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裴感覺自己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一覺了,周身處於柔軟溫暖的環境中,每一根腳趾都得到了徹底的舒展和放鬆。
那慵懶舒服的感覺在跟他爭奪著自我意識,他掙紮了好半天才睜開眼睛。
身體的感覺迅速歸位。
旁邊有人!
顧青裴猛地清醒了過來,他費勁地扭過脖子,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濃黑的劍眉,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這是一張讓人看一眼就永遠無法忘記的臉,也是一張顧青裴曾經見慣了各種表情的臉。
顧青裴瞬時有些慌亂,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原煬的臉,他的腰上橫著原煬的胳膊,他身上的床罩的花色怎麼這麼眼熟?還有那個……那個燈!
顧青裴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了昨晚「夢裡」的那個吊燈。
那不是夢,他真的在他以前的房子裡,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在某一個普通的清晨,和原煬赤裸相擁著醒來。
有那麼一瞬間,顧青裴覺得很多讓他痛苦的事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只是做了個挺長的夢,醒來之後,原煬依然觸手可及。
原煬睜開了眼睛,漆黑的深邃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顧青裴撐起了身體,試圖和原煬拉開了一點距離,但是毫無意義,原煬還摟著他的腰。
「終於醒了。」原煬用手撐著腦袋,「我早上一已經起來過一次了,你睡得跟豬一樣。」
顧青裴顧不上他居然出現在這裡的震驚,下意識地辯解道:「我喝多了……」
「豈止是喝多了,昨晚你又哭又鬧的,還吐了我一身。」原煬雖然嘴上在埋怨,心情卻看上去不錯,他的手拍了拍顧青裴光溜溜的屁股,戲謔道:「我都把你扒光了,但是看著你那副德行,一點食慾都沒有。」
顧青裴心裡多少有些窘迫,不過沒表現出來,他甩了甩還有些發脹的腦袋,終於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我為什麼在這裡?」
「廢話,當然是我帶你回來的。」
顧青裴皺了皺眉頭,「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哦?我不知道。」原煬頗無賴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酒店,我怎麼會在這個房子裡。」
「我在酒店碰到你了。」
「放屁。」顧青裴當然不信。已經有太多的巧合,讓他開始懷疑原煬在跟蹤他了,不然他怎麼去哪兒都能碰上原煬呢。
原煬坐起身,露出上半身結實漂亮的肌肉,「你愛信不信。」
顧青裴瞄了一眼他赤-裸的胸肌,就趕緊別看了眼睛,「好,下一個問題呢?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說起來你還要感謝我,我時不時會回來幫你看看房子,昨天的酒店離這裡近,當然就回這裡了,有什麼問題嗎。」
顧青裴啞聲道:「我當時說過,讓你把鑰匙留下,別再來了。」
原煬眼神一暗,冷道:「我同意了嗎?」他伸手捏了捏顧青裴的下巴,「就算我同意了,我也會反悔的。」
顧青裴拍開他的手,「我是這房子的主人,現在我讓你把鑰匙交出來,不過分吧。」
原煬扯著嘴角一笑,「我不給。」
顧青裴皺起了眉。
原煬伸展了一下胳膊,然後看了他一眼,「餓了吧。」
顧青裴想了想,「嗯。」
原煬跳下床,一絲不掛,看來他睡覺依然習慣全脫光了。
顧青裴以前沒覺得自己欲-求不滿。一個男人一旦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上,對性-欲的需求就會淡薄很多,所以他在新加坡的那兩年,連自-慰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就連受到小男孩兒的誘惑發洩過的那麼兩三次,既沒讓他盡興,可也沒讓他覺得不滿足,就好像……就好像可有可無一樣。可是當他看著原煬無一處不透露著力與美的修長健壯的身體,還有轉身的時候在兩-腿之間晃動的大傢伙的時候,顧青裴覺得面皮有些發燙,身體有一股讓人無法忽略的燥熱。
原煬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扭過了頭來,眯著眼睛看著他。
顧青裴聳了聳肩,態度很坦然,「你自己不穿衣服,我不看白不看。」
原煬挑了挑眉,「你硬了嗎?」
顧青裴哼笑道:「你想多了。」
原煬嘲弄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外走,路過浴室的時候,拽出一條圍巾圍在了腰上,這才讓顧青裴鬆了口氣。
原煬走出臥室後,顧青裴也爬了起來,他打開衣帽間的門,想找套衣服穿上,卻在看到裡面碼放的整整齊齊的他和原煬從前的衣物的時候,愣住了。
他的手輕輕掠過一件件熟悉的衣服,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這個家跟他離開的時候好像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很多細節都透露著這個房子一直被精心打理著。
他抽出一套便裝,穿到了身上,然後迅速走出衣帽間,關上了門。
原煬,你究竟在想什麼。
顧青裴調整好情緒,去浴室洗臉刷牙,當洗漱完畢的時候,原煬也推開了門,「早餐熱好了,出來吃飯。」
顧青裴站在門口看著他,身體卻有些僵硬。
原煬皺眉道:「你不餓嗎?」
「嗯……」顧青裴暗暗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把腦海中所有跟從前重疊的畫面都剔除掉。
總是回想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走到客廳,看著這個房子裡熟悉的物件,那種熟悉的感覺瞬間包圍了顧青裴全身,回憶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讓他避無可避。
顧青裴突然有些憤怒,他冰冷地看著原煬,「你把我帶來這裡,究竟是什麼意思?」
原煬自顧自地做到桌前,喝了一口豆漿,然後露出一個冷笑,「我想知道,我們當初在這裡同居的日子,你還記得多少。」
「都忘光了。」顧青裴直視著他的眼睛。
原煬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頓,然後輕輕地把骨瓷湯匙放進了碗裡,動作輕得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看著顧青裴,深邃地目光彷彿能把人吸進去,他說:「我會讓你一樣一樣地想起來。」
「想起來有什麼意義!」顧青裴突然怒吼道:「有他媽什麼意義!你究竟想幹什麼!你要是就想跟老子睡覺,我他媽現在就跟你睡,然後你以後再也別來煩我!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北京城這麼大,長安街十車道,總有一條是我們碰不上的!總有一條是我們不用看到對方的!你能不能放過我,能不能放過我!」顧青裴情緒的爆發毫無徵兆,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他只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點著了、爆裂了,所有負面的情緒傾瀉而出,他甚至控制不住一腳把那張鋼製玻璃的小飯桌給踹翻了,豆漿和其他食物撒了一地。
原煬卻還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著顧青裴,眼中拉滿了血絲。
「出去,滾出去!兩年了,兩年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就是看不得我過安穩日子,你都他媽交了個小女朋友人生一帆風順了,你還來招惹我幹什麼,我顧青裴欠你什麼?你他媽說話,我欠你什麼?我因為你丟了工作,丟了人,至今我那些照片還可能在誰的電腦裡像顆定時炸彈一樣懸在我脖子上,我在北京城混不下去了跑到國外去,我都被你逼成這樣了,我他媽還欠你什麼!」
原煬猛地站起來,以更大的音量吼道:「你欠我一輩子!」他衝到牆邊的玻璃展櫃裡,粗暴的拉開櫃門,從裡面抱出了一個做工精巧的鐵皮箱子,然後把那箱子摔到了地上。
箱子裡的東西傾瀉而出,有得直接飄到了顧青裴腳邊,顧青裴低下頭去,看著地上的那一堆照片。
全是他的,至少有兩三百張,都是他在新加坡時候的照片,有些他甚至都想不起來這是在哪裡,什麼時候。
那一張張照片,就這麼鋪散在他和原煬之間,形成了一條看似很短、卻又存在著無數障礙物的路。
顧青裴低著頭,身體不斷顫抖著。
原煬指著那些照片,顫聲道:「顧青裴,你欠我兩年半,欠我九百多個日日夜夜,也欠我一輩子。你當年敢扔下我一走了之,你敢不聞不問地把我扔在原地,我他媽像條狗一樣等著你,一直等著你,我不是不能去找你,我是怕我看到你,我就回不來了,到時候你一定會嫌棄我太弱,嫌棄我沒用,我現在已經足夠強大了,你以為我會放過你?我要讓你後悔離開我,我要讓你再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顧青裴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原煬,低聲道:「原煬,你對我有沒有過一點愧疚?」
原煬握緊了拳頭,「我願意補償你,你卻不給我機會。」
「那就是沒有了。」
原煬看著他,眼睛一片血紅,「有過,直到你走之前,我都還想求你原諒我,可是後來我發現,你怪不怪我根本不是重點,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原煬顫聲道:「你就只是不想要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恨不得掐死你,顧青裴,你離開我多久,我就……恨了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