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慣壞(3)


第二天是周末季雅涵也起晚了,下樓就碰見剛來的顧明。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季若堯的助理,看上去是個嚴謹,又嚴肅的人。而季若堯是她在一年當中,也許都見不到三回面的小叔。

季若堯是個很恐怖的人,這是二叔和奶奶從小給她灌輸的認知。

直到季雅涵發現,恐怖和迷人,兩者之間竟會如此的接近。

可憐她即使對季若堯心有漣漪,也從來不敢貿然叫他小叔,只有季敬聞在旁的情況下。

但是紀茉不一樣,很不一樣。

當初她就是被季若堯送回來的,在酷暑的盛夏。這兩年多來,那個顧明成了季家的常客,成了紀茉的,說好聽點是跑腿。

顧明每次來不是送東西,就是來接人。

紀茉總是極其隨便的對待,季若堯送來的東西。不喜歡,再貴重都丟一邊看也不看。而她懶得動的時候,不管顧明說什麼,就是不肯踏出房門一步。顧明也不敢催她,唯一的辦法就是和她慢慢耗著,看誰耗得過誰。

更讓季雅涵難以置信的是,有一次顧明來了,紀茉冷著臉瞥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讓季若堯自己來找我。」

直呼其名,把無心偷聽的季雅涵給嚇到了。

結果,季若堯真的來了。

那是快要過去大半年的時間中,季雅涵再見到他。

她年幼且被二叔唬住不敢見他之前,從來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在舉手投足間風姿卓然,但同時帶著侵略性。

至少在季若堯之前,她沒見過。

同樣是侄女,他對季雅涵是殘酷的不聞不問,對紀茉是縱容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比嫉妒更多的是想不通,究竟是為什麼。

今天顧明來時,將身上做工十分考究的大衣脫下收搭在手上,板直了腰,處處透著一絲不苟的謹慎。

紀茉正在餐桌旁用早餐,她穿著深煙色的裙子,纖白的手指在杯上畫圈,一邊翻著雜誌,抬頭見是他,微微一笑,但沒打算動彈。

幸好,他身後還有個季雅涵。

紀茉看到了她,啪的合上雜誌,放下交錯的腿,站起來時椅腳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咿的一聲長響。

由此可見,紀茉對她的態度,是眼不見為凈。

顧明考慮找這位季小姐商量,如果她每次都出現一分鐘,這樣他不用多費唇舌軟磨硬泡,紀茉就自己鑽進車裡了。

凜冽的冬季。

綠草不見蹤影,路旁樹枝泛黃,看著粗糙又乾癟。還沒到下雪的程度,車子駛過的路面結了層薄薄的冰霜。

日光照耀,給遠揚集團的大廈鍍了一層銀邊。

電梯直升最頂層,紀茉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他的辦公室。

推門進去之後,她稍稍怔了怔,然後就是巧笑嫣然,「好熱鬧啊。」

L字型的皮沙發上坐著高天演,宋秦,以及季若堯。

他平時喜歡穿黑的,今天卻穿著白色的襯衣,衣擺攏在皮帶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修長的西裝褲上。

這個動作,表示他現在非常不耐煩。

紀茉來了,他薄唇抿成一線,又點燃了一支煙,更不耐煩了。

跟隨高天演來的小秘書站在沙發旁邊,聽見宋秦畢恭畢敬的打了聲招呼,之後,愣了一下。

因為宋秦稱她,嫂子。

紀茉脫下黑色呢子大衣掛在門旁的衣架上,笑笑說,「我不是來打擾你們的,你們繼續。」

在薄而淡的煙霧裡,她裙子是露肩設計,娉婷走過季若堯身邊,故意捏了下他的耳垂,晃著纖細的小腿,去向無人的辦公桌。

季若堯深吸氣,盯著沙發上的人們。

他笑了,卻讓人感覺是飛雪貼著脖子,冰得一哆嗦。

他眼神正傳達的是,你倆孫子到底什麼時候走?

宋秦被他盯得戰戰兢兢,而高天演紋絲不動,一看就是久戰老手。

所以季若堯先問他,「這次招標,有你壽山什麼事?」

高天演笑了,「我又沒說,我是為了壽山來的。」

宋秦一下炸起來,「那你來湊什麼熱……」

「我是替博翰來的。」高天演目光是對著季若堯說。

博翰公司是喬家的,而他們這個階層上的人都知道,喬家是爬山虎,一直是處於吸附著高家這面大牆生長。喬家有女喬瑤光,真可謂是養女有利,她對高天演來說像是親妹妹,他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然是有求必應。

這些宋秦當然了解,不自覺低罵了出聲,「媽的,又是喬瑤光。」

「你什麼意思?」高天演終於看向他了,挑了下眉,是威脅的神色。

宋秦是個軟骨頭,比他硬的都怕,於是哀求說,「演哥我求你了,如果這次沒讓我拿下,回去老頭子肯定把我抽斷氣。」

幫博翰對高天演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只因為喬瑤光開這個口了,沒有報酬,他也會去做。現在想來,如果成全宋秦,等同於做了個順水人情給宋家。

宋秦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見他思考,肯定是動搖了,那必須加把勁啊。

「而且你看,喬瑤光她也算宋家半個媳婦了吧,都是一家人還爭什麼爭。」

宋秦他哥宋政,和喬瑤光是有婚約的,訂婚宴就在下個月初五。喬家也是本事大,一個女兒賣了兩家。

電腦屏幕後的紀茉聽到這句話,歪著頭,饒有趣意的看高天演。

果然,宋秦這是踩到老虎尾巴了。

「瑤光是不是你宋家的媳婦,不到最後誰都說不好,不是嗎?」

他語速平緩,笑容讓宋秦想起了高天演養的德國狼犬,那吃生肉的架勢,估計一口能咬斷他的胳膊。

於是宋秦寶寶嚇到了,然後重點也就搞錯了。他單純的以為這位妹控狂魔,只是覺得他哥宋政花名在外,太過風流,喬瑤光嫁過來會受委屈。

不過別說宋秦,這個辦公室裡除了紀茉,連季若堯都沒猜到那對兄妹間的貓膩,他大概是沒往那處想。

紀茉也是非常不巧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

他們商談不下,幾個來回都沒挫掉宋秦的銳氣,還在不依不饒的,對高天演動之以曉之以理。

紀茉手裡轉著桌上隨便拿來的鋼筆,視頻看的咯咯笑。

笑聲在季若堯耳朵裡就太刺激了,本來今天要把她就地正法到下午,誰知道半路殺出兩個來攔的。

目前局勢對紀茉來說,再拖得久一點,吃頓午飯她就可以回季家了,可不就是身心都愉悅。

她笑得越開心,季若堯周身的氣壓越低。

清涼的煙氣入喉,也壓制不住煩躁。

將銀制的煙盒往桌上扔,一聲脆響之後,他說著,「這次項目對遠揚很重要,我說過公平就不會讓人鑽了空子,投標你們各憑本事吧。」

話已至此,高天演走的爽快,宋秦即使還想掙扎,但也是無可奈何的離開。畢竟如果賴著不走,保安也不是光拿工資不幹活的。

諾大的辦公室安靜的就剩下視頻裡的嘻嘻哈哈,紀茉關了網頁,看到他朝自己走來,就站起身。

細微的悶響,是鋼筆掉在了鋪著的地攤上。

決定先發制人的那一秒,就抓住了季若堯的手腕,一扯就把他按到軟背座椅裡。她的大腿折放在他兩腿之間,膝蓋和他胯下差幾厘米的距離。

紀茉按住他的兩隻手,俯下身,在他右耳吹起,「你不是說,我點的火,我自己滅嗎?」

季若堯看著她的鎖骨,以及從領口的幽暗中,呼之欲出的春光。

她移向他的左耳威脅,「所以你別動!」

季若堯胸腔震了兩下,笑了,齒間潔白的晃了眼。

他緩緩舉起雙手,「我不動,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