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甄寶同舍友們一起吃飯,表現地跟平時一樣。
直到晚上十點多爬到床鋪上,甄寶才側躺著,看王秀的那些私信。
王秀說了很多很多,說她這些年一直在自責一直在想她,悔恨想念的陳述中間,夾雜著幾段王秀對她小時候的回憶。這是中午甄寶點開的那幾段,後來隔了大概兩小時,王秀又發了些後悔希望她原諒的內容,包括一張甄寶兩三歲時拍的黑白照片。
「這是媽媽的手機號,如果你原諒我,給我打個電話吧,媽媽真的想你。」
甄寶一個字一個字看完了,中間偷偷擦了幾次眼睛。
但最後,甄寶還是將這個一看就是新註冊的小號拉進黑名單,並刪除私信。
她不懂王秀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在她最需要媽媽的時候,王秀為什麼沒有想她?王秀說她後悔了,可她做了什麼補償?甚至明知道爸爸已經過世,王秀都沒有想過去拜祭。
說得再煽情,一想到王秀行動上的絕情,甄寶心裡便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的記憶裡沒有媽媽,現在她也不需要誰來填充母親的空缺。
接下來幾天,王秀繼續註冊小號給她發私信,甄寶的心情也從最初的複雜變得越來越平靜,後來乾脆不再刷微博,眼不見心不煩。週五傅明時來接她回別墅過週末,甄寶什麼都沒說,逗逗黑蛋月亮,陪傅明時看看電影,晚上照舊被傅明時弄得腰酸腿軟。
過得太充實,甄寶幾乎都要忘了王秀髮私信的事了。
沒想到週一傍晚下班,在醫院門口被一個女人攔住了。
剛九月,五六點的時候還很亮,看清楚對方化著淡妝的五官,對上女人複雜含淚的眼睛,甄寶並不困難地認出了她的身份。可甄寶不想認,直接去取自行車。
「鳳寶,你認得我是不是?」上次見面女兒還笑著問她需要什麼,今天卻態度冷淡,王秀立即猜到女兒早就認出她了,一邊強忍眼淚一邊緊緊跟著甄寶,小聲哽咽,「鳳寶,媽媽想你,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好不好?」
甄寶將手提包放進自行車車筐,就像沒聽見王秀說話似的,推車就要走。
王秀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甄寶,嗚嗚地哭了起來,「鳳寶,媽媽知道錯了,媽媽對不起你,你跟媽媽說句話吧,我求你了……」
女人身上有股味道,不知道是香水還是臉上的護膚品香,反正甄寶都不喜歡。這種生理上的反感壓制住了想哭的本能,雙手扶著車把,甄寶看著別處道:「你這樣,不怕被記者拍到?」
大二開學前王秀來醫院找她,不就是因為怕曝光才不認她的嗎?
「不怕,只要你肯認我,被別人罵我也不怕。」王秀緊緊抱著女兒,哭得沒剛剛那麼厲害了,期待地抬起頭,「鳳寶,你……」
話沒說完,左邊胳膊突然被人狠狠攥住,力氣大得彷彿要捏碎她腕骨。王秀疼得吸氣,情不自禁鬆開甄寶,才收回右手,身後的人猛地將她往後甩,王秀反應不及,差點摔倒。
甄寶震驚地看向傅明時。
傅明時單手抱住她,安撫般親親她腦頂,然後扭頭,冷眼看重新站好的女人:「是不怕被記者拍,還是篤定今天沒有記者過來,你自己清楚。」
王秀那張驚魂未定的臉,更白了,想要辯解,可面對傅明時冷厲的目光,她竟然沒勇氣再撒謊。
甄寶臉也白了,難道王秀來見她的時間,也是精心計畫過的?
「一週期有人賣消息給我,說看到她與一個男人從機場出來。」將甄寶摟到懷裡,傅明時用王秀能聽見的聲音解釋道,「我買了消息,一直安排人盯著他們,她老公劉威在A大校門口觀察了一星期,肯定是知道工作日沒有記者抓拍,今天她才敢來見你。」
甄寶閱歷再淺,聯想上週王秀髮的那些私信,還說什麼只要她肯認母親,王秀會立即趕到帝都見她,便猜到王秀這次主動相認,絕沒有她說的那麼單純。
「我託人調查過,他們這些年住在S市,家底過千萬,但最近三年劉威公司經營不善,已經破產,還欠債四百多萬。」傅明時繼續揭穿王秀的底細,語氣淡淡,就像陳述一件與他們無關的事,連諷刺都不屑。
「我猜到她會找你,但上週他們鬼鬼祟祟的,我也摸不透他們要做什麼,怕你擔心,就先沒告訴你。」
這一句,傅明時貼著甄寶耳朵說的,有點道歉的味道。
可他有什麼錯?
甄寶不用傅明時道歉,她只覺得全身發冷,第一次收到王秀的私信,她還以為王秀是真的良心發現想挽回她這個女兒了,沒想到背後竟然藏著那麼現實的目的。什麼認女兒,是想先認女兒,再想辦法佔傅明時的便宜吧?
「鳳寶你別哭,媽媽不是故意的……」
王秀確實是為了借錢來的,但親眼看到女兒被她傷得掉眼淚,王秀也是真的自責心疼,衝過來想抱甄寶,被傅明時用眼神攔住,王秀才一邊低頭擦淚一邊痛哭:「鳳寶你別這樣,媽媽不是故意要利用你,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你妹妹要留學,你弟弟才讀小學……」
「據我所知,你們那套房子至少能賣四百萬,賣得好,你們還完債還能再去二三線城市買套新房。」女人哭著賣慘,傅明時聽不下去了,不耐地打斷道。他知道甄寶容易心軟,如果王秀一家過得太慘,就算甄寶不幫忙,心裡可能也會不安,所以他才讓人精心佈局,耗費三年拿回王秀夫妻利用甄寶爸爸那筆錢積累的家底,並且給劉家四口留了餘地。
他什麼都知道,王秀面子有點擱不住,不過哭得滿臉是淚也看不出來。想到傅明時上百億的身家,王秀硬著頭皮道:「我們年紀大了,去小城市住也沒關係,可甄寶弟弟妹妹從小在大城市生活……」
「看來他們才是你親生的。」傅明時笑得更冷了,「你搶走甄家的兩百萬時,甄寶家裡連電視都沒有,你女兒穿幾千幾萬一條裙子時,甄寶連高中都讀不起。那麼多年你都沒有想過回家看看甄寶,現在憑什麼讓我們幫你女兒去留學?」
一番話說得王秀無地自容。
說不過傅明時,她哀求地望著女兒,希望在女兒這裡找到突破口。
甄寶哭得都快發抽了,哭血脈至親第二次來找她,居然是為了這種理由。
「走了。」靠在傅明時胸口,甄寶緊緊抓著他,一眼都不想再看王秀,一句話都不想再聽她說。
傅明時先拿出甄寶放在車筐裡的手提包,再打橫抱起甄寶,快要經過王秀身邊時,他停下腳步,聲音冰冷道:「今晚馬上離開,再敢打擾甄寶一次,我讓你們一家四口,身敗名裂。」
王秀驚恐地抬起頭。
傅明時已經抱著甄寶走了,將甄寶放進他那輛黑色邁巴赫,轉眼駕車離開。
王秀呆呆地站在原地,連丈夫劉威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她都沒察覺。
「傅總怎麼說?」劉威緊張地問,總覺得情況不妙。
王秀看看他,忽的笑了,邊哭邊笑。
報應,這就是她的報應,為了錢拋棄漂亮可愛的女兒,現在女兒沒了,錢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