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不折手段又何妨?!

  夜深人靜,靖國公坐在書案後一動未動,從蕭皇后送來密信,他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書房裡只燃了一盞燈,光線頗為昏暗,可靖國公卻感覺到讓他心情寧靜。

  沒人會願意有那種想法,可當那種想法升起,就似乎再也壓抑不住了似的。不管想什麼,遇見什麼,總會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那樣了,是不是一切都不用如此被動如此費力?!

  尤其那個晉王,滴水不漏讓人抓不住把柄。明明知道他有問題,有大問題,卻因為陛下有意無意的袒護,幾乎所有人都拿他沒辦法。

  其實按靖國公的想法是忍字為上,畢竟那種作為風險太大,可他又不得不去考慮外孫的情況。

  那個孩子本就性子急躁,現在幾乎已經忍不下去了,他們極力壓制都沒用,如果真如他所說被陛下廢了怎麼辦?那是不是就便宜了晉王?

  有時候靖國公真懷疑,晉王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就是如此,一步步把太子逼到崩潰邊緣,太子失德,好便宜了他自己?

  其實已經不用再思索了,靖國公做事從來都是從最利己來看,尤其他早年行伍,打過無數場仗,深諳該決定的時候就不能猶豫,只要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他就敢去賭一把。

  可畢竟事情太大,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讓自己心情可以慢慢沉澱下來,然後策劃如何行事才為妥當……

  ***

  陳起從太子開口把周太醫一家人要走,心裡便起了不好的預感。

  可惜他目標太顯,不能與周太醫聯繫,只能被隔在外層自己做無知狀。幸好的周太醫那裡別有玄機,要不然這次可能發生什麼都不知道。

  再次被帶入一間暗屋子裡,周太醫此時已經不會驚訝了,他本以為是不是陳起和楊輝又要弄什麼鬼,可看到那張方正卻滿是虎霸之氣的老臉,才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果然,聽完靖國公所說的話,周太醫已經木然了。

  如果不是這些日子時時被熙帝看著,做戲做成了習慣,他還真是要露出什麼馬腳。

  「如果時間太短反應不及,你可以本色表現,這樣就不會違和,只要不該說的話別說就可以了……」

  那個面容普通的男子所說的話,突然在周太醫腦海中徘徊。

  他很快就豎眉而起,怒目相向,斥道:「靖國公,你可是陛下親封的靖國公,你可知這種想法足夠誅你九族了!」

  周太醫臉因為太過驚駭,內心太過震動無法平復,臉上的皮都開始抖起來,還有淡褐色的唇,連直指而去的手指都逃不過,卻強自鎮定的站著,只是倉皇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周太醫,老夫就不跟你說虛套話,你全家在老夫手裡,別的歪心思也不要動,這事兒你不辦也得辦!」

  「你——」

  「其實你可以換個思路來想,太子殿下繼了位,日後你的功勞可是最大的,榮華富貴自是不再話下。」

  「不、不行……」

  「周太醫你可別急著拒絕老夫,好好想想吧。可別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周太醫突然瞠大雙目,怒噴一口鮮血,急氣攻心暈了過去。

  靖國公感嘆地看他一眼,搖搖頭,「何必如此倔強呢?不是已經背叛了一次嗎?再背叛一次又何妨……」

  緩了半響,他才揚聲道:「來人,把周太醫送回去。」

  那輛小小的烏篷馬車照著既定的路程往回行駛著,還未到家門口,周太醫便醒了過來。

  直至到了門口,周太醫自己便下了車,讓一路跟隨而來的人面露讚許,放下車簾讓馬車調轉方向。

  周太醫蹣跚走回房間,就在床上躺下。

  沒一會兒,家中的那個半聾的老僕就來了。周太醫正想做手勢讓他下去,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周太醫,可好?」

  周太醫驀地直起身,「你?楊輝?」

  那老僕點了點頭,「怕你出事,過來看看。人在自己屋裡睡著呢,別擔心。只是你這地方盯梢的人太多,我才出此下策。」

  周太醫放心的輕吁了一口氣,又躺回床上。

  楊輝耐心極其好,一直站在一旁,又等了一會兒,周太醫才緩緩敘述起來。

  聽完,楊輝皺起眉頭。

  「你趕緊給殿下那邊去信,這事兒可真不好辦了。」

  楊輝點了點頭,正欲走,突然轉頭扔給周太醫一瓶藥。

  「這是凝神靜氣的,吃了對身子沒壞處。」

  「我自己便是太醫。」

  楊輝輕笑兩聲,「醫者不自醫,難道不是嗎?你這狀態讓那邊看出來絕對討不了好,又不能自己弄藥。我沒來之前,你就想辦法拖著,我會盡快的。」

  周太醫拿著手裡的瓷瓶,面色複雜,「好。」

  楊輝很快便走了,過了一會兒,又一個一模一樣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周太醫揮了揮手,他才退下去。

  ***

  床帳子裡是兩個交纏在一起的人兒,上面那個身線極為硬朗,下方那人則是纖細而又圓潤。

  小花正恍惚著,突然見身上那人頓住了。

  「殿下怎麼了?」

  景王沒有說話,唇含了過去,動作加快。也不過半刻,床帳子裡的動靜便停了下來。

  景王撩開簾子,套上褻衣褲步出床外,小花聽到些許的一點動靜,似乎有人進來了,低語了幾句,又見景王折了回來。

  「你先睡,孤王有事。」

  小花點點頭,心裡胡亂猜是什麼事,這個點還要忙。

  看到京城那邊遞過來的信,景王的眉頭立馬擰了起來。

  他坐在那裡,一動未動,手有意無意的點著桌案。福順奉了茶便下去了,殿下的這種狀態很少見,一看就是在思考什麼大問題。

  景王整整坐了一夜,直到外面天泛了魚肚白,他才緩緩動了一下。

  一夜未睡,他的眼裡帶了幾分不明顯的血絲,不顯憔悴,卻多了幾分血腥。他沒有去找幕僚商量,像這種事是商量不出來的,只能他自己思考,而且他心裡非常清楚,此時行岔一步,結局可能就會是截然不同。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最為穩妥的辦法,就是繼續隱藏自己積蓄力量,那就代表了周太醫那條線必須捨去。

  景王不是捨不得切掉這個人,只是他總是會想,能不能在兩全之間尋找一個穩妥的路。尤其當這信遞過來的時候,他腦海裡各種念頭閃過,血液裡沸騰的竟然不是無計可施或者驚慌失措,而是一種激動。

  這種激動景王並不陌生,這代表著有機可乘。

  直到近午的時候,景王才下了決心。思索好,他便不再猶豫,親自去把回信放入了鷹腿上的小銅管裡。

  望著飛入雲霄的雄鷹,景王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然後轉身便往西院的方向行去。

  ……

  景王一夜未歸,小花面上沒顯,其實心裡還是惦著的。

  正抱著女兒和兒子玩,景王突然步了進來。

  「殿下。」

  「父、父……」

  依依嘴裡叫著,現如今依依已經會叫父王了。只是她說話比哥哥晚,到如今也只能一個字兩個字的說。與之相反,卓兒的口齒比她清晰多了。

  景王看了她還有兒子女兒一眼,叫來人備水淨手。把手洗乾淨了,景王才走過來抱起女兒。

  「殿下昨晚兒一夜沒睡?」小花看到了景王眼中的血絲。

  景王點點頭。

  「用膳了嗎?怎麼能一夜不睡呢,什麼事要得這麼趕!」

  慣常的叨叨中,小花叫來丁香讓小廚房那裡送些膳食過來。不一會兒,四菜一湯並一份碧粳米飯便在一旁的桌子上擺好了。

  現如今兩個孩子特別對吃的感興趣,見到有東西在桌上擺著了,便都知道那是能吃的。卓兒只是默默的看著,依依卻是指著那邊『父、父、娘、娘』的要吃的,比兩頓沒吃的景王還激動。

  「你個小貪吃的,父王用點飯,你都眼饞,剛才不是才吃了飯嗎?」小花邊說,邊把女兒抱了過來。

  景王看了女兒一眼,便坐到桌前去了。

  依依看著父王把各種好吃的放進嘴裡,小嘴兒不自覺便流了口水,瞅了娘一眼,嘴撇了撇,眼睛一眯做要哭狀。卓兒那邊比依依要好一些,只是小眼神也默默的瞅著。

  「小孩子是不是都貪吃啊,看咱們女兒這口水流的。」

  景王淡淡的看她笑著埋汰女兒的樣子,道:「長牙。」

  小花噗地笑了一聲,給女兒擦擦嘴,「你看這哪兒是長牙,明明眼淚都要氾濫了……」

  話音還未落下,依依就開始哭起來,嘴裡還是喃喃著『父、吃』。

  「好了好了,娘不說了,讓父王給個好吃的我們,讓咱們小依依甜甜嘴兒。」

  小花瞅到桌上有盤筍片,讓丁香拿了筷子夾了幾片用小碟子盛了過來。先給兩人擦了擦手,然後才拿著筷子餵他們。

  這個時候的小孩子都性子急,小花筷子剛伸過去,依依就把筍片奪走了,又去餵卓兒,同樣也是。

  「就知道會是如此。」所以小花才會事先給兩個孩子擦手。

  兩個小傢伙兒手裡緊緊攥著筍片,往嘴裡餵,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小花啼笑皆非。

  「就這麼好吃?!」

  卓兒和依依現今已經長了不少牙了,所以筍片極快就被吃完了,小花又給一人發了一片。

  等景王用完膳,兩個小傢伙把筍片也吃完了。其實也不算吃完,吃到最後半片的時候,兩人都不是吃而是啃著玩了。小花這才把東西從孩子們的手裡拿了出來,剛好兩個小的也不想吃了,倒也配合。

  之後便是丁香她們捧著水上來,小花給兩個小傢伙淨了手換了圍兜,咱們卓兒小公子與依依小小姐又變成兩個乾乾淨淨的白玉娃娃了。

  看著在炕上給兩個孩子忙來忙去的她,景王的眼神軟綿了下來。.。

  不折手段又如何?現如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他死無所謂,他怎麼捨得讓她們母子三人也步入那種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