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嵐看完之後,與薄易稍稍對視,見他點了點頭,便轉頭對著謝爾凡和他的搭檔魏敬亭說道:「坦白來說,我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我們目前排名第一,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那個叫曾新梅的女人說透過玻璃看見S躺在VIP病房中……玻璃?這也太可疑了吧?死神好像是故意要讓她看見似的。而且死神的病房附近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嗎?隨隨便便一個受典人就可以看見?
至於實驗室的存在,這又是一個「湊巧」的發現。接二連三的巧合撞在一起,方嵐實在懷疑這是死神的另一個陰謀。他可是超越萬物的神,是眾神湮沒之後唯一遺留世間的神明,有這麼容易就出事嗎?
謝爾凡微微一笑,聲音中尚帶著少年獨有的青澀與稚氣,道:「我在我的房間內發現了一個日記本,寫下日記的人是上一屆的受典人,也就是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所用的語言是瑞典語,我不懂瑞典語,但是我會一點德語,二者有些相似。我連蒙帶猜,猜出了一些部分。這個人叫威廉,在著名的1915年英國奎恩蒂稀鐵路撞擊事故中出事,由此來到奇異恩典。他一共經歷了四十多輪恩典世界,終於堅持到了最後一輪……不過這本日記,到此戛然而止,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最後的贏家。」
魏敬亭眉頭微蹙,繼續道:「我是一名警察,有多年的辦案經驗。如果一個凶手玩心很大,喜歡巧立名目,並自以為是正義,以審判的形式殺人,且十分享受這種折磨受害者的過程……那麼他就是天生的變態。一般來說,這樣的凶手不會突然收手,或者倉促下手。更何況奇異恩典每百年才舉行一次,死神怎麼可能不好好地玩一回?所以我更傾向於認為,死神是真的出了事。即便這是他設下的一個圈套,引誘部分受典人自投羅網,我還是認為,他本身可能遭遇了某種事情,無力再支撐下去。」
聽完謝魏兩人的話,薄易神情漠然,似是有些不耐地道:「為什麼和我們說這些?想讓我們和你們一起去劇場,看看那些人怎麼行動?抱歉,我沒有興趣。」
謝爾凡聳了聳肩,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小本子,道:「如果那樣,當然更好。不過那並不是我的目的。薄大叔,我猜你大概會瑞典語。在人類清除計畫裡,電視裡當時在放一部美劇,叫《歡迎來瑞典》。你沒有看屏幕,但是當劇裡說瑞典語的笑話時,你笑了。威廉的日記裡有些部分我猜不出來,希望薄大叔能幫我翻譯一下,至於報酬,就是和你共享了這些信息。」
方嵐狐疑地看向謝爾凡,道:「你不怕薄易告訴你錯誤的翻譯結果?」
謝爾凡微微一笑,眨了眨眼,輕聲道:「我有判別能力。」
薄易默然片刻,答應了下來。於是,在這個風雨欲來的日子裡,另一撥人在蛋殼劇場裡造/反,試圖越過死神的判決,逃離恩典世界,而這邊的四個人則找了間小店坐下,共同品讀上一屆受典人留下的瑞典語日記。期間,魏敬亭偶爾會告知眾人反叛派的進展。一個小時過去了,薄易幾乎看完了一半日記,而反叛派那邊卻還沒能解開實驗室門的密碼。
威廉·安德森,生於1895年,來到奇異恩典時,他正在蘇格蘭上學。1915年5月15日,由於信號員操作失誤,一輛軍用列車和一列民用客車相撞,造成約二百餘人死亡,而威廉再度睜眼時,便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漆黑的小屋內。
沒有搭檔,威廉孤軍奮戰,一路闖關。在這期間,他有過信心滿滿的時刻,也曾情緒失控,瀕臨瘋狂,幸而最終,他總算是迎來了勝利的曙光。
薄易並沒有為謝爾凡詳盡地翻譯。他每翻一頁,匆匆一掃,便簡略地說道:「這一頁,他在思念父母。這一頁,他在自我剖析,反省為什麼會輸。這一頁,他在感慨還沒有跟喜歡的女人告白,然後一直在說喜歡的人有多美……」不過謝爾凡偶爾會讓他單獨翻譯某句話或某個詞語,薄易也只好停下節奏,一個詞一個詞地告訴他。
魏敬亭忽地皺了皺眉,說道:「門打開了。他們竟然輸對了密碼,真是撞大運。」
方嵐忽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打開也沒用了。你們看,機械兔似乎又活過來了。」
眾人微驚,抬頭一看。果然店內的機械兔開始輕輕晃動起來……難道死神的力量又恢復過來了?緊接著,兩個二人組的機械兔聯絡器都瘋狂地嗡嗡震動起來,方嵐拿起一看,一條信息躍然顯示在屏幕之上——
請各位受典人在半小時內趕到位於蛋殼劇場二層的202排練室。如未及時趕到,將立即遭到抹殺。——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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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排練室並不算大,四面皆是鏡子,室內並未開燈,一片漆黑。方嵐薄易和謝魏二人走入室內時,似乎已經有不少組已經抵達,隱隱可以聽見輕微的響動。四人隨便找了位置,盤腿坐下。
不一會兒,巨大的關門聲驟然傳來。
燈遽然亮了。
房間內的人們立時倒吸一口涼氣,發出了或驚惶或作嘔的聲音。方嵐看著眼前的景象,瞳仁猛地一縮,腹中噁心,幾欲嘔吐。薄易連忙摀住她眼睛,順勢將她摟在懷中。
最前方的地上,整整齊齊,擺了十五顆人頭,皆是齊根砍斷,不少腦袋尚還睜著眼,面上猶存驚懼的表情。
薄易匆匆一掃,發現這正是十四名反叛者及上一輪審判沒來得及被處理的中學老師史仲芸的頭部。他眉頭微蹙,目光冷冷投向盤腿坐在鏡前,頭戴面具的金髮男子S。
他輕笑一聲,看著反應不一的眾人,緩緩說道:「本期審判秀,只有兩百歲以上的機械兔才可以觀看哦~雖然死神我很喜歡觀賞大家在恩典世界裡奮鬥拚搏的樣子,但是對於部分受典人的表現……」他稍稍停頓,繼續道,「我有些不太滿意。要知道,我已經看過太多屆奇異恩典了,我更希望看到一些新鮮的展開。所以,我思來想去,決定玩弄一個小把戲~」
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制定了遊戲規則,那麼你們就要遵守。不遵守的人,喏,只能得到這樣的可憐結局。對於這些不知悔改的傢伙們,我懶得耗費時間,對他們進行審判,所以,就用鈍刀緩緩切斷了他們自以為高貴的醜陋頭顱。至於他們的罪行……就讓我匆匆帶過吧。」
說匆匆帶過,他的速度果然極快。每說到一個人名,他便會走到那顆人頭旁邊,揪起那腦袋,漫不經心地晃悠,這副畫面實在觸目驚心。
「焦鵬,入室搶劫,殺人未遂。他殺的人,是馬瑩的丈夫。馬瑩沒有丈夫後,才會把兒子看成唯一的命根子,犯下了溺愛的罪行。
姜吟,憑藉小清新風格的遊記出了小名,可是這些遊記攻略,其實都出自他人之手,全都是別人代寫的,這是『欺瞞』。之後她轉型,各種炒作齊上,又犯下了更多欺瞞的罪行。該死。對了,是誰幫她寫的書呢?我想在座的某位受典人,應該很清楚才對。
曾新梅,人販子,該死。不過要不是她把在座的某人從山溝裡拐出來,賣給了條件更好的家庭,這位受典人應該還在玩泥巴呢。
康帥,性取向不是錯,錯的是濫交還騙婚。你把游教授的女兒可害慘了。
白予歆,出賣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錯,這個不好界定,不過你屢次破壞他人家庭,這就是你的罪過了。
佟立邦,哦,可憐又可恨的傢伙。被在座的某位受典人逼得退學,你確實可憐。可是猥褻兒童,可不是該做的啊~如果史仲芸老師知道她的智障女兒也被你下過手,該有多傷心……所以,還是讓她在無知中死去吧。
姚藍,雖然你長得很美,可是嫉妒卻讓你面目可憎。馮寶璐在校內做淫/媒,哄騙無知少女,而你做了什麼呢?你作為她的好友,因為嫉妒她,騙她吃含有激素的藥,讓她急劇長胖,還把她的男朋友給勾引走了。
魏皓然,作為無數女生眼中的男神,你欺騙了多少女生的感情和身體呢?無情無義的花花公子,就讓死神我……來給你個痛快吧。
余強……首先要感謝你作為一個司機的不稱職,如果沒有你酒後開車,那輛車就不會順理成章地出事故,我也沒辦法在奇異恩典裡看見你們了。然而作為一個黑車司機,你曾經在夜深人靜時都幹過什麼虧心事呢?如果沒有你的強/暴,高莉娜現在會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呢?
田心,作為一個明星,你相當稱職,給普羅大眾創造了無數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知道,作為人類,說一輩子真話是不可能的,但是說太多假話,並對此毫無羞愧感,習以為常,且還妄圖從中牟利,只會把我這樣喪氣的神明招上門。
孟嫻,一位美女作家。美女倒是真的,但作家卻是假的。你專門抄襲冷門的小說,將別人的橋段心安理得地拿來使用,還諷刺原作者……那我能做的,就是讓你用生命來品味原作者們的憤怒。
杜廷熙,選秀冠軍,卻因為缺乏關注而心理抑鬱,靠吸毒尋求解脫。吸毒沒有錢了,就去騙錢~在座的某位受典人,你應該也知道吧,你父母之所以離婚,母親之所以染上毒癮,全都是拜這個人所賜哦~」
死神稍稍一停,微微一笑,緩聲說道:「一口氣揭露了這麼多的罪惡,會不會有點無趣呢?不過拜這些人所賜,我們的比賽進入白熱化。剩下的八組受典人,從能力上而言,幾乎不分高下。你們都有可能成為最後順利離開的那個人……我討厭輕言放棄的人,所以,大家最好戰鬥到最後一秒。我說不定會——法外開恩哦~」
他冰冷的眼神緩緩掃過場下的每一個人——
薄易摟著方嵐,神情漠然,直視著他;任亦然面色陰沉,他的搭檔楊爵眉頭微蹙,但神色看起來還算輕鬆;尹歌定定地看著薄易,默然不語,她的搭檔錢成則正在低頭沉思;厲赫面無表情,蔣子彥眼中滿是算計;駱思低垂著頭,陶夏的眼睛則望向了另外一組中的某個小少年身上,被她凝視著的少年名叫小古,是個腿微微有些跛的小男孩,而小古的搭檔,正是楊爵現實中的女友,厲赫的前搭檔,曾在大逃殺世界裡坑過方嵐的何貝貝;謝爾凡抱臂微笑,魏敬亭則面有憂色。
在角落裡,還有兩個引人注目的女孩。一個和尹歌長得一模一樣,正是尹歌的雙胞胎姐姐尹詩,而另一個,則帶著藍色假髮,穿著動漫角色的服飾,長得十分可愛,名叫徐妍。與尹歌妖嬈嫵媚的氣質大為不同的是,尹詩顯得寡淡許多。分明是毫無差別的五官,可兩人完全是兩種感覺,一個似火,一個如冰。
死神饒有興味地笑了,隨即沉聲說道:「人數沒有那麼多了,不如我們玩點兒有意思的吧。明天,我們將進行一次秋遊,地點是恩典城外的兔子山。八組受典人將被分為四組,最先爬到山頂的一組可獲得4000積分,第二名3000,以此類推。」
秋遊?方嵐皺了皺眉。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情秋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