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笙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長長的睫毛微垂,視線一直緊緊盯著電腦屏幕。額角卻抑制不住的輕跳,任誰被人搬個凳子、捧著腦袋坐在身邊看了半個小時都會脊背發涼吧。
「易小聊,眼睛不酸?」柏笙睨了她一眼,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小聊微笑,搖搖頭,繼續支著下顎,我不動聲色的反抗到底,哼哼。
又十分鐘後……
柏笙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椅子,驚覺離得太近,腳輕輕蹬了下,椅子往後滑了點空間,「易小聊,耐性不錯嘛,怎麼不見功課這麼用功啊。」
小聊眼神閃了閃,依舊不說話,吵不過你,我才不上當呢。
柏笙瞇了瞇眼,「看來是想跟我打持久戰了?那好吧,你慢慢磨,看咱們誰比較有耐性。」
小聊看著他又開始把注意力移到電腦上,凳子往前挪了挪,繼續保持捧著腦袋的姿勢。
又十分鐘後……
感覺到身邊有輕微的呼吸聲,柏笙停下手裡的動作,扭頭一看,易小聊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輕輕嘆了口氣,柏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易小聊,回你房間睡。」拍了幾下沒反映,柏笙往前靠近了她一點,「易……」
小聊睜開眼,狡黠的笑,一把抓住柏笙的手就咬了上去。
「易小聊,你還咬上癮了!」
小聊發現柏笙雖然生氣,可是完全沒有上次那種被驚嚇到的表情,於是,她換了種方式,放開咬住的地方,兩手抓緊他的食指,含在口裡,輕輕舔舐。
柏笙整個身子僵住,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著她粉色唇瓣間自己的手指,濕濕熱熱的感覺……全身都好像變得有些……不對勁。
小聊瞇起眼,果然柏笙最怕這樣,他現在完全傻掉了,看著平時頤指氣使的人傻掉,好爽。易小聊缺心眼缺大發了,嘴裡的動作越發來勁。
柏笙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吞了下口水,移開目光,「放開。」
小聊好不容易看到柏笙這麼窘的一面,這麼也不送口。柏笙用了用勁,手指就被她雙手握住還用牙咬了咬。柏笙瞇起眼眸,「易小聊,你真的不鬆口?」
小聊不吭聲,眼裡有些挑釁的笑意。
柏笙勾起唇,下一秒小聊就只覺得一陣天翻地覆,身邊的景物一晃而過,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壓在床上了。小聊動了動,被壓得喘不過氣,她翻了翻白眼,柏笙怎麼這麼喜歡壓人,這樣怎麼呼吸?
「柏……柏笙,喘……不過氣。」小聊聲音低低的,因為看到此刻柏笙眼裡有些不一樣的東西,看著自己時,好像下一秒就會撲下來咬自己一樣。小聊縮了縮脖子,第一次意識到玩過火了。被咬死,多痛啊。
「柏笙,我……先放開。」
「害怕了?」柏笙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滑膩的觸感,還有嬰兒般肉肉的感覺,捏著很舒服。柏笙的手好像著了魔一般,一路摩挲,輕輕摸著她軟軟的唇瓣。這麼細看之下,其實……小聊長得還……蠻好看的。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裡面很透澈。看著自己時,總是一副傻傻的樣子,鼻子也是小小的,看著就很想咬一口。
小聊看著自己上方的人,平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漆黑又黯淡了幾分……小聊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一定是被壓得太久了,「柏笙,這樣,不舒服。」
柏笙回過神,他慌亂的起身坐在床上,移開視線,「易小聊,以後不許隨便咬我。」想了想不對,又轉過身黑著臉警告,「更不許咬別人!聽見沒有?」
「聽……聽見了。」小聊大口喘氣,發現咬人這遊戲不好玩了,柏笙被激怒的樣子,好可怕。
一整晚柏笙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安穩,做了很多夢,半夜醒來,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屋頂發呆,腦子裡一直盤旋著夢境中易小聊那張嫣紅粉嫩的唇瓣,摸了摸身下,捶了下床墊。起身往浴室走去,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會夢到這個小白痴,而且,自己還……好吧,先換床單再說。
第二天,柏笙把那些漫畫塞給小聊就走了,看也不看她。小聊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笑得一臉開心。
只是,柏笙為什麼又開始生氣,又開始不搭理自己了?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易小聊反正粗神經慣了,想歸想,也不在意。沒人欺壓的日子,過得倍兒舒坦。
放學的時候,柏笙看到只有自己和千北兩個人,司機老張已經發動車子,柏笙看向身邊的千北,「易小聊呢?」
「噢,說是班裡有活動,讓咱們先走。一會讓張叔再來接她一趟就好。」
柏笙沒說話,安靜的靠回椅背上看著窗外發呆。
晚上到吃晚飯的時候易小聊也沒有回來,易風和蔣陌這段時間都各忙各的,很少在家吃飯。餐桌上只有柏笙和千北兩個人。柏笙看了眼大廳牆上的鐘,已經快7點了,這丫頭怎麼還不回來。
「一會我去學校看看小聊怎麼還不回來,張叔說在學校門口沒等到人,電話也打不通。」千北忽然開口說。
柏笙愣了一下,想也不想的說,「我去吧,你在家。」看到千北詫異的目光,柏笙低下頭吃東西,「我的筆記落在教室了,順便可以接她一起回來。」
吃完飯柏笙就走了,千北看著車子慢慢駛出院子,若有所思的樣子。
柏笙進了校園就直奔初中部,手裡的手機一直自動重撥著易小聊的電話,總是沒人接。柏笙來到初三2班的教室門口也沒找到人。裡面黑漆漆的,看樣子學生早都走光了。他站在教室門口往四周看了下,天色已經暗了,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一點也看不出還有人的跡象。
可是易小聊雖然笨,但是很懂事。從來不會一個人突然消失讓家裡人著急。想到這,柏笙心裡莫名的有些慌,她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柏笙把整個初中部都找了個遍,在走廊上一層層的看,手機也一直在重撥著。天已經完全黑了。柏笙站在樓梯口,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機也只剩一格電了,靠在牆壁上,目光梭巡著整個沉睡在暗夜裡的教學樓,忽然隱約看到點光亮。柏笙慢慢走過去,好像是從衛生間那邊傳來的。忽明忽暗,是衛生間的聲控燈。
慢慢走近,隱約聽到裡面有音樂聲。柏笙聽出來那是小聊的手機,鈴聲是一首類似童謠的什麼小蜜蜂之類的,是個甜得膩死人的女聲,那時候自己特嫌棄這鈴聲,此刻聽著覺得簡直是天籟。原來是不斷響著的手機鈴聲震得聲控燈一明一暗,因為衛生間在轉角的地方,所以自己剛才才一直沒發現。
「易小聊?你在裡面嗎?」柏笙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柏笙?」小聊聽到熟悉的聲音,一下子高興的拍著格子間的門,「我在裡面。」
柏笙蹙起眉,「我進來了。」畢竟是女衛生間,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柏笙還是先和小聊知會了一聲。
進去以後一眼就看到小聊的包扔在地上,手機在書包上躺著提示燈還不停的閃爍著。
「小聊?」
「我在這裡。」
柏笙看到一個格子間被從外面用雜物給堵住了,裡面根本推不開,移開那堆東西,打開門就看到易小聊在裡面抱著雙臂,頭髮濕漉漉的黏在臉上,衣服也濕噠噠的黏在身上。
柏笙沉下臉,「誰幹的?」
小聊腿有些發麻,扶著牆壁想站起來,還是打了下顫,柏笙過去扶住她,手摸到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浸滿水漬。心裡說不清此刻的感受,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燒得熱熱的,全身都煩躁。
小聊按了按腿,「沒關係,我不小心,下次,小心就好。」
「什麼叫你不小心?」
小聊直起身子,輕輕撥開貼在額際的濕髮微笑,「下次,小心點,就不會被騙到。」
柏笙沉默,扶著她走出來,小聊的腿還有些發麻,一點一點的樣子,彎腰拾起她的書包,柏笙蹲在她身前,「上來。」
易小聊愣了一下,柏笙側過臉,「我可沒耐心等你一瘸一拐的走回家。」
「噢。」小聊連忙爬到他背上,小聲囁嚅,「可是……我身上濕,會弄濕你的。」
柏笙臉上的表情有些緩和下來,起身慢慢走出衛生間,「沒關係,反正背完你回去一身汗也要洗。」
「我很沉嗎?」
「嗯。」
小聊不吭聲了,安靜的趴在他背上。
柏笙想了想問她,「以前經常這樣?」
「嗯?」
「就是今天這種事。」現在細細想來,相處八年,他很少關心過她的情況,以她的情況,在班上被欺負是一定的事,可是他從來都沒留意過。
小聊沉默了會才說,「沒有,平時很小心,今天是意外。」
柏笙沒再說話,心裡悶悶的,小聊太單純,遇到這種情況不會跟自己和千北說,更不會告訴父母。也許,在她內心深處,自己是易家的養女,總是潛意識裡缺乏安全感。
小聊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只有幾個月大就被蔣陌帶了回來。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被期望的,除了這個毫無意義的名字,她的過去,什麼都沒有。有人說,她的父母有血緣關係,所以她才會有缺陷,小聊不覺得自己有缺陷,她只覺得自己比別人笨一點。多努力一點,就不會那麼笨。
「以後,要是遇到這種事,就告訴我。」柏笙背著她走在校園裡,昏黃的路燈照得校園沉浸在一種老舊的光暈裡,樹影斑駁。
感覺到身上的人在偷笑,柏笙不樂意的拍了她屁股一下,「笑什麼。」拍完以後又有些尷尬的安靜下來。
易小聊趴在他耳邊說,「柏笙,你幹嘛,學我說話。」
柏笙意識到自己之前說話和她一樣,一句話斷幾次,忍不住低笑,「我樂意,不行嗎?」
易小聊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腦袋往他背上蹭了蹭,「柏笙,謝謝。」
柏笙只覺得整個脊背都變得有些僵硬,他支吾到,「所以,你以後就要給我凶一點,誰欺負你都給我欺負回去,聽見沒?」
易小聊小聲嘟喃,「你不是也經常欺負我。」
「……」
柏笙語塞,這一刻,他忽然在想,這樣的小聊,將來離開易家……該怎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