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莫寧離開後,路楠就帶著葉景瓷馬上趕往經紀公司CM Records商討公關方案,然而葉景瓷一行的車還沒來得及開進公司,就發現CM唱片公司門口被記者已經團團圍住。
「趁著記者還沒發現,我們得趕緊離開。」路楠一腳油門,調轉方向,然而當他們準備回葉景瓷的公寓,卻發現那裡此刻也已經有了守株待兔的記者。
「看來公司和公寓都不能去了。」路楠皺了皺眉,「只能先送你去你父母那裡了。」
「我不去!」沒想到葉景瓷卻發出了激烈的抗拒,「我不想回家!」
路楠有些無奈:「你爸爸媽媽也已經得知了這次風波,之前就一直給我在打電話溝通方案,我們總是得回去一趟的。」
葉景瓷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路楠帶回了家。而不出她的所料,談及應對的公關措施,她的父母幾乎是一邊倒的反對。
「絕對不能這樣,承認自己說了這些?這是自殺式的自毀形象!我不能允許景瓷的形象受到這樣的污衊!我們景瓷不會說這樣話的,她是脾氣這麼好這麼聽話的孩子,怎麼會口出這種話?」其中葉景瓷的母親反應最為激烈,她根本無法認同葉景瓷做出了對丁倩茜的負面批評,「我要和CM唱片公司的董事聯繫,這件事,希望經紀公司代表我們景瓷狀告那些造謠的人!抹黑我們的形象,我們奉陪到底!」
葉景瓷看不下去,她阻止了母親拿起手機的動作:「媽媽,你先冷靜下來。」
葉母卻反而更激動了:「我怎麼能平靜啊,他們這樣抹黑,我……」
「媽媽,是我說的。」
「什麼?」
葉景瓷定了定神,鼓起勇氣:「是我說的,那些對丁倩茜的負面評論,是我留的,沒有人造謠。」
葉景瓷還沒來得及告知父母自己決定坦然承認面對這一切的決定,葉景瓷的母親就突然情緒崩潰般歇斯底里起來,她狠狠給了葉景瓷一個耳光。
「你閉嘴!」
這一耳光讓路楠看的心驚,他一直知道葉景瓷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融洽,但從一開始葉母的行為來,她終究是愛著葉景瓷的,畢竟她拚命地想著如何維護葉景瓷的公眾形象。但如今這一耳光卻讓他產生了動搖,她真的是愛著葉景瓷嗎?還是只愛著葉景瓷的光環?只是愛著葉景瓷營造出來的形象?愛著葉景瓷的美名為他們帶來的商業利益?
「誰讓你說話了!」葉母的情緒卻似乎被點燃了,「如果不是你……」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我們要商討對策。「好在葉父還算理智,「我們當務之急是做好危機公關,否認我們說過這句話。我已經和CM唱片的負責人通過電話,他也贊同我這種做法。明天我們準備做一個新聞發佈會,到時候景瓷只需要在會上解釋就行,其餘的交給我們。」
葉景瓷終於忍不住:「我說了這句話!我不會否認!我是會開新聞發佈會,但我不會為此隱瞞,我就是說了,我確實不喜歡丁倩茜,我不想再這樣了,我也想能夠誠實的面對我自己。為什麼丁倩茜可以隨性地說討厭我,可以自由地發表她的觀點,我就不可以?既然她那樣做也仍舊有粉絲,我這樣做,我總相信也會有人慢慢接受我的。」
面對父母,葉景瓷幾乎總維持著完美的表象,她幾乎從沒有反叛過,也沒有拒絕過他們的任何要求,因而今天她此番強烈的抗爭和反對,就令父母十分驚詫了。
連一直冷靜理智的葉父也露出隱隱的憤怒:「我希望你想想你現在的這一切都是怎麼得來的,你要記得,你的形象不僅僅是你的形象這麼簡單,它代表了我們整個家庭。」
路楠有些尷尬,幸而他接到了CM唱片的電話:「我現在自己再去一下公司,商量一下,先告辭了。」
「我送送你。」葉景瓷的父親客客氣氣地為路楠開了門,「景瓷這次形象面對這麼大的危機,還多仰賴你了。」
路楠遲疑了一下還是最終說了他的計畫和方案:」其實我願意來替葉景瓷背這個黑鍋,我的形象不要緊,我不是鋼琴家,這樣是能對葉景瓷的傷害降到最低。」
葉父的眼睛都亮了亮,他有些無所適從地激動:「沒想到你願意為景瓷做到這一步……這太好了……太好了……」
路楠卻有些為難:「只可惜景瓷她不會同意的,她不希望我為她做出這種犧牲,而且她這一次不想再和稀泥過去了,她越來越想撕開現在的形象桎梏,做真實的自己。」路楠的語氣充滿了擔憂,「可是改變本來都是困難的,尤其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她可能不知道她會面對什麼,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我尊重她的決定。」
葉父緊張起來:「先別急著下決定,我們晚上會和她好好談談,不能由著她任性,後果可能是她根本承擔不起的。具體的方案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路楠點了點頭。
葉父看著路楠離開的身影,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對此,葉景瓷卻絲毫不知情,她難得非常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決定,不惜與自己的母親正面衝突,讓她有些意外的是,父親制止了母親的嘶鬧。
「算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拍了拍葉景瓷的肩膀,「先彆氣壞身體,把這碗雞湯喝了。」
葉景瓷從沒有和父親多親密過,現下他的行為讓她也忍不住動容起來,她在對方溫和的注視下喝完了雞湯。
「做個好夢,發佈會是下午,你好好睡一覺,我會說服媽媽尊重你的決定,我們陪你去發佈會。「
葉景瓷點了點頭,她想,大概是真累了,剛躺倒床上,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得特別沉、特別久,以至於再次醒來的時候,葉景瓷還覺得頭隱隱作痛。
她拉開遮光窗簾,才發現日頭高照,已近正午,慌亂中跳下床,才發現已是下午一點。
「發佈會是什麼時候?」葉景瓷緊張起來,家裡沒有一個人,她趕緊地洗漱梳妝,想找出手機給路楠電話,卻發現手機怎麼都找不到,拎起家裡的座機,卻發現座機的電話線似乎是被人拔了。
葉景瓷拿起錢包,準備出門,她的手握上門把手的一剎那,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門是被反鎖的。
葉景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力撼動鐵門,她這下真的急了起來。她在家裡的廚房開始胡亂的翻找,為了驗證的想法一般,她在一個櫃子的角落找到了一瓶嶄新的安眠藥。
她在睡眠上向來自律,從來不會睡到日上三竿還沒起來練琴,因而昨晚這一覺到此刻,便十分蹊蹺,而現在看著這瓶嶄新的安眠藥,葉景瓷只覺得內心翻騰而憤怒。
她的父親騙了她。
她感動著他的理解,卻不知對方根本沒有嘗試去尊重葉景瓷,不過比起母親的激烈態度外,他更懂得隱藏自己的內心,懂得安撫葉景瓷罷了。
鎖著的門,環境安靜少有行人的別墅區,切斷的電話線,消失的手機,還有葉景瓷無處安放的絕望……葉景瓷從沒有比這一刻更為孤獨過。她的粉絲拋棄了她,她的父母欺騙了她……在這場做回自己的戰役裡,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們的理解和支持。葉景瓷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他的父母一定是鎖著她好自己出去按照他們喜歡的方式否認一切,繼續維繫」鋼琴天使「的形象了。
然而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葉景瓷環顧四周,終究還是打敗了內心灰暗的情緒,她瘋了一樣地翻出家裡所有的被單,拆掉正在使用的被單,然後把這些被單緊緊地繫在一起。
家裡的別墅是三層,一樓的窗戶都朝向院子,院子大門被緊緊鎖著,二樓的窗戶還能打開,葉景瓷把被單繫在窗戶邊的一個柱子上,然後爬上了窗戶。
從她這個站立的角度往下看,她心裡也仍舊有些淡淡的恐懼。
雖然只是二樓,可因為別墅層高高,外加一樓下面還有個車庫和地下室,這裡的二樓最其實是平常樓房的三樓那麼高。
但別無選擇,這是唯一的出路。
葉景瓷咬了咬牙,把那條拼接好的被單丟出了窗外,她緊緊抓著被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體傾出窗戶,然而雙腿懸空的剎那,葉景瓷還是嚇得差點叫出聲,那條被單也發出布料緊繃至快斷裂的可疑摩擦聲。葉景瓷的手臂微微發抖,但她忍住了,咬緊牙關順著被單往下一點點地移動。
然而她到底還是天真了,那條被單系成的繩子支持她爬了一小會兒,葉景瓷還在半空中,布料就開始斷裂,在身體下墜的剎那,葉景瓷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墜地的疼痛。
可竟然並沒有預期中的疼痛,取代冰冷的地面,她毫髮無傷地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葉景瓷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被段莫寧穩穩當當地抱著,他微微揚起嘴角,用戲謔的表情看著她。
」小姐,你很重,可以下來了嗎?我剛才可是差一點被你砸斷手臂。「
葉景瓷這才意識到,紅著臉離開了段莫寧的懷抱。
「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到新聞上說,你要開發佈會澄清不是謠言,覺得應該不是你會做的事,打你電話關機了,聯繫路楠也聯繫不上,幸好陳平有你這裡的地址。」段莫寧皺了皺眉,「我怕你會出事。」
「剛才看到我掉下來,你很緊張嗎?你這臉色怎麼這麼差。」
葉景瓷本意只是調侃,然而這一次,段莫寧並沒有反駁。
即便並不想承認,但剛才看到對方下墜的那剎那,心中那種巨大的恐懼,段莫寧已經很久不曾體會過了,他想,幸好她下落的時候他在。而看到對方在自己懷裡安然的模樣,這一刻,看著葉景瓷微微仰著看他的臉頰、黑亮而認真的眼眸還有鮮艷飽滿的嘴唇,段莫寧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應該吻她。
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段莫寧幾乎有些蠻橫地拉過葉景瓷,傾身給了她一個吻。
「我確實很緊張。」他盯著葉景瓷的眼睛,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