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暖閣私話

  「殿下若有吩咐,直說即可。」

  李淮璟因韓平的這句話得意的笑了:

  「我早就說過,你娘很聰明。所以,韓平你也很聰明。」

  語畢,李淮璟便不再作態,爽快放開韓平的手腕,慢悠悠的下了床,走至炭爐前,伸手烘烤。

  「殿下無需誇讚,若有吩咐直言便是。」韓平捂著胸口,自床上坐起,暗叫了聲好險。

  幸好她反應夠快!

  李淮璟看著炭爐內的火星,將身子倚靠在一旁的茶案上,雙手抱胸,看向韓平道:

  「你猜那日我從秦龍口中審出了什麼?」

  韓平斂下雙眸,既然他會這麼問,定然是審問的結果出乎意料。

  「他供出來……幕後兇手是你。」

  韓平扣腰扣的手停頓了下,隨即恢復若無其事的模樣讓李淮璟更是對她另眼相看。

  「你早就知道他會那麼說?」李淮璟揚眉問道,俊美的臉龐上滿是得意。

  韓平深吸一口氣,終於將衣衫穿上,底氣也足了,只見她淡淡瞥了一眼李淮璟,答道:

  「殿下審案手段卓絕,縱是讓秦龍說出幕後黑手是當今聖上也不無可能,區區韓平何足為奇?」

  李淮璟好像早就料到韓平會這麼說,他道:「你覺得是本王逼供嗎?」

  韓平不置可否的揚揚眉,有些話各自知道就好,沒必要說出來。

  「不錯,韓侍衛對本王果然瞭解。」李淮璟笑得邪惡:「那你可知道,我對你的秦兄弟用了哪種刑罰?鐵錚錚的漢子又是怎樣被我撬開了傲骨?」

  韓平一陣惡寒,想起老秦,先前的一點兒僥倖也消失殆盡,怎麼也想不透同樣是兄弟,為何定王和太子會相差這麼大,她揉著額頭道:

  「殿下手段卓絕,舉朝皆知,嚴刑逼供秦兄弟,難道只是為了冤枉韓平嗎?」她自然不信,又道:「如殿下有事吩咐,直說即可,韓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淮璟穿透般的墨色瞳眸看向韓平,雙手環胸,一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模樣,邊走邊說道:

  「好,既然韓平爽快,本王也不客氣了。」李淮璟來到韓平身前,正視她道:「你宣寧二年入宮,三年城衛,宣寧五年八月調入羽林衛,三年羽林郎,三年中郎將,如此成績在官場之中可謂平庸之極,韓家歷經數朝,在大京有著根深蒂固的權勢,軍政兩界無不馬首是瞻,這樣平凡的你卻生在這樣不平凡的家族,這就好比韓家是個圍城,而你就是那個闕。」

  李淮璟想說的是圍城必闕!

  說白了,韓平就是鐵桶般的韓家暴露在外的弱點,眾矢之的。

  韓平耐著性子聽完他這番陳述,她自己的處境早在入宮做城衛那年便有所體現,莫名奇妙的暗箭讓她吃了不少苦頭,記憶深刻,不用他來特意告訴她。

  「韓峰今日所為,看似無情暴虐,六親不認,但仔細想來,他還是顧念你的,怕你承受不住即將到來的衝擊,乾脆將你逐出韓家,從族譜上除名,以此來打消一些敵人的攻勢。」李淮璟一邊觀察韓平神色,一邊娓娓說道。

  先不管韓峰今日所為是否在為了保她性命,反正從小到大她被打的太多了,實在是分不清楚哪次是保命,哪次是要命,但九殿下口中所謂的『即將到來的衝擊』又是什麼?

  韓平想了想:「殿下是說雲荒四大家族入京之事?」

  雲荒四大家族指的是大京開國時的四位功臣,他們原是韓家旗下的四路兵馬,跟隨韓家祖先輔佐君王,征戰天下,待天下初定,他們便被分別派往東、西、南、北四方鎮守,數百年來,邊境太平無犯,與韓家關係密切,相輔相成。

  「年前剛收到的消息,你竟然聽說了?」李淮璟有些意外。

  韓平聳了聳肩,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只要話是從人嘴裡說出來,韓平就有信心可以打聽的到,聽牆角,聽八卦是她淺淺浮生中唯四的愛好。

  「雲荒四大家自古以來便是韓家分散在四方的兵力,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未經召喚,私自入京,故……眾說紛紜。」李淮璟高深莫測的話讓韓平想到了接下來的事情。

  估計,現在就連皇上都在懷疑,韓家是不是控制不住四大家族了,而有些人定不會錯失這次良機,想要給韓家一個痛擊,而她韓平正如李淮璟所言,毫無懸念會成為眾矢之的。

  「殿下的意思是……讓韓平投入你的羽翼之下,殿下會對我施以保護?」韓平按兵不動,猜測道。

  「呵……」李淮璟但笑不語,深邃通透的目光將韓平看得一頭霧水時,才開口說道:「本王是什麼身份,怎會不自量力想要保護韓家的人?」

  「那殿下是想如何?」韓平可不相信這位以陰險著稱的九殿下只是在提醒她時局的變動,讓她多加小心。

  哈,黃鼠狼給雞拜年,他會這麼好心?

  「保護,本王是做不到的。但若是結盟,相信也對你沒什麼壞處。」李淮璟高深一笑,令韓平琢磨不出他的真正意圖。

  結盟?

  果然是只黃鼠狼。

  「韓平一無是處,又被逐出韓家,從此形同陌路,韓峰當場說了,韓平再不是韓家的女兒,跟我結盟,殿下有什麼好處?」韓平反問道。

  李淮璟含著笑,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本書冊,頭也不抬道:「如果我說是受人之托,你可信?」

  韓平果斷搖了搖頭。

  「那就不必說了,我怕說出更多的謊言,而你又不信,豈非太傻?」李淮璟彷彿早就知道韓平的反應,應對之言脫口而出。

  韓平朝他背後白了一眼,暗自問候了下李家的祖宗,這才言道:

  「殿下的話讓韓平雲山霧罩,不得其意,韓平天資駑鈍,實在不知有何資格能與殿下結盟,若縱虎事件殿下查明乃韓平所為,隨時都可將韓平緝拿歸案,現下卑職深受重傷,雖有殿下藥石相救,卻身心疲憊,就此告辭了。」

  說著,韓平便抬腳想要離開。

  李淮璟虛晃一影,不知何時竟站到了韓平前面,如此神鬼莫辯的輕功令韓平咋舌。

  「你是在拒絕本王的善意?」李淮璟也不再與她兜圈子,如刀般鋒利的墨玉黑眸緊緊剜住她的舉動。

  韓平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氣勢,但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的性格寫照,不會這麼輕易被一個眼神打退,她拿出面對韓峰時的勇氣,露出森森白牙。

  「不敢。」

  話音剛落,韓平只覺眼前人影一閃,攻擊風馳電掣間展開,讓她心驚不已的是,一個被皇室投閒置散的皇子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韓平的武功不錯,只要不遇上韓祁、韓峰那樣的恐怖對手,普通的武者皆不在話下,可是,這位殿下的功夫不如韓峰霸道,不如韓祁勇猛,卻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要神鬼莫測。

  兩人三招打過,韓平自知不敵,乾脆歇手不打了,盤腿坐在地上兀自叫道:「殿下想殺了韓平,直接動手便是,還對我說那麼多做什麼?」

  「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李淮璟低沉柔雅的聲音中暗藏殺機。

  韓平無所謂的昂首道:「當然不是,殿下武功高強,完勝韓平千百倍,殺一個韓平綽綽有餘,煩請殿下手起刀落,給韓平一個痛快!來呀!」

  「哼。」李淮璟冷哼一聲,不想再與她糾纏,憤然擺手道:「狗肉上不了酒席,滾!」

  韓平如獲大赦,手忙腳亂從地上爬起來,跑了出去,李淮璟一雙比暗夜還要深諳的目光瞥向她匆忙的背影,終於知道韓峰在面對這個油鹽不進的混蛋時是個什麼心情了。

  黑色身影如鬼似魅般忽然出現在李淮璟身後,是個面貌俊秀的少年郎,他一身黑色勁裝,腰間佩有長龍銀劍,劍身刻有繁複的古老紋飾。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留她。」李淮璟頭也不回轉身投入座椅,面色霜寒道。

  那黑衣少年納悶的蹙了蹙眉,無限惆悵的看著韓平離去的凌亂身形,終是不解道:

  「怎麼會是她這樣的呢?武功還那麼差……月暉的五十八奎星像是不是被雲遮住了?」

  李淮璟抬眼掃了他一眼,不想多言。

  韓平慌不擇路,像是身後有惡狗追趕般,恨不得親娘給她多生幾條腿,繞過迴廊,眼看就快到大門了,腦中一個靈光閃過,讓她驀地停下腳步,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忽然又轉身向裡奔去。

  循著哀嚎聲的來源,韓平很快找到了正在行刑的地方。

  先前那個反覆無常的人下令將下人亂棍打死,這種事情,韓平不碰上也罷,可如今她碰上了,尤其還聽到了那人的聲音,如果不救的話,她怕午夜夢迴之時耳畔會充滿這人索命的聲音,反正她今天已經得罪了那人,乾脆得罪到底,最好讓他斷了要跟她結盟的心,永遠不要來煩她。

  韓平火急火燎的衝入刑場,將被打得奄奄一息,除了哀嚎再也說不出話來的人拎起,在王府守衛還沒到齊之前,就把人帶了出去,飛簷走壁將他丟在一間藥店後院,這才放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