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彫蟲小技無須勞煩侯爺,我雖然不會,但我兒子會。」朱爹指向兒子朱富的方向……

朱富愕然,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也沒有料到,朱爹會突然來這麼一手,將眾人的情緒一下子推向了高峰——黑熊駙馬彈琴,真是駭人聽聞啊。

不等朱富拒絕,朱爹已然閃身來到了他的身邊,一把將朱富拉起了身,如眾所期待的種子選手般,將朱富的右手高高舉起,向眾人致意。

池南雖然聰慧,但這回也猜不到這老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也跟著站起身,蹙眉道:「喂,這個玩笑開不得。」

弄不好『殿前失儀』的罪名就會被有心人扣在朱富頭上的。

朱爹眼白一翻:「誰在開玩笑?我兒子,就是會彈嘛。」

跟著不等池南反對,便將朱富拉到了一邊,在他耳旁輕語道:

「你十歲的時候,不是偷偷去私塾學了一首賣油郎的曲子嘛,就彈那個好了。」朱爹親記得當年兒子纏著他要買琴的執著,蹲在琴鋪門前抱著他的大腿,怎麼都不肯離開。

朱富滿頭黑線的看著自家老爹,賣油郎……的曲子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彈奏吧?不說當年他只是為了好玩,只說琴好了,最起碼當年他所學,所彈的還是有弦的吧。

「不行的爹,那個什麼無絃琴我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彈了,你就別瞎搗亂了好不好?」朱富簡直想對自己這個不靠譜的老爹跪下來求饒了,在這麼下去,他的這條小命也遲早被他玩死。

「怎麼不會?你十三歲的時候不是用真氣幫張寡婦家的黑豬渡過真氣,逼出了戳進它肚子裡的鋼釘嗎?彈那個琴,其實就是運功逼毒,你去試試就知道法門了,去吧,爹看好你喲。」

「……」

聽到自家老爹如此不負責任的言論,朱富簡直想哭的心都有了,拜託,那是幫豬逼出肚子裡的鋼釘,現在是彈琴,兩件事情完全搭不上邊好不好?

朱富哭笑不得,如果將老爹此時的言論說出來,估計在場大多數人都會被笑死。

這邊廂朱富還在掙扎,那邊廂宮人們已經準備好了琴台,就等黑熊駙馬上座,一鳴驚人派派後花園會員燕燕。整理。。

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實在不好,朱富尷尬著臉色,被自家老爹推上了刑台,朱爹指著無絃琴上的幾隻小孔,對朱富說道:

「看,內力就是這樣注進去,從這些孔裡出來。別用那太蠻恨的內功,用十一歲我教你的那套『綿綿不絕』,好,就這樣。」

「……爹!」朱富低聲叫了聲一去不復返的老爹,只想撞牆,什麼叫:好,就這樣?根本一點都不好,好不好?他還是沒弄明白,這玩意怎麼彈!

琴台放在荷池邊上,他背臨池塘,環形面對著在場賓客,定遠侯與安將軍就坐在他的正對面,稍微偏一點是太后和皇帝,而後便是丞相和文遠侯那一席,然後是媳婦,她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他……

唉,朱富到今日為止才知道,什麼叫做『騎虎難下』。

為了不讓媳婦繼續擔心,朱富看著眼前的陌生物體,輕輕的將內力注入爹說的那些孔內,嗚嗚的悲鳴聲自孔內傳出,但怎麼聽都很難將其與琴聲混為一談。

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發笑,有的開始指指點點,朱富讓自己定下心神,不住變換內力勁道,雜亂的嗚嗚聲也漸漸變成了稍有韻律的音調。

朱富決定豁出去,連貫著彈奏試試看,源源不斷的內力注入琴內,各小孔也接連發出短淺的鳴聲,朱富剛覺得漸入佳境,可忽然在左起第二個孔內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嘎達』聲,朱富先是沒有在意,依舊將內力源源注入,可就在這時,情況發生了轉變。

從朱富彈奏的這把西域名器——上弦月的無絃琴中射出一支半指長的麥芒,金閃閃的,直射而出,『突』的一聲便將琴台正對面坐著的安定侯安清射倒在地。

隨著安定侯爺的倒地不起,無絃琴如被人開啟了開關般,一支支麥芒模樣金針魚貫射向四面八方。

眼看著面對琴台的皇帝、太后、丞相、文遠侯、還有幾位公主駙馬都將遭受重創,朱富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但再怎麼懵他也知道,這些麥芒都是因為他的內力催動才會自無絃琴中射出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此時並不是去想怎麼回事的時候,麥芒金針眼看便要射向席間,說時遲那時快,朱富使出了最輕靈的步法,幾個閃身,便截住了離他所在最近,射向四公主與四駙馬的金針,六公主有六駙馬在側,不用擔心,但是媳婦與二公主青瑤身邊卻是無人庇護的,朱富縱使快如閃電,也無法同時救下兩個人,看著媳婦略帶驚愕的嬌容,朱富心急如焚。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自他身旁閃身而出:「池南交給我。」

朱富怎肯輕易將媳婦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中,衝著池南的方向加緊了步法,誰料那人卻從後阻止,朱富與之推了兩手,急迫之下,媳婦便被那人飛快的帶離了坐席,朱富即刻轉身,拉開了坐在媳婦身旁的青瑤公主,金針險之又險的從他胳膊上一劃而過,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青瑤公主吃驚不小,看著朱富流血不止的手臂,心中五味陳雜。

朱富不以為意,輕點了自己胳膊上的止血穴道,便將傷口拋之腦後,定下神來向四周看了看,太后與小皇帝那邊,朱爹首當其衝截住了金針,丞相那邊也暫時無虞,所有人都按住心房,體驗著劫後餘生的心跳。

誰都沒有想到,這場意外的演出會給賞荷宴帶來此番驚天動地的騷動,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暗殺事件,雖然未及弒君,但安定侯卻首當其衝,遭逢大難。

池南從安容的懷抱中掙扎出來,先看了看朱富的傷勢,知曉並不嚴重,才臨危不亂喚來了太醫為被金針射中,昏迷不醒的安定侯診治。

「金針幸好未傷及侯爺心肺,只是貫穿其肩胛骨,休息兩日應無大礙。」診治太醫收線後,對池南稟報道。

安定侯稍微恢復了點意識,便急忙跪地請罪:

「無絃琴中有此機關,臣難辭其咎,但請皇上太后明察,臣也蒙在鼓裡,對此事一無所知。」

不管他知不知道琴中有此機關,但琴總是他呈送上殿的,若不解釋,難免會落人口實,說他蓄意弒君。

「什麼一無所知?依老夫看,你就是存心的,美其名曰送琴,其實就是想弒君!」

安定侯爺的解釋剛剛離口,暴躁的丞相便站出來奚落質疑,走到朱富身旁,對他胳膊上的傷偷偷看了兩眼,還是放不下心。

「請皇上開恩,若家父有心刺殺,斷不會這般堂而皇之送琴犯上,如今他又受傷在身,更加可以說明,他對此事絕不知曉。」對於百里丞相的質疑指認,安容第一個站出來為父親說話。

小皇帝年齡還小,對這種突發事件不知道如何處置,雖然他覺得兩邊說的都有理,但真的要他下判斷,卻是怎麼都決定不了的,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池南,只聽後者說道:

「這次是意外事件,牽涉極大,還請皇帝准許時間徹查。」

池南本就攝政,對此事的判斷自然不錯,小皇帝向來親信長姐,當即准奏。

一場歡快的賞荷宴在驚心動魄的刺殺案中慘淡落幕。

朱富與池南共乘一車回府,還未上車,朱富便被百里丞相叫住了腳步,丞相將朱富的胳膊拎起來看了又看,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才將先前急忙派人從太醫院取來的金瘡藥塞到了朱富手中,擔憂道:

「回去別浸水,洗澡讓丫頭幫你,別弄感染了,知道嗎?」

「……」朱富吶吶的點頭,心中被一種莫名的感動充斥,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媳婦還有人這般關心他,就是他爹也不曾對他說過這般溫情四溢的關懷之言。

公主府的車輦緩緩而行,朱富靠坐在軟榻一側,池南則小心翼翼的剪開他胳膊上的衣衫,露出受傷的部位,輕輕用沾濕了的柔巾按壓,將傷口旁的血跡擦去。

「媳婦,別弄了。這點小傷沒事的。」以前他殺豬的時候,胳膊還被切肉的斧子削掉過一塊肉呢。

池南眼都不抬,專心致志的為朱富擦拭傷口:「那怎麼行,相爺都交代了,凡是讓我伺候著,我怎敢不從?」

「……」聽著媳婦話中的酸味,朱富覺得媳婦可愛極了,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在媳婦臉上捏了兩下,成功引起媳婦抗議之後,才不捨的鬆開手指。

「丞相還讓你今晚幫我洗澡,你幫嗎?」不知道為何,朱富現在就特別想看媳婦生氣時候的嬌嗔模樣,於是故意這般調戲道。

果然,媳婦一記眼刀射來,朱富心滿意足的笑了,熱情摟在自家媳婦,怎麼都不肯放手,無賴道:

「不嘛,不嘛,今天我就要媳婦幫我洗澡,我的手不能動了,媳婦你幫我洗澡嘛。」

池南被他摟得太緊,只覺得胸前脹痛的厲害,不住掙扎道:「放手,別摟這麼緊啊。」

「不放不放。」朱富繼續無賴:「除非你答應我。」

被『暴力』環繞的池南無奈之下才使出緩兵之計,點了點頭,朱富才滿心歡喜的放開了手,任由媳婦幫他上藥。

「媳婦,你說今晚這事會是誰做的?琴是定遠侯送的,也是他提出來要找人彈的,如果說他不是主謀,那會是誰?」一邊享受著媳婦的精細包紮,朱富不禁對荷花宴中的刺殺一事提出疑問。

池南替他弄好了傷口,這才坐上了軟榻,被朱富拉著靠在他身上,眸中射出精光,冷冷說道:

「還不知道,但我覺得,這件事不會是定遠侯做的。」

「為什麼?」朱富酸酸的開口,想到了文遠侯的兒子安將軍,先前他的媳婦就那樣被那個安將軍摟在懷中的,雖然說到底說他自己沒用,沒保護好自己的媳婦,可是他就是很不爽。

池南不知道朱富此刻的心思,只是繼續著自己的猜測:

「如果是定遠侯的話,那今晚這場刺殺就太笨了。定遠侯絕不是這麼笨的人。」

「……」朱富沒有開口,反正他覺得媳婦說的都對,而且那個定遠侯看起來的確是一臉精明的樣子,要做肯定會做的更加天衣無縫一些,如果是他朱富,倒是有可能。

「策劃此案的人,定是希望一石二鳥,既打擊定遠侯府,又能削弱丞相府的勢力……」池南毫不隱瞞的,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了朱富。

朱富聽到媳婦提起丞相府,不解的問:「怎麼跟丞相府有關係?」

「你回想一下,安定侯爺一開始要求彈奏的人是誰?」池南淡然相問。

朱富醒悟:「文遠侯。」

池南點頭:「對,如果彈琴之人是文遠侯,那麼金針射出,眾人無所防範,文遠侯不會像你這般身手輕靈,到時候受傷的便不止你和定遠侯兩個人了,那幕後策劃之人的陰謀,便算成功了,不是嗎?」

「……」朱富想了想,如果一切真如媳婦所言,那麼那個幕後策劃之人的手段就實在太高明了,這樣一個高明之人到底是誰呢?他做這一切,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