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又忍了兩日,景王才發問:「小宮人?」

  到了晚上的時候,小夏子送來了兩身衣裳。

  小花試了試,這次穿著倒是挺合身的,最重要的是寬鬆一些,不像以往那些衣裳那麼『合身』。

  被繃裂的衣裳被她藏在櫃子裡,可是當時那種窘迫感卻是怎麼也抹不去,幸好景王也沒什麼其他的反應,要不然小花非尷尬死。

  這連著幾日當差,她都恨不得把腦袋扎進地縫裡。

  上輩子寤寐求之不得的東西,這輩子有些發展了,卻沒想到會鬧出這麼一個笑話來。

  簡直太丟人了!

  小花只顧得窘迫自己的了,沒發現同屋人的神色,尤其那日她捂著胸口跑進來,可不是沒有一個人看到的。

  於是宮人房裡更加安靜了,個個眼神詭異。

  又過了兩日,小花病了。

  突然就病了,病的很嚴重,夜裡開始發熱,燒到第二日都沒有退。

  小花夜裡就被難受醒了,渾身又冷又熱,大腦昏昏沉沉,她知道自己是發熱了,撐到第二日同屋其他人起來,她微微撐起疲軟的身子開口讓她們能不能幫她給福公公帶個話,說她病了,今日當不了差。

  她這樣說也是想看看福公公能不能幫她找個大夫,畢竟一般當奴婢的,病了都是自己扛,哪個主家會給你請什麼大夫浪費銀錢。

  可她想著這裡是景王府,對待下人一向不錯,福公公也有些另眼相看她,說不定會能幫她請大夫。

  也不知道是她聲音太小還是怎的,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到,也沒人搭理她。大家似乎都忽視了她,彷彿一點都不奇怪她為什麼不起床去當差。

  直到屋裡人都走完,小花才無力的癱在了床上。

  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點心冷有點心傷,但是滿心滿腹的都是控制不住的委屈。

  不明白為什麼上天總是這麼的對她,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好些,總是這麼苛刻……

  小花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就這樣死了就好了,死了以後就不會成日裡這麼難……

  等小花醒來的時候,她還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是被人叫醒的,一個陌生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小花姐姐,來喝些藥。」

  說話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很小的樣子,梳著雙丫髻,看起來很白淨,穿著一身小宮人的衣裳。

  小花也來不及問她是誰,就被人撐了起來,藥碗湊進她的嘴邊。

  喝完了藥,滿嘴都是苦味。

  小花兩輩子加起來都是一個身體很健康人,沒想到這次居然會病的這麼厲害。渾身都疼,痠軟難當,她知道這是發熱時候的症狀。

  「你是?」

  小宮人一臉的笑,「我叫春草,是福總管安排我進來照顧你的。小花姐姐你好好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就能好了。」

  小花身體不舒服,精神也不好,也沒有再說話,又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看來自己這次是死不了了,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發現她生病了的。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她到點沒出現,福順就讓小夏子來叫她了,還以為小丫頭貪睡遲了,誰知道來了卻見小花一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燒得渾身發燙,屋裡一個人都沒有。

  福順對這個小宮人可是上心的很,哪能讓她就這麼燒著啊,便吩咐人去請了府裡的大夫過來給她看了。

  當然到了這個地步,他對小花此時的處境也有些心知肚明。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病在了床上起不來,同屋五個人都沒發現,說出去誰信啊。

  福順這人雖然平時有點不正經,但是眼睛可不瞎,能護著當年的五皇子長這麼大,可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甚至連斥責都沒有,只是從府裡抽了一個老實勤快的小宮人過來照看幾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小花這一病,就是好幾日,這幾日當然沒有去當差。

  景王這兩日回來,發現殿中少了一個人,那個總是站在角落裡不吭不哼手藝不錯的小宮人不見了。

  但他也只是默默的想著,也沒有開口問,這不是他的秉性,只是眼睛總是往那個小宮人每次站的位置繞。

  他想自己肯定是被鬆乏了,又想福順這麼細心體貼應該會看出他的疑問吧,可惜這次福順的細心體貼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又忍了兩日,他才發問:「小宮人?」

  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語氣很平穩,但其中夾雜的是疑問的意思。

  福順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滿臉堆笑說道:「殿下是說小花啊,那小宮人生病了,估計差不多也快好了,我明日就讓她來當差。」

  回答他是慣常的寂靜,可是福順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難得啊難得,難得殿下開口問個人。問個男人也沒甚稀奇,問個女人可是頭一糟。作為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貼身太監,他肯定是會歇盡全力滿足殿下的需求的。

  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出來了,殿下對那個小宮人很是有點不同。只是進展太慢,讓福順急得一把老汗,只是他也不敢妄動,生怕欲速則不達。

  下午空閒的時候,福順讓小夏子過去看看那個叫小花的小宮人的狀況,如果能行的話,讓她明日就來當差。

  小花這幾日過得還算安逸,有個春草在旁邊照顧著。

  端飯端藥端水,都是春草來,人也勤快滿臉是笑,幾次弄得小花都非常不好意思。

  小花在房裡養病這幾天,同屋的幾個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什麼很少會待在房間裡,就算回來也都是默不作聲。

  值得一提的是,小夏子搬了一張小木板床進來放在小花的床邊,平日裡春草就睡在小花旁邊,晚上喝個水還是幹什麼的,都有人幫襯一把。

  這些讓小花有些誠惶誠恐又不知道怎麼說,她本身就是個宮人,還弄個小宮人來照顧她,如果說是景王府下人都是這麼的待遇,她是絕對不相信的。

  可是要說福公公現在對她有什麼目的她也是不相信的,剛開始還是認為福公公可能在給景王選通房丫頭,現在見景王那副忽視所有人的樣子,這個說法頗有些矛盾。

  怎麼也想不通,小花就決定不想了。

  說不定別人只是看中她的手藝,給她些方便呢?

  這麼一想倒也說得通,於是小花暗暗下了決心,以後一定要更加努力侍候殿下。所以當福順派小夏子過來問,是否可以去當差了,小花即使還是覺得身上有些軟綿乏力,仍然點頭說可以去當差。

  當奴婢的要是連這一點都看不懂那就不用混了,別人好吃好喝的供著,有病給治,見她病的重還派個小丫頭來照顧病中的她,圖的不就是她盡心服侍,說不定是殿下不舒服了需要她鬆乏了呢?

  翌日,小花下床,在春草的幫助下穿上了衣裳。

  衣裳有點空,小花知道自己這是又瘦了,雖然病了沒幾日,但是這幾日總是吃不下東西,瘦的也快。每每想到自己的體質,她就有些無語,養胖起來難,瘦起來卻是很快,幾頓不吃就瘦下了。幸好的是那處沒有瘦,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花姐姐,你這還沒全好,能去當差嗎?」

  春草這幾日對她是全心全意,體貼入微,也是清楚其實小花身體還是挺虛的。可是當人奴婢的,哪能等身體全好,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和春草相處這幾日,小花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宮人的,人機敏也不多話,哪怕見屋裡另外幾個人從來不過來和她說話,小花也不理會她們,她也沒有問過。

  可小花卻是知道她這一病癒,春草可能就要走了,春草心裡估計也清楚,昨晚一夜都輾轉反側。

  小花沒有問春草是從哪裡來的,因為她知道春草待不長,索性就不去問。這樣一說,顯得有些小花薄情寡義,但這何嘗又不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

  「當奴婢的哪能由著性子呀,差不多就可以了。」小花捏捏春草的手,就走了出去。

  小花入了殿,景王正準備用早膳。

  景王的早膳很簡單,也就是一碗紅豆粥並幾樣面點,還有三樣小菜。

  小花像以往那樣開始為景王侍膳,她沒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下。

  用完早膳後,景王就離開璟泰殿了。

  小花沒什麼事做,也不想回宮人房,便去了茶水間坐著。

  坐到了中午,景王回殿用午膳,用了午膳後去了書房看書。

  今兒天氣並不好,過了中午外面就開始下雨。冷颼颼的,風也大。

  小花想景王估計今日下午不會出去了,換著以往並沒有什麼,但小花大病初癒,身體終究還是沒完全康復,站了一會兒就感覺站不住了,腿軟的厲害。

  以往可以閒散度過的時間,今日格外難熬。可她就是個奴婢,也只能白著臉撐著。

  福順昨兒就知道景王估計想鬆乏筋骨了,要不然也不會問那個小宮人,今日見外面下雨,下午也沒什麼事兒,就開口說道:「殿下,要不要讓小花幫你鬆乏鬆乏?」

  景王放在手裡的書的視線,抬起來繞了一下,沒有出聲。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福順還以為殿下是不是要去後殿小憩了,誰知道跟在後面卻看到景王往外走去。外面正下著雨,他只能一邊叫小太監拿傘拿蓑衣,一邊在後面跟了上去。

  「主子,這又沒啥公務的,下這麼大的雨,要去哪兒啊?」

  雨聲很大,景王的並沒有說話,又或是說了什麼福順並沒有聽到,他只能撐著傘不解的在一旁亦步亦趨著。

  小花倒沒有想景王下這麼大的雨出去幹啥,她只是鬆了一口氣。

  感覺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她對小夏子說了一聲『殿下如果回來就去宮人房叫我』,便回到了宮人房。

  回到房間以後,果然那張小床不見了,春草也不見了。

  小花心裡莫名的有些難受,她坐在自己的床鋪上,也沒有去看同屋的人,發呆了半響,感覺有些口渴,就拿著她櫃子上放的一個小茶壺倒了杯水喝。

  水是冷的,下人們是沒有什麼熱茶可以喝的。

  在殿裡當差還能在茶水間喝點熱水,平時想喝熱水只能去小廚房,可是有時候哪有那麼方便,所以每個小宮人都會有這麼一個瓷壺,打了沸水放在房裡,想喝水的話就直接倒來喝。

  喝了水後,小花就躺下睡了,誰知道還不到傍晚便又發起熱來。

  景王直到天擦黑才回來,小夏子還記著小花的話,便去叫她,誰知道看到的是又燒得迷迷糊糊的小花。

  福順聽到小夏子來報那個小宮人又發熱了,燒得迷迷糊糊起不來床,心裡難免會有些煩躁。

  這個叫小花的小宮人是不是太嬌弱了啊,這才好又病了。

  可是思及殿下前兩日問了這個小宮人,福順只得壓著煩躁叫小夏子去把府裡的大夫請來給小花看看。

  小夏子得了令剛準備走,福順就叫住了他,讓他去請良醫所的胡良醫。

  景王府的良醫所,裡面的大夫分兩類,一類是給主子們看病的,還有一類則是給下面宮人太監看個頭疼腦熱啥的普通大夫。

  上次小花的病就是一個專門給宮人看病的大夫看的。本來這次福順不交代的話,小夏子肯定還是去找那個大夫,福順這麼一說,還點了名,小夏子就麻溜的去請胡良醫了。

  這個胡良醫的本事可不小,以前是宮裡的太醫,後來跟著景王來到景州的。平日裡也就給幾個主子看病,還是屬於給主子看病的那類中的翹楚。

  胡良醫被小夏子請來璟泰殿,本以為是殿下哪兒不舒服了,誰知道卻被領來了宮人房。不過能在太醫院混幾十年還不死的,個個都是人精,也沒說啥,就開始把脈。

  小花此時燒的昏昏欲睡,當然不知道又有人來給她診治了。

  胡良醫這脈一把,沉吟片刻,開口道:「這個小宮人不是風寒發熱,而是中毒了。」

  聽到這話,小夏子差點沒驚得腳底發軟,匆匆丟下一句去找福總管人就跑了。

  小夏子找到福順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福順便急匆匆跟了過來。

  這中毒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兒。

  璟泰殿歷來守衛森嚴,別看平日裡表面上沒啥人,其實沒經過幾個大頭的允許,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平日裡就算景王妃有個什麼事要稟報,還要通過門口小太監通報,經過了允許才能入內,吃食什麼的更是關卡重重。

  這中毒不外乎就是吃食,小花是在小廚房裡用膳的,小廚房可是管著景王的飲食。

  這一中毒可不是出了大事,也難怪小夏子和福順會如此慎重了。

小夏子領著一個大夫摸樣的人進來時,在庭院裡灑掃的秀雲就看見了。

她心裡彭彭彭直跳,又忿恨感嘆小花確實與旁人不同。

  其他宮人沒有啥臉面的,不是病的快死了,是沒人給你請大夫醫治的。而且在主子跟前害了病的宮人,通常都會被挪出去。

  可沒想到是,這小花沒被挪出去不說,還接二連三有人來給醫治。秀雲心裡慌的厲害,可是思及她姐姐說的話,又放下心來。

  沒事的,姐姐說了,一般給宮人看診的大夫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只會以為是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