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後記一:坑爹的福順

  看著那邊執手站在一起的兩人,齊姑姑忍不住便熱淚盈眶了起來。

  她瞅了瞅身邊那人,見他老臉繃得緊緊的。

  與他太熟了,熟到只看這表情,便知道這老傢伙內心激盪的厲害呢。

  是啊,他們是親眼見著皇后和陛下一點點走到現在的。其中經歷了多少事,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不知什麼時候便學會了操心……

  那個小人兒沒長大時,操心著怎麼才能長大,長大了操心娶妻生子,操心生活美滿。可是事事不如意,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主子有了她,有了子嗣,有了愛,似乎一下子就圓滿了。

  齊姑姑感覺心裡空空落落的,悄悄的走出鳳棲宮大門。

  宮道內空空蕩蕩的,今日封后大典,不相干的宮人太監自是不敢亂走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

  這麼多年,第一次,想痛快的哭一場。

  齊姑姑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她漸漸停歇時,身邊響起一個聲音。

  「哭什麼,應該高興才是。」說是如此說,齊姑姑卻從這聲音裡聽到了鼻音。

  這老傢伙,慣會裝!

  齊姑姑抹抹眼淚,側頭看旁邊那人。

  白皙的臉,挺直的鼻,皮膚細嫩卻有著許多細細密密的紋路……

  老?

  是啊,他們都老了。

  齊姑姑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眼角,那裡也有了紋路,突然心裡便生出一股埋怨。

  她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前方走去。

  後面福順『咦』了一聲,追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又氣上了?」

  齊姑姑越走越快,到了尚宮局大門處,她轉過身,喝道:「讓我靜靜。」然後人便進去了。

  留下福順一個人摸摸鼻子,站了半響,抱著浮塵扭身走了。

  ……

  福總管和齊尚宮鬧彆扭了。

  這事傳到了小花耳裡。

  不光小花驚訝,宮中許多人都非常驚訝,尤其是那些老人。人人都知道福順和齊尚宮是多年的老交情,怎麼就鬧彆扭了呢?

  小花好奇的問了下春草,春草向來是鳳棲宮裡消息最為靈通的,誰知連春草都不知為何。

  連依依都看出福順不對了,跑來找小花。

  「母后,順順成日裡愁眉苦臉的,是不是父皇給他排骨吃了?」

  這個小東西,自從有次聽下面宮人說給排骨吃什麼的,就學會了這句話。當然她也是明白『給排骨吃』是什麼意思的,就是給了臉色或者不痛快。

  「母后也不知道呢,要不依依去問問父皇?」

  依依又去找景帝,背著福順問的,誰知連景帝也不知道為何。

  最後還是春草最能幹,探到消息說賀嬤嬤知道。可賀嬤嬤卻不告訴她為什麼,於是春草便來找小花,讓皇后娘娘親自去探聽。

  畢竟娘娘和賀嬤嬤感覺素來不錯,說不定會透露些?

  小花去找賀嬤嬤聊天,回來後面色怪異。

  依依似乎聽春草說母后去探消息了,回來追著小花問,可小花就是不告訴她,只說沒探聽到。

  晚上,上了床,小花把跟前守夜的都攆了出去,然後拉著景帝說話。

  「陛下,你瞭解福公公的事兒嗎?」

  景帝躺在那裡,眉眼動了下。

  這連著兩日,先是女兒問,現在女兒娘也問了,本來不好奇的,現在也起了好奇之心。

  「怎麼?你知道了什麼?」

  小花乾笑了下,湊到景帝邊上,「聽了點小八卦。」

  「哦?那說來我聽聽。」

  然後小花便把福順的黑歷史講了出來,資料來源於與那兩人認識時間最久的賀嬤嬤……

  原來福順挺不是東西的。

  當年齊姑姑為了五皇子錯過了放出宮的時間,當然也不光是五皇子,但齊姑姑一直不說原因,只說外面也沒親人了,還不如就留在宮裡。

  宮裡是有結對食一說的,也就是宮人和太監結成夫妻,兩個畸零人湊在一起過日子,互相取暖。

  齊姑姑雖然長得普通,也不是很漂亮,但人穩重大方,還是有不少太監對她心儀的。

  於是就不乏有太監到齊姑姑身邊獻慇勤……

  具體福順的心路歷程是個什麼樣的沒人知道,反正據賀嬤嬤所說,福順暗裡使壞了幾次。那真是來一個收拾一個,來一個攆走一個……

  剛起先,賀嬤嬤還有些疑惑的,後來有一次見福順那小子暗裡邀了幾個太監,把在齊姑姑身邊獻慇勤的一個太監給暴打了一頓,還放話說日後不能來找她,要不然打斷你小子的狗腿,賀嬤嬤才知道以前那些為什麼都不再來了。

  當初賀嬤嬤想的是,莫不是福順和秀姑處出感情了。可看幾年就覺得不對了,那福順一直沒動靜,而齊姑姑那時還年輕,神情不經意間會露出一抹怨懟,賀嬤嬤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也曾暗裡點過齊姑姑幾次,可齊姑姑一直裝傻不說,而福順也裝傻,最後年輕的秀姑,終於熬成了齊姑姑,徹底無人津問了……

  景帝聽完後的表情很是驚訝,這種表情很少會出現在景帝臉上,所以足以證明這事兒究竟讓他有多麼驚訝了。

  驚訝完,他皺著眉頭回憶,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朕居然一直沒看出來。」

  景帝的表情有點鬱悶,小花遂安撫道:「我聽賀嬤嬤說,那是很早的事兒了,陛下那會兒還小呢……」

  景帝這才釋懷。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道:「那怎麼辦?」

  這樣苦惱的景帝,讓小花覺得可愛極了,她湊到跟前,啃了他臉頰一口,「陛下怎麼想?」

  景帝把小花撈進懷裡,揉了揉,「要不,朕給他們賜婚。」

  這簡單粗暴的解決法子,把小花哽住了,「這不大妥吧,先不說對食這種事兒只是私下裡的,齊姑姑和福公公僵持了這麼多年必是心中有結。」

  「有結?」

  「對啊。」小花點點頭,又道:「好了,陛下你不要想了,這事兒交給我來辦,最近你政務那麼忙,也沒功夫管這閒事兒。」

  一夜無話。

  其實小花想了一日,心中已經有些譜了。

  說白了,就是福順心裡有結,不願主動,而齊姑姑被拖了這麼多年,心裡也生了怨氣,就這麼僵住了。

  那怎麼才能打破這個僵局呢?

  次日下午,小花抽了空去小廚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賀嬤嬤。

  賀嬤嬤畢竟對兩人的事有些瞭解,也能做下參謀。

  「不行不行,這不行的,娘娘你不知道福順那小子可黑了,當年人家就是表示出那點意思,他就暗裡弄人。要是擺明了說,那他還不把人生吞活剝了。」

  「那咱們找個不怕他黑的人……」

  「這宮裡可沒有比他更黑的了,娘娘您是不知道,他在宮裡就是這個。」賀嬤嬤比個大拇指,「誰敢與他作對啊,而且這老貨心眼子也多,可能不聲不響就把人給坑了。」

  「這——」小花沉吟,「那我再想想。」

  說是想,其實是找景帝拿主意去了。

  小花把自己的想法一說,又把賀嬤嬤的言辭說了,讓景帝幫忙想辦法。

  景帝眯著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這事兒你不管,朕來辦。」

  好吧,鑑於對男人的自信,小花翹首以待。

  ***

  安順本是管著景帝當年還是景王那時手下的私業,景帝登基後,他便挪到了內務府。

  內務府常年與皇商打交道的,安順自己以前便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這些皇商從皇家賺了多少黑心錢,遂把一干皇商踢了,自己組織人幹。

  剛好就用以前的原班人馬,倒也運作得當。

  這日,安順來御書房求見景帝。

  進來後,灑灑洋洋說了一大堆,最後切入正題,說想請陛下做個主,說他與齊尚宮情投意合,因著齊尚宮是女官,不是普通宮人,不能私下結對食的,便想求主子做個主。

  福順這幾日精神一直恍惚,以前當差是認真仔細,這幾日卻是好幾次還需要景帝提醒他,才能緩過神。

  此時聽到有人提到『齊』,立馬打了雞血似的瞪圓了眼睛,豎著耳朵聽。

  聽完後,福順恨不得把安順這廝給撕了。

  你個死太監還想肖想秀姑,瞎了你的狗眼!

  景帝沒立刻同意,說要問問齊尚宮的意思,安順便走了。

  安順前腳走,福順後腳找了個藉口溜了出去。

  安順在宮道上走著,果不其然身後響起一個腳步聲。

  他勾出一笑,仿若沒發現。

  身邊響起一個陰測測的聲音,「你小子什麼時候對齊姑姑上心的?」

  安順先是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跟著大大咧咧的道:「很早了,當年才分到陛下身邊時候,年紀小,秀姑姐姐總是照顧我,便一直記著。你也知道我這麼多年成日裡在外面跑,在外面見識的婦人也多,可我總覺得還是秀姑姐姐好。」

  「你都叫姐姐了,她比你大。」好哀怨的聲音。

  「沒事兒,女大三抱金磚!」

  「你——」

  福順急了,急得話都說不好了。

  確實該急,安順這小子不知什麼時候動了這心思,突然來這麼一出,著實讓福順沒有準備。事兒都經過陛下面了,要是陛下同意了怎麼辦?

  怎麼辦?

  「她年紀那麼大了,以你安總管的身份,找個年輕的多好。咱家看宮裡最近有不少水嫩的小宮人,要不給你挑個?」

  「老有老的味兒,我就喜歡老的。」

  磨牙的聲音。

  安順露出驚疑的表情,詫異道:「嘿,福老哥,我跟齊姑姑的事兒,關你什麼事啊,你操這麼多心幹甚!」

  「秀姑是我同鄉,咱家自是要操心的。」

  安順一臉『我懂』的環住福順肩膀,拍了拍,「你看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對秀姑好的。」

  說完,他就放開手,邁開大步走了,邊走邊哼著小曲。

  福順陰測測的看著那背影,腦海裡閃過各種各樣的黑人的手段,甚至連陰招都想好了……

  可是——

  可是安順不是別人,是一起幾十年的老夥計,手段不能對內用的,這點福順還是知道的……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