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遊樂園區成為禁區僅剩下一小時。然而從遊樂園區到唯一不是禁區的蛇山區,在沒有任何代步工具的情況下,一小時是絕對不夠的。
不過,在遊樂園的地下鬼屋內有一架電動小火車。這架電動小火車速度不慢,可以直接通向遊樂園的最西端,在最西端下車後再翻過一座小山就能到達蛇山區。原本一小時有餘的路程可以被縮短至四十多分鐘左右。
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
然而問題是,在上一個時段中,只有遊樂園和蛇山不是禁區。一般人不會選蛇山,那麼剩下的三人很有可能全部停留在遊樂園區,這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狹路相逢。
方嵐雙手被手銬銬在背後,一瘸一拐地走著。厲赫還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根繩子,系在方嵐的手銬上,繩子的另一端則系在厲赫的手腕上。
一日兩夜沒見過一絲光的方嵐懶懶散散地走在前面,本來就瘸,還因為長時間沒活動過,走路有點兒晃蕩。走了大概沒多久,厲赫忽地喊停,方嵐眯著眼睛,偏頭一看,不遠處果然有一輛復古歐式小火車停著。說是火車,其實不過是造成了火車的形狀而已,本質上和露天過山車比較相似。不過這小火車是真小,頂多也就坐十幾個人。
厲赫輕輕牽著方嵐手銬上的繩子,拉著她坐進了小火車。方嵐暗自祈禱車不要開得太快,畢竟車程有將近半個小時,要是看的太快的話,臉都被吹麻了。
剛上車五分鐘,方嵐就聽見自小火車的車頭和車尾同時響起了幽幽的歌聲。歌詞讓方嵐有些莫名其妙,「籠子裡的小鳥喲,什麼時候能出來?黎明的夜晚,鶴與龜滑倒了。背後的那個是誰呢?」
歌聲唱了一遍又一遍。稚嫩的男童聲音中藏著說不出的詭異,聽得方嵐有些毛骨悚然。
終於,當這首詭異的童謠唱到第五遍時,小火車緩緩發動了。
「方嵐,你還記得嗎?你當年高考前,我們還一起去遊樂園散心。」厲赫的聲音從黑色口罩下傳出來,有點兒悶,卻也難得的溫柔。
方嵐低著頭避風,一頭長捲髮被風吹得向上飛起,簡直是再世梅超風。她隱隱約約聽見厲赫在說話,可耳邊全是嗡嗡的風聲,怎麼也聽不清,只好五官扭曲地轉過頭來,滿眼疑惑地看著厲赫。
厲赫張了張嘴,只好放棄,心裡遺憾不已。
他靜靜凝視著風中凌亂的方嵐,竟覺得怎麼看怎麼驚豔。長期的閉門不出使得她的臉色略顯蒼白,然而她的長眉那樣黑,她的唇依舊紅得嬌豔,兩相映襯下,她看上去實在有種病態而性感的美麗。
薄易給她的制服外套已經被厲赫扔了。此時此刻,她的白襯衣緊緊地箍出她完美的胸型來,顯得無比誘人。
厲赫怔怔地伸出了手,想去觸碰她的臉。
在她面前,他一直自稱好朋友,將她稱作「自己最好的朋友」。然而事實上,他不相信男女之間能夠有所謂純潔的友誼。
就在此時,他忽然皺了皺眉,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籠子裡的小鳥喲,什麼時候能出來?黎明的夜晚,鶴與龜滑倒了。背後的那個是誰呢?」那首詭異的童謠一遍遍地反覆著。
厲赫目光一沉,緊握匕首,猛地旋身,向身後捅去。
驟然之間,火車馳入了隧道,滿目皆是黑暗。
十幾秒後,火車駛出,不遠處竟然出現了光亮。
光!
方嵐有點兒激動,揉了揉眼睛,興奮地轉頭去看右邊的厲赫。然而眼前所看見的景象卻令她目瞪口呆,心都快被嚇停了。
厲赫……的……頭呢?
他頭部以下的軀幹依然坐在那裡,保持著轉身的姿勢,手甚至還會輕輕地動。然而他的腦袋不見了,頸部的血管組織等完全暴露,濺的四處都是鮮血。方嵐嚇傻了,剛才經過隧道時,她還以為是頂上的石頭滴水,完全沒想到濺到自己身上的是厲赫的血。
她緩緩回過頭來,看向身後。
一個男人居高臨下地回看著她,一手扶著厲赫的座位頂端,另一手則提著一把尚在滴血的鋒利斧頭。
風將他額前的碎髮全數吹起,他的眼神漠然而冰冷,一絲笑意也無,但他的唇邊卻掛著極其溫柔而迷人的笑容。
他的襯衣原本大概是白色的,但此時卻已經染盡殷殷鮮血,完全看不出本來顏色。他沒有繫扣子,襯衣完全被風吹起,六塊腹肌和人魚線距離方嵐只有幾釐米的距離,看的方嵐連忙往後收了收腦袋。
抖S的氣場實在太具震懾力度,方嵐一看,心跳就有點兒紊亂,偏偏此刻風勢忽然變大,長髮把她的臉完全糊住,連她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嘴裡都進了不少頭髮。
方嵐正手忙腳亂地吐著頭髮,薄易卻笑了笑,先是單手提起厲赫剩下的軀體,像扔垃圾一樣丟了出去,然後緩緩伸手,幫著可憐又尷尬的方嵐同學拂開了覆在她臉上的亂髮。
小火車的速度逐漸放緩了。四野明亮,陽光晴好,就連那首擾人的詭異童謠都戛然而止,一切都恰到好處。
方嵐吐了吐舌頭,揶揄道:「喲,這不是本屆BR法的男神人氣王嗎!」
薄易不答,勾了勾唇,慢慢湊近她的臉,直到鼻子幾乎要與她的鼻子相碰才停下。
「你心情好像很好?」他輕聲問道。
方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猛然察覺有些不對,摸了摸鼻子,避開薄易,連忙乾笑著說道:「我也是看見你才心情好的。之前我特別擔心你,擔心得吃不好也睡不著,每天聽廣播,就盼著能聽到你的消息。」
薄易的笑容消失不見。
他沉著臉,在方嵐後一排坐下,敞著大長腿,冷冷命令道:「翻過來。」
方嵐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然後轉了轉帶著手銬的手,說道:「算了吧。不太方便。」
薄易靜靜地凝視著她,手上把玩著斧頭,口中又重複了一遍:「翻過來。快點兒。」
方嵐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麼屌,敢於反抗薄易:「我可是主人。我怎麼能聽你的命令!」
方嵐剛說完,就看見薄易沉著臉,驟然起身,雙手勒在她的胳肢窩下,還不待她反應就已經把她生生舉了起來!簡直是父親抱剛出生的小女兒那種舉法!怎奈何方嵐個子不低,薄易沒辦法將她舉過來,只好生拉硬拽,憑著蠻力把面紅耳赤的方嵐拖到了後排。
他笑了笑,滿意地將方嵐兩腿分開,讓她騎坐在自己身上,隨即將她牢牢箍住,令她不得動彈。
方嵐膽顫心驚,從剛才看見薄易時,她就感覺今天的薄易相較從前而言大為不同。怎麼說呢?好像抖S氣場全開了,看她的眼神也比分別之前更熾熱了……方嵐不傻,她大概能猜到薄易的心思。但是事實上,她並不希望他有這種心思。
她的格鬥技能比起普通人來說還算可以,但在薄易面前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客觀說來,在薄易面前,她處於弱勢。如果薄易想要對她做些什麼,她絕對沒有反抗成功的可能。
況且她想要贏,想要活著離開,薄易作為搭檔的力量對她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她不能跟他翻臉。
明明已經在他面前不能再邋遢了,這傢伙難道恰好喜歡這一型的?
薄易微笑著將她擁入懷中,唇貼著她的耳側,緩緩說道:「主人。主人不是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一米範圍之外嗎?這次主人離我太遠了。我真的生氣了。」
「我知道你說擔心我擔心得吃不好,睡不著是騙我。但我確實是整整兩夜沒有睡覺。我一直在找你,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我搶來了一部GPS,總算發現了你在哪裡,和誰在一起。」他收了笑意,聲音漸沉,愈顯冰冷,「方嵐小主人,老實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他的雙臂愈勒愈緊,似乎是要把她融進自己懷裡一樣。
方嵐飛速思考,然後說謊道:「他就是個瘋子,整天說一些胡話,我也聽不懂。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殺我,反正他就是把我捆起來,然後什麼也不做,就有時候一直盯著我看。」
薄易眯著眼睛看她,嘆了口氣,輕輕說道:「我說過了。不要騙我。」說罷,他拍了兩下方嵐的屁股,眼神冰冷,但笑容卻很是輕鬆,挑逗道,「如果你說的是假的,就趁早說出真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現在,親我。」
方嵐其實是個直性子,此刻也忍無可忍,咬了咬牙,說道:「喂,想聽我說真話,你也得說真話才行。我們既然是搭檔,就要坦誠相對。你現在都快把我祖宗三代摸個門兒清了,可我連你的年紀都不知道,你覺得公平嗎?你還指望我給你說真話?我都不知道薄易是你的真名還是化名!」
薄易卻緩緩笑了,便連眼睛裡都滲入了笑意。
火車乍然停了。
方嵐現在就是個瘸子,忍痛走路尚可,爬山路實在艱難。背也不能背,因為方嵐稍微彎下腿都感覺大腿上的傷口又要被撕裂了,薄易乾脆把她打橫抱起,帶著她爬山。
翻過眼前這座山,就是傳說中的蛇山。
這一路上,薄易都沒有說話,方嵐被他抱著,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乾脆說道:「我現在就是個累贅。你不如直接把我拋下算了。」
薄易淡淡掃她一眼,還是沒有吭聲。
不多時,兩人便抵達了蛇山。據說這座山上有成百上千的蛇,幸而現在是白天,蛇還不會出來,只不過偶爾還是能看見有那麼幾條叛逆的蛇隱在草叢中,嘶嘶地吐著紅信,其中更有一兩條定定地看著假S女主人和她的真S男奴,似乎已經完全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令方嵐驚訝的是,薄易不僅在跟人打架上有一手,跟蛇鬥竟然也很有經驗。他看上去完全瞭解蛇的習性,出手竟然比蛇還快,提著斧頭驟然一斬就將蛇完全砍死。
抵達蛇山不多時,高木隼人的廣播便響起了。他的聲音無比輕鬆歡快——
「大家好~在剛剛過去的一小時中又有一人被人殺死,兩人因在禁區停留而頸環自爆,所以我們就要恭喜薄易和方嵐同學啦!本屆BR法的最終勝利者,就要在你們這對恩愛的小情侶間產生啦!接下來我要宣佈的是午飯自提點……」
他絮絮說著,聲音還在不斷自廣播中傳出。然而方嵐稍稍抬頭,卻看見一個淡金色短髮的軍裝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不遠處。
這個人,正是本應在廣播中說話的代理班主任,高木隼人。
薄易皺了皺眉,緩緩舉起了槍,對準隼人。
高木隼人卻挑了挑眉,微笑著說道:「廣播是剛才錄好的。孩子們,不要誤會,我絕對是個好人。雖然我看上去是你們的代理班主任和本次BR法的執行負責人,但是事實上,我其實是反BR法組織的成員。我當年也曾經是某屆大逃殺的勝利者,但是我認為BR法毫無意義可言——畢竟,無法引導未成年人健康長成的成年人,又有什麼資格去設立法律、懲罰孩子們呢?」
薄易將方嵐護在身後,沉聲說道:「你要做什麼?」
「我要放你們走。我之所以表現出對BR法無比擁護,只是為了獲取軍方的信任,好讓他們今後繼續讓我負責BR法相關事務。為了不讓軍方起疑,我不能放走太多人,只能放走最多四個,剛才廣播裡我說的死在禁區裡的那兩個,其實都被我放走了。」高木隼人難得如此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