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把葉景瓷送到家後看到她那亂成狗窩的家果然又抓狂起來。
「你這種人竟然是個女的!我更加不知道你是怎麼排上『全國男人最想娶的美女前十』排行榜的。」他扶著額對著地上一堆隨處亂放的零食、衣服,還有散落一地的琴譜差點崩潰。
他從一堆雜物中拎起一張還未寫完的琴譜看了看:「前半段節奏感有點弱,不過整體很不錯,為什麼沒繼續寫了?還有這個可疑的黑點是什麼?」
葉景瓷把琴譜收起來:「突然就才思枯竭了,所以我不是跑拉斯維加斯找靈感了麼。那個黑點是我那天一邊寫琴譜一邊吃巧克力所以融化在手上了。」
路楠忍無可忍般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幫她一起收拾起來,一邊收拾還要一邊數落。在對外的宣傳定位裡,葉景瓷是一個有條理乾淨而明媚的少女,怎麼可以有一個狗窩般的家呢。因此為了保密,為了她的形象維持需要,她根本沒法請一個家政阿姨。幾乎每一次都是路楠幫忙。
這個場面有點搞笑,路楠比葉景瓷大八歲,他其實也是個高大的男人,對外的形象一直是相當嚴肅而沉默的,可此刻卻彎腰在葉景瓷的一堆雜物裡努力幫她打掃。
葉景瓷笑笑,轉身去把她一直捧在手裡的那件行李拆了,那裡有一個盒子,她把這個盒子拿到廚房,打開來,是個蛋糕,然後她點上了蠟燭,按滅了客廳的燈。
「怎麼突然停電了?!」正在客廳打掃的路楠果然停下了手中的活。
葉景瓷捧著蛋糕從廚房走了出來:「我親愛的經紀人,祝你生日快樂,又老了一歲了。」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又忘記了自己的生日?你看我多好,避免了你又一個人孤家寡人過生日,何況你要說出去你生日是葉景瓷陪你過的,不知道要被多少我的粉絲攻擊嫉妒死。而且這個蛋糕,是在拉斯維加斯機場你最喜歡的那家蛋糕店買的。我可是忍住了十幾個小時長途飛行沒有吃哦。」
「來,許個願,再吹滅蠟燭吧。」
路楠有些愣神,週遭仍是黑暗,只有葉景瓷手中捧著的蛋糕上跳動的燭火,照亮了葉景瓷的臉——她漂亮得幾乎不真實的臉。在某個剎那,路楠有些恍惚,他想起他和葉景瓷在三年前的初遇,那時候她就像是此刻一樣恬靜美麗,像是一個突然闖入他灰暗世界給予他救贖的天使。
「保護好她。」路楠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毫不思索地許下了這次的生日願望。然後他吹滅了蠟燭。葉景瓷趁他不備,狡詐地抹了一把蛋糕上的白奶油,然後塗到了他的鼻子上。然後她笑著惡劣地跑開了開了燈,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著一隻拍立得相機,「卡嚓」一下,她記錄下燈打開這一刻路楠狼狽又慌亂的形象。
「哈哈哈哈哈,路楠,你說如果我把這張照片公開,是不是也有很多你的追求者對你幻滅?」葉景瓷笑嘻嘻的,「我也算有你的把柄了。」
路楠無可奈何地去洗掉了臉上的奶油,然後正當他準備切蛋糕的時候,卻發現葉景瓷根本忘記了拿刀,而因為她根本不會下廚,她的家裡也沒有刀具,兩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只找到兩把勺子,兩個人毫無形象地盤坐在地上對著蛋糕挖著吃起來,一路風捲殘雲。
「對了,好像沒有唱生日歌?要不給你彈個生日歌?」葉景瓷打開了琴蓋,然後她歪著頭想了想,「你和我一起合彈吧,我們好幾年沒一起合作了。」
路楠愣了愣,然後他走過去,坐下來,坐在葉景瓷的右邊,路楠負責主旋律,葉景瓷負責伴奏,他們一起彈完了這支短短的生日歌。
葉景瓷不是天使,她有著遠比一般人更加惡劣的性格,也絲毫不溫婉,她的性格可以說與她的長相背離相遠,只要和真實的她相處哪怕一個小時,關於天使的聯想也會變成轉瞬即逝的幻象。然而路楠從最初的驚訝之後並沒有因而產生巨大的落差。
葉景瓷對他而言仍舊是特別的。路楠生於音樂世家,他熱愛鋼琴,從他4歲開始,鋼琴就是他生活裡的一部分,他原本也可以有不差於葉景瓷的名聲的,然而一場意外使得他的左手受到重創,即便之後的復健讓他還繼續能再在閒暇時賞玩他摯愛的黑白鍵,但大型表演和長時間的練習以他的左手卻是呈現不了了。那段時間是路楠最痛苦的時光。他消沉了兩年,用酒精和煙來麻痺自己,來撫慰自己死去的夢想,然後他聽說了葉景瓷,葉景瓷獲得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那本是路楠應當獲得的榮譽。他打開電腦,網絡上所有的新聞裡,葉景瓷都恰到好處地笑著,她被誇獎著,被鮮花和掌聲環繞著,這讓路楠羨慕而甚至嫉妒,他甚至對葉景瓷曾經有過潛在的敵意,他仍舊把她視為對手。
直到在一次無人的教堂鋼琴前,他因為自己的左手永遠跟不上右手速度時而沮喪地砸擊著琴鍵的時候,葉景瓷走進來。
她走過去,坐在路楠的左邊,「讓我做你的左手吧,我們一起彈吧。」
那是路楠第一次見到葉景瓷,也是第一次和葉景瓷合作,他們的配合相當好,葉景瓷的左手手速非常強悍,那種速度幾乎讓路楠健康的右手也需要拼盡全力才能跟上。葉景瓷的手掌對於彈鋼琴的人來說非常小,然而她手指的跨度卻非常大,像是在黑白琴鍵上翩飛的蝴蝶。
一曲完畢,路楠酣暢淋漓的同時也有些後怕,他完好的右手,但凡有任何精力的不集中,都無法跟上葉景瓷的速度。那一刻,他對葉景瓷的鋼琴技藝心服口服。
之後他輾轉瞭解了很多關於葉景瓷的信息,他想成為葉景瓷的經紀人。他的音樂夢想注定無法實現,然而他願意幫助一個比他更加有天賦的女孩子實現她的夢想。葉景瓷是他重新振作生活的奮鬥目標。而且葉景瓷是這樣完美,天賦驚人,貌美而溫和。
直到路楠真的成為葉景瓷經紀人的那一天。
「完全不像傳聞說的那麼謙和,根本是愛記仇的性格,好吃懶做,五穀不分四體不勤,根本不愛高雅藝術,熱愛低俗庸俗文化,說一套做一套,極度虛偽。」路楠望瞭望天花板,「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和你這個高度分裂的人好好合作三年的。要是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絕對會同情我的。」
葉景瓷毫不在意形象地撇了撇嘴:「說實話,要是真被人知道了,我覺得我就在鋼琴界混不下去了,出我這種異類,大概要被古典樂界驅逐。哎,虛偽愛做作的古典樂界啊,為什麼彈鋼琴的人一定要私生活也不食人間煙火高雅大方得體呢?難道那些鋼琴大師都不拉屎放屁嗎?」然後她眨了眨眼睛,「對了,你知道之前那個八卦麼,聽說那個什麼鋼琴新秀張之曉前幾天去威脅一個報紙不許刊登他因為痔瘡入院的事實。因為覺得得痔瘡太影響他的鋼琴花美男形象了。」
葉景瓷誇張地做了個嘔吐的表情:「為什麼我們鋼琴圈與時尚圈如此之近,但待遇卻這麼天壤之別啊,你看時尚界,尤其設計界,基本上每天性向變換一次這種新聞也沒問題,真是包羅萬象的很,我們也顯得太小家子氣太排外了吧。難道打扮的非主流還不許彈鋼琴了麼?非要乖乖女才能彈?真是夠了。你看,我作為一個彈鋼琴的,如果被傳出去壞脾氣就是對古典藝術的褻瀆,你看看那個什麼Alex的,損人都不帶髒字,還那麼受追捧,真不公平。」
路楠朝著葉景瓷笑笑:「怎麼又說這個了?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臭脾氣的,你放心好了,你手裡還有我的醜照做砝碼呢。」
葉景瓷此刻正在喝水,她沒有看見路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非常的溫柔。
「哦對了,明天早晨早安城市的節目組要對你進行採訪你別忘記了,是一個隨性的訪談,你只要『照常發揮』就可以了。我明早會來接你,順帶你想要什麼早餐?」
葉景瓷大呼萬歲:「路楠你真的是太好了,我要生煎包、油條還有菜市場那家攤點的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