鬧到福公公那裡到時候就難看了。」梅兒在一旁打圓場。她們是剛來璟泰殿的新進宮人,表面和諧還是要做到的。

  巧蓮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

  日子過得繁瑣忙碌了起來,因為只要景王在,她們就必須在側服侍,一改以往的閒散。畢竟是在府中最大的主子眼皮子下面侍候,哪怕下面勾心鬥角,當差時候也是緊繃著神經的。

  景王很少會在璟泰殿裡待著,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前院。早上離開,中午用膳的時候才會回來,有時候則是不回來。偶爾下午會在書房看會兒書,或者在殿中入定般的坐著,當然有時候也會不見人影。

  景王不在的時候,小花她們是不允許進殿中的,每日過了酉時就可以下值。算算當差的時間,與其間的空檔,刨除在一旁服侍時候的神經緊繃,其實也算非常閒散的差事了。

  閒暇之餘,善於鑽營的幾個小宮人並沒有放下與人交際。在這方面,喜兒枝兒幾人為廣大人民群眾貢獻了不少力量。小花並不喜歡這套,但不妨礙她從她們話中聽到些隻言片語。

  璟泰殿雖然大,但畢竟是座宮院,可以供小花等人活動的範圍並不多。小花性子沉穩,下了值後待在宮人房裡並不覺得煩,但是有人待幾日就覺得很悶了。

  也因此,小花也知道了如果有事的話是可以出璟泰殿的。

  這個好消息是喜兒帶回來的,她與守門小太監混熟後就問過,想出璟泰殿並不難,只要報備常公公後說明緣由後,就可以出去了。常公公是璟泰殿裡的副總管,福順成日要跟在殿下身邊侍候,平日裡福順不在的話,是常公公管著整個璟泰殿的。

  得知了這個好消息後,喜兒就出去了一趟,說去找以往的好朋友。見喜兒出去很是順利,枝兒和巧蓮也接連著出去了,也不知道是都用的什麼藉口。

  小花見著這幾個出去,並沒有動。一來她沒有什麼『好朋友』,二來她也懶得動彈。運氣不好當值要站上一天,她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在房裡歇息。

  秀雲一直想出去再找姐姐一趟,礙於謹慎一直沒動。直到見有幾個打了頭陣出去,才去找了常公公報備外出,用的藉口還是找同鄉。

  秀雲一路來到典膳所,幾乎沒有什麼障礙就找到了如兒。

  如兒混的很不錯,如今已是掌管一間廚房的大宮人了。

  不過典膳所裡的廚房劃分有很多,也算不了什麼,但總體來說還是不差的。又是在廚房當差,負責的是各處宮人膳食,就算景王府管理嚴格,沒有什麼剋扣宮人膳食的腌臢事,但是免不了被其他處宮人巴結著。

  如兒一見妹子身上穿的不同於宮人服侍的衣賞,心中頓時欣喜起來,眉眼帶著笑。把秀雲帶到自己住的宮人房裡問了很多事,例如差事在哪兒,負責什麼,能不能入殿侍候什麼雜七雜八一大堆。

  聽完秀雲描述後,如兒心裡就知道妹子的起點不錯了。

  「秀雲你的起點不錯,又被安排進殿侍候,你當差的時候千萬要認真仔細,不要犯錯,根據姐姐以往的經驗,一旦犯錯就會被逐出殿外的。」

  「應該不會吧,我們這些日子也不是沒人犯些小錯誤的,我看殿下也沒表現出來什麼。」

  見妹妹一副不重視的樣子,如兒不禁皺起眉頭,厲聲說道:「那是因為殿下不想計較,或者也有其他別的原因,你記住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要被逐出來。」

  秀雲今年也才十五,平日裡看似沉穩,但那也是進了景王府後慢慢學出來的,當然如兒的『教導』逼著她牢牢謹記謹言慎行才能如此。此時見到姐姐如此鄭重的樣子,向來老實聽話的她點點頭。

  如兒也不想給妹妹大多的壓力,又溫言說道:「姐姐這也是為你好,咱們姐妹倆從小長這麼大有多難,你應該是清楚的。咱們的命不好,就只能靠自己的。」

  「姐,我懂。」

  「咱們沒娘,有爹和沒爹差不多。我是因為運氣好才能到了景王府,運氣不好,簡直都不敢想像結果會是怎樣。那個女人賣了我不說,還要把你嫁給那個傻子,說白了不過是因為我們沒能力反抗罷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好機會,說不定能改變我們姐妹倆的命運,秀雲,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姐姐以後可就指望你了。」

  這樣的話,如兒和秀雲說了很多次。

  秀雲也知道姐姐說的都是事實,她們就是因為太弱了才會被那個是後娘的女人一直糟踐著。而現在一個會讓人變強大的機會擺在眼前,只要她能堅持,只要她能安穩的留在殿下身邊,總有一日會飛上枝頭。

  兩姐妹又說了好一會兒話,大多數如兒說秀雲聽,說的內容不外乎就是鼓勵或者敲打之類的話語。

  話畢,如兒又問了問和秀雲一起進殿服侍的另外幾個小宮人的情況。

  秀雲把同屋的幾個人挨著說了一遍,如兒聽到妹子專門提了一個叫小花的,又細細的問了一些情況。

  如兒靜默了半響後,才說道:「聽你形容,這裡面也就是那個小花是個沉穩的。姐姐也沒什麼服侍人的經驗,你可以多觀察那個小花向她學學。而且你要記住,開始一定要沉穩,不沉穩的待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