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番外·單人舞

  

  從小,林琳的世界就只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那片窄窄的天空就是她每天可以仰望的全部。在這裡有很多和她一樣同齡的孩子,院長是個刻板的中年女人,不苟言笑,一張臉上鮮少會有太大的表情動作。

  如果一個孩子犯了錯,不問緣由,所有孩子都要受到責罰。

  林琳渴望外面的世界,在這裡,所有東西都要和人一起分享。她不貪心,只想要一份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溫暖。無論是一個家,或者一份感情。

  十二歲的時候,她徹底的死心了。對於她這麼大年紀的孩子被領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要離開這裡,要出人頭地,每一樣都只能倚靠她自己。上帝本來對她就不夠偏心,那麼再不公平一點,她也不會埋怨。

  十四歲那年一個叫做紀情的女人忽然出現,攪亂了她整個人生。

  紀情很漂亮,她來的時候開了一輛紅色雅閣,站在車邊,黑色長裙在那刺眼的腥紅下顯得格外撩人。

  她和院長在辦公室談了很久,最後院長帶著她出現在教室時。每一個十歲以下的孩子都在偷偷雀躍著,林琳坐在最後面,抬頭看到紀情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驚艷。隨即低下頭,不是她的東西,她從不覬覦。

  紀情染著紅色甲油的手指輕輕一指,林琳成為了她領養的孤兒。

  林琳霎時有一種週身都披上了五彩霞光的驚異感,一整晚都心潮澎湃到無法入睡。十四歲的少女,微笑著甜美入夢,整個夢境幾乎都是粉色的。

  紀情是帶她走向自由的天使,也是帶她走向地獄的惡魔。

  林琳穿著自己最好的一條純白棉裙,白色球鞋刷的一塵不染,怯怯的跟在紀情身後。紀情的房子很大,是那種複式別墅。林琳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真的站在這麼明亮的大廳中央,一切都彷如夢境一般。

  紀情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髮絲,「開心嗎,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

  林琳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的點頭,她很開心。從未有過的歡欣雀躍!她有家了,有媽媽了,還是這麼漂亮的媽媽,這麼溫暖的家。

  「謝謝,媽……」剩下那個媽字被紀情看過來的眼神給生生噎了回去,紀情一直都是溫和的,輕聲細語的樣子格外親切。剛才那樣恐怖的眼神讓林琳一霎那繃緊了神經。

  紀情笑著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側的位置,「來,坐這裡。不用謝,也別叫我媽媽,叫我情姐。」

  「噢,情姐。」林琳乖順的坐在她身側,眼神默默的垂在膝上,不敢往前看一眼。

  紀情盯著她看了一會,依舊是那柔軟的調調,「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不知道。」

  「因為你姓林。」紀情慢慢點燃一支女士香菸,細細潔白的香菸在她瑩白的指間顯得格外魅惑。

  林琳呆呆的看著她隱在煙霧間的五官,那樣精緻的眉眼,現在細細看來全都是化妝品勾勒出來的效果而已。林琳忽然後背發涼,看著她嫣紅的唇間慢慢吐出一句話,「我不缺女兒,缺的只是個聽話的小木偶而已。」

  林琳不懂她的意思,安靜的坐在她身旁。除了緊緊攥住裙角的動作洩露了她此刻的緊張之外,臉上依舊是平靜冷淡的樣子。

  「你是林耀的女兒吧?」

  林琳驚愕的瞠大眼,父親的名字,她牢牢記在心裡。

  6歲那年,父親公司破產,母親和他一起開著車撞向了一輛重型貨車,兩人一起拋下她離開了人世。叔叔偷偷拿走她的保險賠償金,失蹤了。之後,她被送進了孤兒院。

  可是眼前的人……和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紀情慢慢吐著煙圈,煙霧繚繞間,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林耀欠了我太多,連死,也要和她一起。可是……為什麼他那麼絕情,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也要害死我們的孩子。他什麼也不願意給我!吝嗇到連一個孩子也不願意給。」

  林琳看著雙眼發紅的紀情,她臉色透著蒼白,身體無力的沉沉靠在沙發裡,「他居然給我吃了打胎藥,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還要爬我的床?真是可笑,想要家庭?我要他死也不得寧靜!你是他唯一的女兒,我要林耀欠我的,你全部償還給我!!」

  林琳呆怔在原地,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

  紀情自那之後鮮少回家,送林琳去了最好的學校。並且請了老師教她餐桌、社交禮儀。在外人看來,紀情是個很富愛心的女人,對林琳寵溺到了極點。只有林琳知道這暴風雨前的寧靜也多可怕。

  十五歲的時候,林琳被紀情送給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林琳在電視裡見到過,好像是個很有名的商人。在一個訪談節目裡一副成功人士的儒雅摸樣,道貌岸然的和主持人談論著民生經濟。

  林琳穿著紫色小禮服站在房間門口,唇間被咬出一股腥味。裙襬下裸露的肌膚在空調的低溫下瑟瑟發著抖,那個男人遠遠的看了她一會,唇間慢慢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的將她推倒在了床上,林琳瑟縮著,要掙扎嗎?

  她絕望的閉著眼,眼角澀澀的濕意滑進鬢髮之間。爸爸在他心裡那麼偉岸堅毅的形象早已轟然坍塌,在這個世界上,她有的也只是自己一個人而已,她無路可逃。

  身上的人在她身上胡亂的親吻,林琳壓抑著心裡一陣陣的噁心。那股無望的涼意蔓延在全身。

  身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悶哼,沉沉的壓在她身上就沒了動作。林琳睜開眼,眼裡的濕意帶著一層模糊不清的光暈。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裡的白色絲絨布輕輕擦拭著刀鋒上的暗紅血跡。

  林琳呼吸一窒,緊緊的盯著那個男人。

  他抬眼看她,慢慢走了過來,俯身單膝跪在床墊邊緣。忽然對著她微笑,那一刻,林琳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幾分。尹盛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微涼的手掌覆住她的眼睫,「別這麼看著我。」

  「……你」林琳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會不會殺自己滅口?但是很奇怪,她居然一點也不害怕。

  尹盛另一隻手掀開她身上的人,在她耳邊低沉的說道,「我不會殺你,但是,忘記我的樣子。」

  林琳被莫名其妙的解救了,那個人突然出現,突然消失。林琳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但在警察那裡,她什麼也不說。後來紀情被牽扯出組織未成年從事性交易,被判入獄。林琳重新被送回了孤兒院。

  林琳再也不期望被收養,但是離開孤兒院的願望越發強烈了。只有離開這裡,她才有機會再見到那個男人。

  一年後,那個男人突然就那麼毫無預兆的重新出現在了她的世界。而自此,林琳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尹盛。一個根本不會回應自己的,滿心只有仇恨的男人。

  林琳性格內向,幾乎沒什麼朋友。回了孤兒院之後,因為之前不開心的回憶越發沉默了。谷藍被谷家收養之後會再回來看她們,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谷藍帶著她們幾個要好的小夥伴去KTV,中途林琳出去衛生間。在衛生間門口撞到一對男女,那個女人一身妖嬈,幾乎整個身子都掛在那男人身上。唇齒間的交纏,林琳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她厭惡這種男女間的親密,一年前的事成了她心口的一個痂。林琳經過他們身邊時,刺鼻的酒精味嗆得人她忍不住皺眉。

  再出來的時候只剩一個男人在那裡抽菸,他背對著林琳,身上只是一件灰色條紋襯衫,頎長的身子倚在牆邊,背影在昏暗的走道裡與那一片暗影融成一片,只剩指間的腥紅若隱若現。

  林琳加快腳步走過他身邊,在離他不到一步的時候。他轉過身的瞬間,輕輕吐出一個好看的煙圈。林琳在那煙霧裡,看著他的眉眼,一下子怔在原地邁不開步子。

  尹盛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似乎一點也不記得她了。他將煙蹄按滅之後就抬腳準備離開。林琳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幾步走向前攔住他。

  尹盛眉間一蹙,垂下眼打量她。

  「你……還記得我麼?」林琳的聲音裡都帶著些抑制不住的輕顫,不是恐懼,是心底那份破土而出的喜悅。

  尹盛含糊不清的「唔」了一聲,繞過她繼續往前走。林琳追上他,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謝謝你。」

  尹盛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她。嘴角輕揚,「謝我什麼?」

  「謝謝……你那時候……」林琳說不出話來,十六歲的女孩子盯著他蠱惑的眼睛,心跳如雷。

  尹盛低笑,伸手將她禁錮在雙手與牆壁間,低下頭看她,「我那時候什麼?那時候殺人麼?」

  「……」

  林琳昂起臉,本來白皙的臉頰上帶著兩抹嫣紅,一雙眼帶著些亮光望著他的眼,「嗯,我只記得你救了我,其他都不記得了。」

  尹盛看著她烏黑的眼眸,慢慢笑開來,「我不是救你,是要殺那個人。所以,不需要謝謝。」說完就放下手臂,摸了摸她的髮頂。意味不明的停頓了一秒就轉身走了。

  林琳看著他的背影,手掌覆在胸口的地方,那裡悸動得不受控制。

  尹盛的第二次出現,林琳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依舊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內心深處那個背影越發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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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節的時候,孤兒院參加了紅十字會的慈善募捐活動。林琳她們提著小籃子滿大街的賣玫瑰花,好心的情侶看到紅十字的標誌都會微笑著買下。林琳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尹盛。

  她站在一個酒店前面的廣場處,看到情侶走過就連忙迎上去。可惜她嘴笨,來來去去就是那麼簡單的幾句話。尹盛站在酒店門口等手下去開車過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迎上去。

  明明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猶豫,卻依舊倔強的撞上去。這樣的人,對待生活該是多積極的態度?身邊的Joy不高興的用身體輕蹭他的手臂,「看什麼呢,一個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有什麼好看的。」

  尹盛也不說話,只是眉眼間柔和了些,慢慢走到她身後,伸出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林琳回身看到他,再看到他身邊的人時,眼神輕輕閃爍。

  尹盛彎了彎唇角,看了眼她手裡的玫瑰,「剩下的我全買了。」

  林琳攥著玫瑰花的手緊了緊,餘光瞟到他身邊一直蛇一般抖動著腰肢的身影。想也不想的說,「不賣。」

  「……」尹盛安靜的站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神幽黑難辨。

  Joy好笑的掩住唇,「喲,還有上趕著的買賣呀。」

  尹盛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轉身準備離開,對於她詭異突兀的行徑一點也不好奇。似乎早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

  林琳三兩步追上他,手間的花籃掉落在地上,伸出手圈住他的脖頸就吻了上去。青澀的吻,只是唇間輕輕一碰。

  尹盛看著她言笑晏晏的樣子,忽然有什麼東西極快的掠過心尖。林琳歪著頭笑,「要是送給我,我就賣。」

  「你……」Joy氣得抬手就想給她一巴掌,林琳雖然只有十六歲,身高卻已經長到了165,只比穿著高跟鞋的Joy矮了半個頭,可是氣場上卻一點也不輸她。林琳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眼神陰鬱。

  尹盛忽然來了些興致,好整以暇的看著林琳。

  Joy氣得跳腳,「盛哥……」

  尹盛伸手掰開林琳的手指,順勢扣在自己手心,輕輕一帶就把林琳帶進了自己懷裡,「你這樣的舉動……是要以身相許?」

  林琳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微微一笑,「那……你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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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尹盛壓在身下的時候,林琳大腦還是一陣暈眩。曾經以為離自己那麼遙遠的人,現在卻清晰的能觸摸到。

  她顫抖著手撫摸他滾燙的胸膛,一點點細細描摹著。尹盛俯身吻她,溫柔且耐心,舌尖一點點進入她齒間。她的舌小小軟軟的,在觸及他的時還輕輕瑟縮了下。

  這一個動作忽然就讓他全身的細胞都激揚起來,尹盛含著她的耳垂,手指包裹著她小小挺立的蓓蕾。她的青澀因為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給予了最原始的反應。尹盛很快就感覺到了她的濡濕,在她鎖骨處印下紅色的痕跡,「如果我不愛你,你也要這麼做?」

  林琳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一點點沉淪進去。緊緊纏住他,「嗯,你不愛我沒關係,不要阻止我來愛你。」

  讓我好好愛你,這支屬於我一個人的單人舞,繁華落盡的時候,慢慢謝幕,此生也無憾。

  尹盛在她身體裡狂亂掠奪,每一下似乎都帶著絕望的氣息。為什麼此刻,林琳覺得身上的男人是孤單的,那顆萌動的心因為他開始隱隱發疼。

  不能愛的人,是不是比不被愛的人,更可悲?

  《以誰之名,默默愛你》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