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相遇

  柏笙倒在地上,還有些狀況外,緩緩抬頭,滿眼帶笑,「易小聊,你什麼時候還學柔道了?」看來這幾年應該沒人敢欺負這丫頭。

  易小聊繃著臉看躺在地下的柏笙,心裡那股郁氣依舊堵在胸口順不平。她整理了下衣服,「這招,就是等今天,摔你用的。」

  柏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如果不是他放鬆戒備的話,易小聊怎麼可能摔得了他?看著面前的易小聊,少女時的青澀已然褪去,曾經Baby fat的臉現在線條柔和、下巴小巧,記憶裡那雙清澈乾淨的黑眸依舊如一灣清泉般吸附著自己想靠近。

  易小聊看到柏笙一直默默注視著自己,有些緊張。攥緊手包的帶子,驀地轉身離開。

  柏笙追上她,「……這三年好嗎?」

  「好。」

  「餓不餓,一起吃飯?」

  「不餓。」

  「要回家嗎?我送你?」

  易小聊頓住腳步,柏笙站在她身後。很近的距離,甚至能看到易小聊高高的馬尾下脖頸間細細的絨毛。易小聊低聲問到,「想怎麼樣?沒玩夠?」

  柏笙聞言心一緊。是啊,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三年前就說過要放手的。他沉默幾秒,輕輕開口,「很久不見了,一起吃個飯也沒什麼吧。」

  易小聊暗自嘲笑自己居然還會那麼期待他給個答案,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洩露情緒,「不要,對著你,沒胃口。」

  柏笙心裡深埋的刺痛瞬間來得猛烈,他看著易小聊大步離開的樣子,還是追了上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能不能,不要告訴家裡我回來了。」

  易小聊覺得心裡真苦,比剛才和榮享喝得那杯黑咖還要苦。易柏笙真的不是那個易柏笙了,他甚至都不作解釋他這三年去哪裡了,為什麼突然離開。是覺得沒必要了?她甩開他的手,「知道了。」

  柏笙注視著漸行漸遠的人,久久的回不了神。直到林銳和方傑走了過來,柏笙才轉身朝車子走去,對身後的人說,「查查榮享和她的關係。」

  「她?」林銳狐疑。

  柏笙闔了闔眼,遇到易小聊他還真TM連一點思考力和判斷力都沒有了。他煩躁的鬆了鬆領帶,「易小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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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回了易家,易小聊沒有提與柏笙見面的事。

  整晚都在做夢,夢裡面全是柏笙。十歲的柏笙,十八歲的柏笙,十九歲的柏笙,忽然就變成了二十三歲的柏笙。他原來溫柔的眉眼,和自己繾綣的溫情瞬間都變成了冷漠疏離的神色。他漠然的腔調在夢裡面都那麼真實,「易小聊,我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對你……也一樣。」

  易小聊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她翻身看著窗外,蒼白的天際霧濛濛的。臉側的枕頭濡濕,抬手觸碰,易小聊……你又哭了麼?為什麼眼淚會有那麼多啊,流了三年也沒有流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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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週一了,易小聊黃昏的時候從易家回了學校。

  晚上,易小聊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看書。手機響起,拿過一看是肖月打來的。易小聊這時才想到,都已經快10點了,肖月居然還沒回來。

  接通之後才知道,肖月在盛世兼職,被客人拉著喝酒喝多了,酒吧的服務員讓易小聊去接她。易小聊連忙換衣服,拿起手機錢包就往外跑。

  來到盛世的時候已經10點半了,易小聊到吧檯和酒保打了聲招呼才由一個服務生帶著走到一個包廂,包廂裡已經只剩肖月一個人。她喝得有些多,但是神志還很清醒。看到易小聊的時候還知道對著她笑,「小聊,你來啦。」

  易小聊沒好氣的瞪她,「在這裡,也敢喝酒。」

  肖月拍了拍腦門,「我也不想啊,小費很多。」

  易小聊打開她胡亂揮舞的爪子,把她另一隻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攙著她起身。肖月腳步有些虛浮,踉蹌著把易小聊帶得東倒西歪的。易小聊架著她出了包廂,著實費些力氣,她喘息著,「明天,買抹茶慕斯給我。」

  肖月咯咯笑,對著易小聊的側臉就是吧唧一下,「沒問題,小聊想吃什麼,我就給你買。」

  易小聊沒有力氣和她耍貧嘴,攙著她往外面走,狹長的走道此時基本上沒什麼人,包間裡都傳出各種嘈雜的歌聲。對面走過來一群人,易小聊扶著肖月稍微側了下身,準備讓他們先走。無奈走廊太窄,易小聊只好扶著肖月靠邊站定。

  那幾個人走過她們身邊時,沒有馬上過去,反而在她們面前停住了腳步。易小聊抬起頭看他們,幾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痞痞的笑,「喲,學生妹吧,一看就是新來的。」

  易小聊臉色煞白,下意識的扶緊肖月就往外走。一個人擋住了她的路,「急什麼,沒見哥哥在跟你說話呢,就這麼走了,沒禮貌。」

  肖月打了個酒嗝,捂著嘴,「小聊,他們是誰啊。」

  其中一個男子吹了聲口哨,「醉貓,哥哥最喜歡了。」

  易小聊把肖月擋在身後,肖月就順著牆壁整個滑了下去,嘴裡還嘀嘀咕咕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易小聊心裡慌得不行,「你們……做什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頓時笑開來,「原來還有個小結巴。」

  易小聊緊咬著唇,手心裡都滲出了汗,手悄悄背到身後想去摸自己的手機,千北的號存在1鍵上。

  一個男人驀地攫住她的手,「幹嘛,緊張什麼啊。」

  易小聊惱怒的瞪他,一把揮開他的手,極厭惡的斜睨他。

  男子被刺激到,伸手就拉過易小聊將她按在牆壁上,捏住她的下顎,「看你長得有點姿色才看得起你,別不識抬舉。」

  易小聊看清對方的眉眼,額角有道細長的疤痕,面部越發猙獰,他週身都散發著濃濃的酒精味。彷如要窒息一般,易小聊把頭扭到一邊,男子不懷好意的笑,慢慢靠近她,「讓我好好教教你,什麼叫聽話。」

  易小聊感覺到他的呼吸噴撒在自己面頰上,手腳並用的亂撲騰,緊閉著眼,嘴裡一直叫罵著。但是對方的力氣很大,她怎麼也掙不開,易小聊無望的躲著他的氣息,脫口而出,「柏笙,救我。」

  感覺到身上的重量沒有了,易小聊瞇眼一看,真的看到柏笙站在自己身邊!

  昏暗的走廊裡,他隱在一片暗影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的黑色襯衫映襯,他臉色也黑得透底。柏笙將易小聊攬在懷裡,方傑則雙手架住了剛才欺負易小聊的男子。

  男子看到柏笙,勾唇一笑,「是易先生啊,怎麼,和盛哥談完了?」

  柏笙認識說話的人,是尹盛的一個助手,放在褲袋裡的手緊握成拳,臉上依舊不著痕跡的笑,說的話卻不是回答他,「這是我朋友,帶走了。」

  說完就擁著易小聊往外走,易小聊回頭,看到肖月被柏笙身後的一個男子攙著。她抬頭看柏笙,柏笙緊繃著下顎,沉著臉不說話,易小聊也垂下眼,默不作聲。

  到了盛世外面,肖月被林銳扶進一輛車裡。易小聊則被柏笙拖著走向另一輛車,易小聊手腕生疼,她使勁踢打柏笙,「疼,放手。」

  柏笙置若罔聞,到了車門處,狠狠的將她推到車門上壓制住。暴戾的捏緊她的肩膀,「易小聊,膽子越來越大了,嗯?敢來這種地方,知不知道剛才要是沒遇到我會怎麼樣,啊?」柏笙說到後面幾乎是用吼的,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自己不是碰巧出現,易小聊會被那群人怎麼樣。光是想想他都覺得後怕。

  易小聊皺眉,用力推他,無奈一點效果也沒有。易小聊把臉轉向一邊,「能怎麼樣,大不了,被輪奸。」

  柏笙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一臉平靜對自己說這種話。柏笙怒極反笑,「三年不見,你果然本事了,連輪奸都知道了。」

  易小聊心裡澀澀的,強自鎮定,「是你教會我,什麼叫強奸。」

  柏笙的大腦轟一聲炸開來,心被無數把利刃拉得生疼。他捏住易小聊的下巴,蠻力扳過她的頭逼她與自己對視,滿眼憤慨,「強奸?你就是這麼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

  易小聊緊咬牙,努力迎上他的視線,「沒錯,難不成,是愛情?」

  柏笙咬牙切齒,真想狠狠掐死這小沒良心的東西。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大腦空白一片,想也不想就俯身吻住她。

  易小聊瞪著眼,兩人四目相對。柏笙也愣住,自己怎麼就這麼不顧後果的吻了上來?一瞇眼,柏笙吻得越發用力,全身都貼了上去。

  易小聊短暫的愣怔過後,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柏笙又在耍她了。她想也不想就提膝朝柏笙的雙腿間頂去。柏笙反應迅速,敏捷的扼制住她不老實的膝蓋,眼裡都快冒火了,惱怒的吼,「易小聊,你朝哪踢呢?」

  易小聊不削的哼,「就踢那,踢你變太監。」

  「你!」柏笙咬牙,「剛才怎麼不見你這麼能耐,對我倒是一套一套的,上次摔我那勁兒去哪了?」

  易小聊翻白眼,「都說了,為了摔你才練,練習對象是千北,除了這長相,摔不了。」

  柏笙無語,易小聊現在到底是有多想扁他?

  易小聊看柏笙不說話了,抬眸悄悄打量他。柏笙忽然拉過她就塞進了車裡。易小聊打不開車門,狠狠瞪著身旁的人。柏笙也不理她,兀自發動車子先離開。

  易小聊回頭看肖月上的那輛車,也已經發動慢慢跟在後面。易小聊氣鼓鼓的靠回椅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就是覺得柏笙實在是太壞了,明明當初是他自己一聲不吭走掉的。現在回來,一句解釋也沒有,做什麼依舊還是那副樣子,不徵求人意見、霸道蠻橫。

  車子開了很久才停住,易小聊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建築,「易柏笙,來這幹嘛?」

  柏笙先下車,臉上帶著笑,「放心,絕對不是你腦子裡想的那件事。」繞過車身,把易小聊帶了下來,拉著她就往酒店裡走。

  易小聊掙不過他,臉氣得紅撲撲的,「混蛋,要回學校。」

  柏笙逕自帶著她進電梯,「學校?也不看看幾點了,準備爬牆呢?還是準備找宿管等明天通報批評?」

  易小聊蔫蔫的不說話了,爬牆,她摔不起,還帶著個醉貓。喊宿管,那就是等著挨罵。顯然兩條路都不明智。

  一路被他帶著進了房間,易小聊侷促的站在門口,看著柏笙脫外套、扯領帶。柏笙回頭看她,「愣著幹嘛?」

  易小聊不吭聲,柏笙沉默了幾秒,拍了拍床墊,「過來。」

  易小聊不動彈,心裡鄙視他,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我像那沒骨氣的人麼?

  柏笙看出她心裡的那點小九九,似笑非笑的解開領口的三顆紐扣,「易小聊,不想被揍就給我過來。」

  衡量了下敵我雙方的戰況,易小聊還是垂著頭乖乖的走了過去,「我同學呢?」

  柏笙拖過椅子坐她對面,「放心,有人照顧她。」

  易小聊炸毛,「剛才那男的?」

  「……女的!你腸胃炎,要是看到她吐,晚上還睡不睡了?」

  易小聊垂下眼,沒再吭聲。

  柏笙清咳一聲,「現在開始,我問你答。」

  「……」易小聊嘴角暗抽,柏笙是不是在警校學習的時候中毒了?現在還一副審犯人的口吻。

  「為什麼去盛世?」柏笙環胸看著她。

  易小聊迫於他的淫威,訥訥開口,「……朋友喝多,去接她。」

  「那昨天呢,又為什麼去錦星?」

  「幫朋友,兼職。」

  柏笙挑眉,「剛才那個女生?」

  「嗯。」

  「之前……有沒有被碰到哪?」柏笙不自然的眼神遊移著不看她。

  易小聊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消化他的意思,紅著臉搖頭。

  柏笙輕咳一聲,「電話。」

  「啊?」易小聊愣住,看到柏笙瞪著自己,默默對手指,「還是……原來的。」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柏笙起身,不知道接下來該繼續什麼話題,對著易小聊他居然見鬼的跟個毛頭小子一般心慌氣躁。甚至,剛才開車那一路心都在莫名悸動,那種感覺甚至比之前兩個人在一起更微妙。

  他走到一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去洗澡吧,時間不早了。」

  「噢。」

  柏笙手指放在鍵盤上,心思卻不知道飄向了哪裡?明明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給不了她什麼承諾,可是……再見她,怎麼都控制不了自己,三年積澱下來的思念,在見到她的那個午後就潰不成堤。靠回椅背上,他閉著眼,為了自己的信仰……這麼對易小聊,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幾年下來養成的警覺,感覺到淡淡的呼吸噴撒在自己臉頰上。柏笙猛然睜眼,易小聊的眉眼,清晰可見離得自己極近。她目光迥然,睫毛輕顫,停在半空的手指慢慢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