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兩年後

  顧青裴剛出機場,一股熱浪襲來,他提著箱子喘了口氣,身上的汗就下來了。北京的夏天本就熱,尤其眼下還是三伏天。

  王晉派來接他的司機剛才給他打電話,說車出了故障壞在路上了,讓他稍等一會兒。小夥子聲音特別急,都快要哭了,估計是個新人,怕挨罰。顧青裴安慰了他幾句,就說自己在候機樓等著。

  本想站在外面呼吸一下久違了兩年的北京的空氣,但站了一會兒,熱得不行,空氣也不好,他又返回大廳吹空調去了。

  剛找了個咖啡廳坐下,王晉的電話打來了。

  「青裴,到了啊。」

  「嗯,剛到。」

  「不好意思啊,今天公司事情多,出車的是個試用期司機,沒想到出了這個烏龍事兒,你稍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在離機場二十分鐘車程的地方,剛辦完事,我去接你。」

  顧青裴道:「王哥,你不用來接我,車壞了屬於意外,我等一會兒就好了,實在不行我打車,這個點兒是最堵的時候,說是二十分鐘,一個小時你也未必能到。」

  王晉笑道:「就算是一個小時,我也想第一個見到你。」

  顧青裴哈哈笑道:「成啊你來吧。」

  兩年的時間,王晉油嘴滑舌的習慣依然沒改,但顧青裴終於能夠敞開心扉,接納他為自己的朋友。這兩年間他和王晉見了好幾次面,甚至和王晉分居了七八年的妻子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都熟悉了起來。他見識了王晉很多不一樣的一面,王晉也在顧青裴一貫冷處理的態度下慢慢停止了激烈的追求。

  他們雖然見面次數有限,但經常電話溝通工作,倆人現在的關係反而比之兩年前要坦誠親近很多。

  他在回北京之前,經過跟王晉的深入溝通,決定辭職。他覺得自己現在無論是資金的積累、人脈的積累、還是能力的積累,都已經到了時候,甚至35歲的年齡都剛剛好,他想自己單幹了。

  兩年的時間,應該足夠很多人忘卻很多東西,他相信自己可以重新揚帆起航。

  王晉一開始極力挽留,畢竟能把新加坡那個中規中矩的貿易公司在一年多的時間裡發展壯大十幾倍的能力,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人就能有的,顧青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顧青裴已經打定了主意,他雖然覺得很惋惜,最終還是尊重顧青裴的選擇。

  顧青裴這樣的人,注定不會一輩子給別人打工,一旦條件充沛了,他肯定要單飛。

  現在就是時候了。

  堵車情況比倆人預估的好一些,王晉半個小時就到了。

  倆人一見面,王晉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倆人皆是高大英俊,風度翩翩,在機場門口吸引了不少眼球。

  王晉拍拍他的背,「終於回來了。」

  顧青裴眯起眼睛看著當空的烈日,輕嘆一聲,「是啊,終於回來了。」

  坐上車後,倆人閒聊了一下新加坡那邊兒公司的情況,隨後話鋒一轉,王晉淡笑道:「青裴,既然你回來了,關於有一個的人消息,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

  顧青裴呼吸一滯,他能猜到王晉在說誰。

  他故作輕鬆地說:「哦,說來聽聽。我們這兩年沒有聯絡,我也沒打聽過他的消息,說不定哪天在什麼場合遇到,還是提前知道一些消息比較好,免得尷尬。」

  王晉笑看了他一眼,「你平時話不多,除了心虛的時候。」

  顧青裴笑了笑,「王哥,別消遣我,都是過去的事了。」

  王晉聳聳肩,「我只是給你提個醒,現在的原煬,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原煬了,不,應該說在他身上,找不出當初那個橫衝直撞的傻小子的影子了,才短短兩年時間,人的改變能這麼大,也實在是個奇觀。」

  顧青裴心臟不可抑制地傳來鈍痛,兩年了,情況究竟有沒有好轉呢?

  他笑道:「是嗎,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王晉嘲弄道:「出息了,生意做得很大,不過處處跟我對著幹,也挺有意思的。」

  「是麼……」顧青裴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心思已經飄到了兩年前,昨日種種,一直封印在他記憶裡,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他不願意想起。

  王晉又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對了,他交了個女朋友,據說馬上要訂婚了。」

  顧青裴表情有一絲僵硬,旋即道:「好事兒啊,他爸媽這回能放心了。」

  「是啊,兩年時間,確實改變了很多。你這回可以放心地在北京施展拳腳了。」

  顧青裴露出淡然地笑容,「嗯。」

  此時正好是中午,倆人找個地方吃了一頓飯,然後王晉把顧青裴送回了家,囑咐他好好休息。

  顧青裴到家之後,先給自己的爸媽打了電話,然後訂了張明天回成都的機票。他兩年多沒回國,跟自己的父母就一共就見了三面,還都是在新加坡,一想到終於能回家了,顧青裴就按耐不住興奮和激動的心情。

  掛上電話後,顧青裴看著久未有人住,落了一屋子灰的房間,感到一陣疲倦。

  這個房子本來當時就是為了去王晉公司上班方便才搬過來的,不,應該說,最大的原因是他想躲開原煬,這個房子他加起來住了不足兩個月,非常缺乏人氣,如今閒置兩年,更是顯得荒蕪。

  一點兒都沒有一個家的樣子。

  顧青裴想坐下都沒有合適的地方。他打電話叫了鐘點工,給他收拾房間,他自己則進浴室洗了個冷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燥熱,卻沒能讓他內心的浮躁降降溫。

  他洗完澡後,浴室已經收拾好了,他倒在床上,想睡一覺,卻發現自己睡不著。

  他想起了王晉的話。

  原煬變了,成了大老闆了,有女朋友了,兩年的時間,過得真的很快,人也變得很快,真讓人唏噓。

  顧青裴苦澀地笑了笑,好事兒,都是好事兒,原煬終於長大了,他們兩人之間,終於一乾二淨了。

  顧青裴第二天回了成都,一家三口上次見面是半年多前,二老沒什麼變化,還是成天樂樂呵呵的,身體有一些老毛病,但整體還算健康,顧青裴心裡也覺得安慰。

  顧青裴給他們說了自己的創業計畫,並說以後自己當老闆了,時間更充裕一些,每個月都會回來至少一趟。

  二老笑得合不攏嘴,看著自己有出息的兒子,怎麼看怎麼自豪。

  吃飯的時候,他媽問起了一個他們一家人一直迴避的問題,孩子。

  他媽是這麼說的:「青裴啊,我今年都六十二了,我那些老姐妹到我這個年紀,全都抱孫子了,媽看著真是眼饞啊。」

  顧父扒了口飯,眼皮輕抬,偷偷打量著顧青裴。

  顧青裴笑了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

  「我知道啊,我們也沒逼你結婚,現在不是有什麼試管嬰兒嘛,你去要一個,你也不是出不起這個費藥,你今年都三十五了,再過一二十年你老了,爸媽都沒了,誰照顧你啊,孩子啊,必須要有,人才有個盼頭。」

  顧青裴並不太喜歡小孩兒,覺得會在生活拖累他很多地方,但是隨著父母的年齡增大,這確實又是個現實的問題。傳宗接代,哪一代都跑不了。

  「媽的意思是,你可以找個合適的男的過日子,但是你也得要個孩子,這才像個家,大不了你們一人要一個,我全都當我親孫子,多少我都不嫌多。」

  顧青裴苦笑道:「媽,養孩子哪兒是那麼容易的。」

  顧母急了,「青裴,你是不答應嗎?這都託了多少年了?七八年前你和媛媛結婚那會兒,我就盼孫子,這麼多年過去了,媽心裡也很苦啊。」

  顧青裴眼看他媽要哭,忙道:「媽,我沒說不答應,我只是覺得還沒到時候?」

  「什麼時候到時候?你都這個年紀了。」

  顧青裴求助地看了他爸一樣。

  顧夫咳嗽了一聲,輕聲道:「青裴,你年紀確實到了,要一個吧。」

  顧青裴徹底沒招兒了,嘆道:「我知道了,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給你們一個孫子孫女,這樣行嗎?」

  倆老人立馬眉開眼笑。顧青裴是有一說一的人,對他們從來是言出必行,他們兩年之內肯定能抱上孫子了。

  顧母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孩子怎麼怎麼好玩兒,見顧青裴不怎麼感興趣,就換了個話題,「哎,青裴,媽一直沒跟你說,怕你工作分心,你出國沒多久,小原那孩子來找過我們一次……」

  顧青裴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著他媽,「哦,他來做什麼?」

  「他說就是來看看,帶了些東西,也沒提你,挺奇怪的,不過那孩子就是感覺吧,跟第一次我們見他很不一樣,也說不上哪裡不一樣,就是感覺有點……陰沉,死氣沉沉的。」

  顧青裴淡道:「我們都過去了,以後就別提他了。」

  顧母小心翼翼地問:「我就是想問問,那孩子過得還挺好的?」

  顧青裴笑了笑,「好,很好。」

  看上去他們兩個都很好,皆大歡喜。

  顧青裴呆了兩天就回北京了。他打算從事他一直比較熟悉的資產處置方面的生意,他把自己以前的下屬和同學挖了幾個過來,跟著他合夥創業,公司在他回國之前就已經有人註冊好了,現在正是招兵買馬的階段,事情又雜又多,他有好多事兒需要忙活。

  跳槽過來的下屬也帶過來一些資源,公司的前景充滿了希望。

  回到北京大概一個星期之後,王晉邀請他參加一個電影的首映式。這部電影是王晉投資的,大約在一年前,王晉開始瞄準娛樂行業,作為他投資的第一部電影,收益好與不好至關重要。顧青裴對這種來快錢的行業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之前也跟王晉提過,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可以跟他說說,因此王晉拿到首映式的票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邀請的人是顧青裴,目的是帶他入圈,接觸一些導演製片人之類的,這裡面生錢的機會多得是。

  當天晚上,顧青裴換了一身正裝就去了。

  那天的首映式規模不小,除了一些跟電影投產相關的人之外,還邀請了商界和娛樂界有份量的人物出席。一下子見到不少漂亮的男男女女,顧青裴的心情也稍好了些,駕輕就熟地周旋在各類人之間,談笑風生,有個頗有風情的女演員,已經偷偷往他西裝口袋裡塞了香噴噴的名片。

  像王晉和顧青裴這樣俊逸非凡又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簡直是滿足了女人對男人的全部幻想,怎能不叫人動心。

  首映式開始後,顧青裴已經喝了兩杯雞尾酒,想去方便。本來最開始不想離席,但這電影太過文藝,他看著無趣,最後挨到半場,還是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走到劇院大堂外的洗手間,保潔人員卻告訴他洗手間出了點兒問題,讓他上三樓。

  無奈他只好上了三樓。三樓沒有任何演藝活動,所以他一路走來都沒看到半個人,異常安靜。

  顧青裴上完廁所後,剛一出門,迎頭撞上了一個人。

  顧青裴驚訝地抬頭,在看到來人是誰時,全身的血液都往腳底根跑,身體入墜寒窟,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原煬……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兩年未見的原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