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活成這樣真憋屈

再次睜開雙眸時,蘇綠的靈魂再次穿上了「衣服」,只不過,這具軀體她非常陌生。當然,這也很正常,因為它壓根就屬於另外一個人。

——有種正穿著別人內衣的微妙膈應感……

她微皺起眉,但很快就將其鬆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按照她和人字拖青年所簽訂的契約——不確切的時間內,她必須使用這具軀殼好好活下去,在「這個位面」中。

沒錯,這裡和她原本所處的壓根是兩個世界。

依照人字拖青年的說法,她突然「休克」的身體正處於生與死的邊緣,當然,這事和高貴的茶葉蛋沒多大關係,主要怪她為了賺錢居然熬夜三天。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奇妙的境遇,才使得她發覺了這枚硬幣的異常——它是個本不該流落在外的「位面控制器」,並且只會對純粹的「能量體」起反應,比如靈魂。

這場奇遇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被「硬幣」控制著的那些位面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災難。在兩者接觸的瞬間,那些「位面」中湧起了一股說不上大卻的確存在的「位面洪流」,使得它們各自發生了一丁點變動,同時,她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契合度嚴重下降。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將這些「變化」抹平。讓位面們恢復正常,她的靈魂與身體才能毫無妨礙地再次合二為一。當然,在這期間,她的靈魂因為磨練會不斷壯大,而她被「臨時保管」的身體也會獲得一定好處。

「可以為身體補充必要的維生素abcde以及各項鈣質,從此以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可以吃八碗。」

——這是那傢伙的原話。

而蘇綠對此的反應則是:「呵。」不讓用疊詞能難倒機智的她嗎?

於是,青年果然被她冷豔高貴的笑聲糊了一臉,訕訕地撓了撓明明很是俊朗卻硬是被他的表情拉低了不少分數的臉孔,訕訕的說:「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想活下去,就去其他位面完成任務。

而所謂的「任務」,就是代替那些意外死亡的人活下去,至於怎麼活,隨她心意。

「因為你不是重點。」青年是這樣說的。

「不是重點?」

「是的,比如一盆花,人們往往只會關注花的形態是否完美,卻會不小心忽視花盆或泥土。而你所要代替的人,就是一粒泥土或者花盆上的一條花紋,只要存在就可以,別的方面沒有什麼要求。」

「聽起來並不艱難。」只是在一段時間內補充因為「位面洪流」而不小心缺失了的「存在」而已。

「就是這樣喵!」青年很是厚顏無恥地將兩隻手捏成拳狀放在臉頰兩邊,歪頭試圖賣萌,卻換來蘇綠鄙視的眼神,他很是鬱悶地問,「不是說貓最能激起女性的母性嗎?你怎麼毫無反應?」

蘇綠微笑著回答:「大概是因為以我的年紀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最初因為被顛覆了「世界觀」而產生的無所適從感不覺間消失,這傢伙也漸漸恢復了被某位表妹評價為「人見人惡」的本性。

「……」

然後,她就被那傢伙一腳踹來了。

蘇綠坐起身,發現床的正對面就是梳妝台,一張年輕卻憔悴無比的容顏與她四目相對,暗黃的肌膚、乾裂的嘴唇、泛黑的眼圈、滿是血絲的眼睛……嚇人效果堪比女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她現在的「面目」。

不過,到底是有多二,才能做出把鏡子正對著床的事情啊。在古典傳說中,鏡子一直是具有靈性的物件,君不見無數神怪小說中法寶總有幾件是它?而現在的農村依舊留有把鏡子掛在門框上的習俗,原因很簡單——它能驅邪,也就是「把壞的東西反出去」。據有些「磚家」的說法,這習俗可以幾乎可以追溯到人們還在使用青銅鏡的時期,究竟是怎樣已經無人知曉,但誰都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將鏡子擺在正對床的位置毫無疑問是個極大的錯誤。

夜晚。

漆黑房間。

冰涼的鏡子。

躺在床上的人。

鬼故事的材料全湊齊了,不悲劇才怪吧?所以民間才有「鏡子對床,夫妻失和」的說法。

蘇綠扶住額頭,接收著身體本源者的記憶,而後一陣無語,老古話還真是一點沒錯。

這個名叫白雪雯的妹子,簡直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的範本。

出生豪貴,父母疼愛,獨生子女,貌美膚白,身材玲瓏……一切的一切都彰顯著,這是多麼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一個「人生贏家」,事實上,她的確是,在二十歲以前。

但這一切,在她大二那年發生了改變。

改變的原因很簡單,至今仍被被無數*絲男流著口水yy的「富家小姐愛上窮小子」,藝術源於生活,卻沒生活狗血,書裡「窮小子」至少會成為唯我獨尊大殺四方的主角,而白雪雯看中的窮小子,就目前來看,除了讓她養著再花她的錢養其他女人外,毫無建樹。

最初其實她沒看上對方,只是因為從小被嬌寵長大的緣故,心眼軟,耳根子更軟,許彬在死纏爛打了足足一年後,成功地摘取了白雪雯這朵高嶺之花,這件事當時讓不少人目瞪口呆,羨慕嫉妒祝福詛咒的不一而全。不過白雪雯並不在意,父母從小就教導她——千金難買我喜歡。

她就是喜歡了,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她以為父母也會贊成自己的想法,卻挨了迎頭一棒。這也為兩人之後的矛盾埋下了伏筆,許彬堅持認為她父母「嫌貧愛富」,其實吧,如果讓蘇綠來說,這和嫌貧愛富真沒多大關係,從小用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兒,連碗都沒捨得讓她洗一次,現在居然要嫁到一個需要伺候他人的家庭,正常人心裡都不會好過。

更何況,那窮小子要是爭氣也就算了,問題是戀愛一年他換了一身行頭,從頭到腳沒有一件是他自己花錢的。真被女兒「包」也就算了,問題是他還對女友頤指氣使,也虧白雪雯能忍得下來。

蘇爸蘇媽一看覺得這堅決不成,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將來偌大的家產也肯定落到她身上。自己的女兒自己心裡知道,真找那麼一人,還不被生吞活剝了啊。

反對,必須反對到底。

可惜白雪雯不明白父母的苦心,被許彬「你家不過是有錢,憑什麼看不起我?分手吧,我也是有骨氣的!」的哭訴一激,居然做出了個「離家出走」的舉動,為了證明自己的「骨氣」,她不僅一分錢沒拿,連衣物首飾都沒帶。而後,和許彬一起租下了這間房,開始了同居生活。

這一住,才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什麼都要學得做,但這畢竟需要一個過程。最開始許彬還有心情安慰她下,到最後索性冷言冷語了起來。同樣是畢業生找工作,白雪雯找到的比他找得好,就被抱怨「你讓我壓力太大」,為了顧及愛人的心情,她不得不放棄那份待遇優越的工作,重新找了份又累賺錢又少的活。

這樣一來,許彬的自尊心就得到了滿足,一段時間內對她很是溫柔體貼,白雪雯這傻姑娘感動不已,自覺所作所為真是正確無比。可惜好景不長,許彬因為為公司完成了一單重量級業務,光榮升職了,俗話說得好,「男人有三喜,陞官發財死老婆」。這話雖然偏頗了點,卻頗有幾分真意。腦袋上的帽子一大,能見識到的景色自然多了,自制力差點的就情不自禁想沾染些花花草草了。

白雪雯隱約察覺到了這事,卻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去問。許彬也彷彿察覺到了這一點,膽子也逐漸變大,從前每天回家,現在一週未必回一次;從前按月交一半房租生活費,現在分文不給;從前每月固定往存摺打錢,現在直接把兩人積攢下準備買房的錢全部取走。

蘇綠深切地覺得,白雪雯這姑娘上輩子八成是屬烏龜的,可真能忍啊!明明才二十五歲不到,活生生地把自己憋屈成了現在這種「黃臉婆」的模樣。但即便是這樣的生活,也並非是絕望的,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兩個人在等待自己回去,而無論她犯了怎樣的錯誤,他們都會無條件地原諒自己。

原本,她已經在考慮偷偷給他們打個電話,可惜,卻先一步得到了父母因意外而去世的消失,驚訝,後悔,愧疚,痛苦……這一切的負面情緒終於讓白雪雯完全崩潰,她最終選擇了服用安眠藥自殺,離開這個似乎再沒有任何東西可留戀的世界。

白雪雯的生命原本應該已經消逝,卻因為「位面洪流」的波及,這姑娘的壽命卻被延長了,但因為「死亡」遭受的傷害,她的靈魂還處於虛弱期,所以需要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來代替其「活下去」,直到她可以重新接管身體。否則這個世界的規則將遭到破壞,「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小小的裂痕也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

蘇綠所要做的是把一切從源頭解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而後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不管怎樣,白雪雯的人生,從現在起就由她暫時全面接管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倒霉催的鏡子給挪開!

費了一番功夫做完這一切後,因為「身體極度虛弱」而氣喘吁吁的蘇綠伸出手,戳了戳鏡子中女性因為運動而紅潤起來的臉頰,另一手摀住心口,她能感覺到,真正的白雪雯就待在這裡:「能活成這樣,你也算是人才了。」

這種悲催到了極點的人生應該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我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