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揚州卷|第十七章 揚州城的府台大人

  更聲起,十四阿哥畫舫上的飲宴方畢,連震雲與崔四阿哥,並肩下了畫舫,坐上小船靠了岸。

  月光半明半暗照在虹橋岸邊,柳樹下,近百的漕幫幫眾與兩隊河標兵離著百步靜立著,互相瞪視著眼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憎恨與防備。劍撥弩張的空氣把瘦西湖上的晚風都嚇退了開去。

  連震雲與崔浩下了船,幫從和兵丁頓時收斂了殺氣,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各自將兩人護在了中間,送上坐騎。

  李四勤原是有話急著問,看著崔浩與連震雲互相微笑著拱手而別,頓時重重一哼,瞪著崔浩遠去的背影,「姓崔的面上和善——他下的那些辣手叫俺們吃了多少虧——大哥都差點著了他的道丟了命——」

  連震雲騎上馬,臉上的笑容,淡淡道,「雖是有些本事,卻成不了氣候,只懂看主子眼色的安分奴才罷了。」說罷,一路打馬過了鈔關,回到了漕連府。

  連府裡銀燭高,正房裡紫檀森家俬在燭光映照下,泛著一層沉鬱的光。

  李四勤跟著連震雲走入房,他反身關門,轉頭問道:「大哥,你起先為什麼攔住俺?十四阿哥發那麼大的火,她……」

  連震看他一眼,「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十四阿哥留著她還有用呢,你想想,最後不還是寵著她麼?再說——」冷冷一笑,「姓崔地一句話沒說,他總比我們明白十四阿哥罷?」

  李四勤呆想了半會,突地長嘆了一聲,連震雲甚少見他如此,奇怪道:「怎麼了?」

  李四勤慢慢在書桌邊下,煩惱道:「京城裡出來的消息說十四阿哥對她有大恩。現下又這樣恩遇她。她出身低,陳大人越是陞官,她越是得仰仗著十四阿哥坐穩正室的位。依她的性子,那能不回報一二?將來免來不了要和俺們做對。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大哥,將來要是有什麼事,她來和俺說,俺怕俺沒法子回了她……」

  連震雲微微一笑。「你心。我在想法子呢。上回兒差點就成了。不過——」他也在書桌邊坐下。看著李四勤。「只要她不和我們做對。免得我們為難。什麼法兒都行吧?」

  李四勤一呆。裂笑道:「只要她不來找俺地麻煩。什麼法兒都行。」

  轉眼到了端午,京城外通濟渠里,直隸漕幫的龍船與長蘆鹽商查家的龍船披浪斬浪,爭搶頭標,兩岸人潮洶湧,叫好聲響徹半空。

  京城裡。九爺府通直齋水榭卻是靜悄悄地。端午粽席撤下去後。侍女們呈上了時鮮地桑、櫻桃、。九阿哥和八阿哥一面喝著雄黃酒。一面看著揚州遞迴來地消息。

  九阿哥倚在掛著五彩避邪五毒包地欄上。皺著眉頭。「八哥。十四弟在揚州呆了大半月了。壓根就沒有和齊強妹子捎話兒。他——」

  八阿哥用摺扇兒挑起欄格上地五毒包。細細看那小蜘蛛地繡樣兒。不在意道:「你由他。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她現在沒有生子。根基不穩。用起來也不順手。」抬起頭。甩開手中地湘妃泥金摺扇兒。露出白紗扇面。「皇阿瑪近日要把張鵬調任為吏部尚書。你知道新地河道總督是誰麼?」

  九阿哥一愣,一口將杯中的酒喝下,抓起幾上地烏木骨扇兒大力扇了扇,笑道:「是誰?是你的門人?」

  哥慢慢搖著白紗摺扇子,身邊欄格上避邪五毒包的彩絡子一起一伏地揚動著,「雖不是我的門人,卻是十四弟的門人。」

  九阿哥哈哈大笑,「難怪十四弟不急著用她,原來是有這步棋欣欣然站起連連點頭「直接逼陳變之動手,比用她要省事得多。咱們只要卡住揚州河道的河銀,陳變之就得下手去找錢。他是不會貪墨的,揚州的錢不過就是鹽、漕兩處,都和揚州幫有牽連,他只要收糧、驗船、鈔關、核查運丁這些小事上卡死了,揚州府連震雲貢給太子的銀錢就得少一半!」

  八阿哥用手指劃過摺扇地白紗扇面,「老四和老十三查戶部欠銀,太子不也欠著幾十萬兩麼?他還有個大金庫是內務府,咱們雙管齊下,內務府那些人早看曹寅佔著肥缺不順眼,咱們都不用挑事,只要撥撥火讓內務府窩裡鬥,不論是凌普還是曹寅,順便哪一個倒了,咱們都賺了!看太子從哪裡去撈子還欠銀

  「內務府凌普是太子的乳公,這不用說了,內務府三大織造雖是皇阿瑪的心腹,暗地裡多多少少也給太子供了銀錢。」九阿哥甩著手上的摺扇兒,得意道:「再說三大織造府是皇阿瑪在江南的眼錢,曹宣最得皇阿瑪信重的,若是除去了他,咱們在南邊也敢行事了。」

  八阿哥收起白紗摺扇,看著通直齋外湖水裡盛開的粉荷,「咱們做了這麼些,也只是為了把鹽、漕抓到手心裡。江蘇幫主如今已是重病在身,慢慢開始把淮安府的事務也交給了連震雲。連震雲此人並非死腦筋,他現在沒動靜,不過是咱們開的價碼不夠高罷了……」扇骨一下一下拍著欄杆,傳出有節奏的擊打聲,「論勢,他不是走官路地,眼見得江蘇幫主的位置就是他的了,眼下跟著太子和跟著我們沒甚麼大差別;論財,他地錢怕是不比八大總鹽商少,我們反倒要靠他替我們賺錢;論色——兩個偏房,兩個侍妾,揚州三個外室,淮安還包了一個蘇戲……」

  九阿哥一拍桌子,「從我們門下的官宦千金中挑一個才貌出眾地給他做正妻?」

  八阿哥搖了搖頭,「江蘇幫主給他從太子門下挑過,他沒應。」慢慢轉過身來,似笑非笑,「我倒是聽到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過了一月,已是入秋,日頭升得比夏天晚了。揚州城地天仍是漆黑,漕河鈔關閘口上已是燈火通明,河標兵地兵船與漕船擠在了水道之中,爭吵叫罵聲不絕於耳。

  揚州府衙中門的雲板提前了一個時辰敲響,三堂開啟。三班衙役聽著閘口傳來地喧囂聲,早已習慣。他們在班頭的叱喝下,舉

  跨著腰刀,匆匆奔出了府衙,向鈔關閘口趕去。

  揚州城裡的混亂被高高地院牆擋住,後宅裡仍是安安靜靜。齊粟娘替陳演換上她新做的湖綢夾祆子,繫上纏帶,看著他全無所覺,只皺著眉,就著雙黃鴨蛋吃了半碗寶應藕粉,便放下筷子,匆匆到前衙裡和周師爺商議公務去了。

  比兒一邊隨著齊粟娘收拾桌子,一面嘆道:「爺五月裡嚷著想吃寶應藕粉,如今蓮藕上市了,奶奶特地給他做了……」看了齊粟娘一眼,似是有話要說,又生生吞住。

  齊粟娘思索著,慢慢道:「怕是府衙裡有什麼難事。每天回家沾床就著,不過睡上兩三個時辰,又去外頭忙,人也瘦了不少。」看著青瓷碗裡剩下的半碗寶應藕粉,「我們倆都大半月沒說上話了……」

  比兒看看齊粟娘,勸道:「奶奶看著也清減了些,還是到連府裡去散散罷,看看海靜,和蓮姨奶奶說說話……」

  齊粟娘苦笑道:「實在是思出門。怕他什麼時候有空突然回來,尋不著我說話……」嘆了口氣,「我打聽不到消息,也不好問他衙門裡的事……」

  比兒點頭,「奶奶說得是。揚不是清河,官眷們都有些見識,口風緊。這些外頭的公事兒到底與內宅無關,爺不說,奶奶斷不能問的。奴婢去打聽——」

  齊粟獨自坐在妝奩前,清點著陳家財物。五百畝地、一座高郵兩進宅院、四百八十兩白銀,還有她手上一萬九千兩的嫁妝銀子,其他頭面首飾、金銀器皿也值個二三千兩。

  「沒聽他說缺銀錢……」齊粟娘喃喃自語,又輕輕嘆了口氣,「也是,他現下要弄銀錢,也不用非從我這裡拿了……」

  齊粟娘正沉思間,枝兒匆進來,「奶奶,連府裡蓮姨奶奶來了。比兒姐姐正陪著她在堂屋用茶呢。」

  齊粟娘一愣,「她居然:門了?」連忙站起,趕到了前頭,果然見得蓮香在堂屋裡和比兒說笑,身邊半葉和籽定站在一旁。半葉雖是時常替蓮香送東西遞話兒,籽定卻未來過,她眼珠兒轉動著,偷偷地打量府台後宅。

  「爺和二爺不落,只隔幾天差連大河回來問問海靜好不好。我才能尋了空兒出門來看看你。」蓮香喝著木玫瑰茶,一臉困惑,「不去說爺,二爺在外頭雖也包了兩個姐兒,一月裡最多也就宿個十來天,三四十天不來家可是從沒有過的。」

  齊粟娘一面慢慢喝茶,一面看著理兒、枝兒放了下橫幾,擺上了風乾栗子、蜜餞青果、熟白瓜子、琥珀桃仁四乾果碟子和桂圓、李子、蟠桃、葡萄四鮮果碟子。

  蓮香取了一顆琥珀桃仁放入嘴裡,慢慢嚼吃下嚥,側頭笑道:「夫人也快一月未到我那邊了,陳大人可是時時陪著夫人?」

  齊粟娘苦笑道:「他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天天忙著衙門裡的事,不知這陣兒到底怎麼回事。」

  蓮香坐了半會,與齊粟娘扯了些閒話,雖是依依不捨,也不敢在頭用午飯,只央著齊粟娘不時去看她,便回去了。

  齊粟娘坐在堂屋裡默默沉思,比兒將枝兒打發出去,悄悄走上來道:「奶奶,周先生屋裡地七夕已經有七八日沒過來看他妹子理兒。這幾日小連也一直避著奴婢,奴婢覺著外頭怕是出了事,又拿不準,方才聽蓮姨奶奶一說……」

  齊粟良微一沉吟,「悄悄讓理兒把她妹子長生叫過來。」

  「長生這會兒就在理兒房裡和她說話呢。奴婢去叫她。」

  理兒牽著長生的手走進了堂屋,雙雙施禮。齊粟娘看著長生,笑道:「長生,你過來,我問你一個事兒。」

  長生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孩子模樣。她走到近前,小心翼翼看著齊粟娘。她一進陳家便和哥哥送到周天跟前侍候,對自家奶奶反倒少見,便不及比兒和理兒知曉齊粟娘性情。

  齊粟娘斟酌道:「長生,今兒周先生在忙些什麼?你哥哥七夕是他地跟馬小廝,和你提過周先生時常去哪裡麼?」

  生一愣,低頭猶豫,「奶奶,先生吩咐過奴婢,不婢和奶奶說這些……」

  齊粟娘還未說話,理兒一瞪眼,「胡說!我們是奶奶買來的丫頭,哥哥和你不過是去侍候周先生,你忘了奶奶供我們吃喝讓我們三兄妹團聚了?我們是陳家的人,奶奶問話,你還不趕緊回話。」

  長生年紀小,被姐姐一罵,面上顯出害怕的神色,偷偷兒瞟了理兒一眼,結巴道:「回奶奶的話,哥哥這一月多都跟著先生去了漕上,」猶豫著道:「哥哥有兩回還受了傷……」

  齊粟娘、比兒、理兒、枝兒都嚇了一跳。理兒滿臉驚慌,一把扯住她,怒道:「哥哥怎麼會受傷?你這丫頭居然從來不和!」

  長生被姐姐瞪住,嚇得哭了出來,「小連哥哥也受傷了,周先生也是,他們都不讓我說……」

  齊粟娘聽得小連受傷,心裡碰碰亂跳。她將長生拉到身邊,舉袖替他拭了淚,「長生,你別哭,你快說說,他們去漕上怎麼會受傷?小連可是府台大人的跟馬小廝,他若是受傷了,豈不是……豈不是有人要傷府台大人?」

  長生咬著唇,絞著手兒,抽泣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哥哥說漕上地水手時時在鬧事,那些人說咱們家大人……」卻不敢再說下去。

  齊粟娘急道:「說大人什麼?」長生看著齊粟娘,怯怯地道:「說……說大人……刻薄貪財……斷了他們地活路兒……」

  齊粟娘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比兒連忙勸道:「奶奶,爺的為人您還不知道麼。漕上水手一向粗鄙無禮,聚眾械鬥是家常便飯,難說是怎麼回事呢。」說罷,看著長生,切切叮囑「今兒奶奶問你的話,你千萬別向爺和周先生他們提,可記得了?」

  齊粟娘看著理兒牽著長生退了下去,給比兒遞了個眼色。比兒跟著她走回內室。齊粟娘坐到了妝台前,比兒關門近前道:「奶奶有什麼吩咐?」

  「爺

  生那裡是問不出來的,小連和七夕怕是不知曉內情。著,咱們也不能去。你悄悄兒去連府盯著,若是看到連府大管家連大河回來,就請他到府上來。」齊粟娘說罷,從妝盒裡取了一百兩銀子,「你日夜盯著,不用回府裡侍候我,一定要把連大河帶過來。」

  「奶奶放心,奴婢去雇一艘小烏篷船兒,專守在漕連府門前的小秦淮河上。連大管事隔幾日便要回府一次,必能遇上。他平日裡對奶奶極是恭順,奴婢再塞些銀子,他一定會來的。」

  京城來的北風,沿著漕河吹入了揚州城鈔關閘口,將波浪掀起了老高。南來北往的漕船、貨船、客船在揚州府河段各處閘口鈔關等待著,延誤了船期,官船雖是順利過了關,也不敢單獨上路,害怕河上出沒的水賊。

  但江南七月地秋陽照撫著揚州城,北風雖冷,經了千里之遙,終是減了些寒意。連大河一大早出了閘口,卻未急著回漕連府。他領人到揚州城最大地綢緞鋪萬花春,使了上千兩白銀,包下所有的時新衣料。

  「大管事,貴府裡的蓮姨奶奶最喜地櫻桃紅大蓮料子,還未從杭州機織房裡送過來,您看——」萬花春的大掌櫃彎腰哈背,笑得眯了眼,「連大爺既是包下這些料子,特意賞給蓮姨奶奶,這一款料子可不能缺。等貨到了,小地們再送到府裡去?」

  連大河一笑,「只送來罷。」

  二百四十匹衣料裝了二抬盒,由漕連府的家人抬著,由幫眾們吆喝開道,一路出了多子街,穿過揚州新城,沿著小秦淮河回了漕連府。

  連大到蓮香房中請了安,送上衣料,親眼見了海靜安好,便退了出來。他匆匆從連府大門裡走出,眼睛掃過府前河道上停泊地七八艘烏篷船,微一皺眉,「怎麼回事,有生船,還不趕它走。」

  門頭連忙前低聲道:「船裡坐著地好像是府台府裡地丫頭,小的時時看著她跟隨府台夫人出入,在船裡呆了三天,一直沒動靜。小的不敢輕舉妄動,大管——她出來了……」

  連大河看著一個身披灰緞子斗篷,內裡穿著翠藍八團緞子對襟祆,月白綾子裙的瘦高個丫頭從烏篷船艙裡彎腰走了出來,遠遠向他施了一禮。

  「是比兒……」連大河微微一怔,自言自語,「她來找我有什麼事……」腳下卻不猶豫,急步走到了岸邊,回禮道:「比兒姑娘,可是來尋在下?」

  比兒提裙步上邊階,走到連大河近前,低聲道:「大管事,我們家奶奶想請大管事過府,有事相商。」說話間,將五兩重地金錠子塞了過去。

  連大河從齊粟娘手上得賞向來就少,如今越發不敢接,連忙推辭笑道:「既是夫人相召,小的豈敢不從。」心裡暗暗嘀咕,那位夫人這時節來尋他,怕是和漕上的事兒脫不了關係,陳大卡死了漕上的財路,要去填河道上窟窿,大當家哪裡肯吃這個虧,要不因他是堂堂四品府台,又是皇上的寵臣,早就要了他地性命。

  連大河跟著比兒,坐著小烏篷船來到府衙後宅,進到堂屋,打千兒拜見了齊粟娘,「小的給夫人請安。」

  齊粟娘笑道:「大管事請起,比兒,你給大管事泡碗茶,便去歇著罷。」

  連大河接過茶,恭敬謝了座,見得四處再無半個人影,知曉是齊粟娘特意避開了人,小心問道:「不知夫人召喚小的,有何吩咐?」

  齊粟娘微微沉吟,便道:「妾身和大管事也算是舊識,有話也就直說了。這陣兒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還請大管事為妾身說個明白。」

  河左思右想,斟酌權衡,慢慢道:「按說呢,這事兒也不全怪陳大人。聽說揚州河銀被上頭扣住了,汛期剛過,揚州府兩州五縣地河堤都要錢修整,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但是我們漕上地兄弟,也是把腦袋拴在腰帶上,流血丟命地辦差事,總要給我們些辛苦錢。

  陳大人事事和我們較真兒,把這些浮財一古腦兒全卡了,省下的錢拿去修河堤,我們漕上兄弟可就沒錢打酒,婆娘們也沒錢製衣衫了。大家也是沒辦法,下頭地人鬧了起來,他若是裝聾作啞,也不能服眾……」

  齊粟娘聽得河銀被扣,頓時一驚,「大管事可知河銀被扣了多」

  連大河苦笑道:「聽說揚州府秋冬二十餘萬兩河銀全被扣住了。」齊粟娘呆在當場,喃喃道:「二十餘萬兩……」她心中暗暗叫苦,數目太大,就算是把家底兒全賠進去都不夠,暗恨來揚州後沒有未雨綢繆,積攢些銀錢,現在到那裡去尋這二十萬兩銀子?

  連大河覷著齊粟娘的臉色,「小地聽說,扣銀子的是新上任的河道總督,說是先要重修高家堰,把揚州府的銀子調了過去,讓揚州河道先自行籌措,明年再補還。」加上一把火,「小的還聽說,這位河台是……是十四爺地門人……」

  齊粟娘面色一變,騰然站起,咬著唇瓣來回走動,想起齊強當初寄來勸說陳演的書信裡提到江蘇幫是太子門下;想起因著此事,來揚州後畏首畏尾,不敢去尋連震雲運私貨賺銀子;再想想這陣兒和蓮香時時往來,猛然回頭看著連大河,「妾身還在清河時,就聽說大當家……大當家是太子爺的門下……」

  連大河沒料到她會說起此事,驚了一跳,連忙站起,低頭含糊道:「大當家不過是奉幫主之命行事,幫主的兩位大小姐是太子爺的侍妾……」

  齊粟娘連連嘆氣,知曉雖是隔了京城千里之遙,仍是涉入了阿哥們和太子的紛奪,遭了池魚之災。連大河害怕她再問下去,洩出底兒來,便推說漕上事多,接了齊粟娘再三要他收下的金錠子,告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