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回莊園的第三天,羅斯子爵回來了,與他新請來的「尊貴的」魔法師大人一起。
雖然年紀還小卻總愛故作老成(不這樣的話總有人愛偷偷摸摸捏他的臉,就算跟南茜阿姨告狀,她也總是一邊笑得前仰後合一邊也來捏他的臉……哼,最討厭了!)的弗恩少爺難得地展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趴伏在子爵夫人的膝頭,仰起頭問:「母親,魔法師是怎樣的啊?」
曾經是伯爵家小姐的夫人微微一笑,撫摸著自家兒子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漂亮髮絲,柔聲回答:「神秘的,強大的,知識淵博的,不容易為外物所動搖的。」
雖然還聽不太明白,但弗恩依舊從媽媽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種令人神往的力量感,他情不自禁地說:「母親,我以後也要當一位偉大的魔法師。」
子爵夫人笑了,她俯□,親了親兒子粉嫩而健康的小臉蛋:「好。」
「到時候我一定能學會讓您身體變好的魔法。」弗恩站直身體,表情「嚴肅」地說,「這樣春天的時候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郊遊了!」
「嗤嗤……」不遠處收拾房間的南茜情不自禁地笑了——子爵夫人的房間一直是她在打理,從不假手他人。
「南茜阿姨,你居然偷聽我們說話,太過分了!」小子爵少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炸起毛來,「你再這樣……我、我以後就不帶你去春遊,只帶父親和母親去。」
「……噗!」南茜笑得更厲害了。
「……」被大人的無恥擊敗的弗恩少爺委屈極了,他默默轉過頭,用那雙繼承自父親的紅眼睛兔兒般盯著自家母親,各種求「做主」。
子爵夫人嘴角的笑容變大,她伸出雙手,一把將孩子攬入懷中:「我等著那一天,等我心愛的小弗恩帶我去春遊,男子漢要說話算話哦。」
嗅著母親身上芬芳的味道,未來的子爵大人瞬間忘記了之前那小小的不滿,用力點了點頭:「嗯!」就這麼靜靜地被抱了一會兒後,突然側過頭,透過窗子看向莊園門口的方向,喃喃低語,「父親什麼時候才到家啊?」
幾乎是同時。
正在騎馬的羅斯子爵若有所感,驀然勒停馬匹,跟隨著他的騎士們亦在馬的嘶鳴聲中訓練有素地紛紛停了下來,不見一絲忙亂。
子爵抬起馬鞭指向已經可以看到輪廓的城池,朝身邊的男子說道:「肖恩大師,那就是薩爾城。」
與他並駕而驅的男子如傳說中一般身穿一件黑色的長袍,日照下,這件袍子上偶爾會隱約閃過一些奇妙的紋路,其他人頂多只是覺得有點好看,而子爵的心中卻有些許敬畏——無知者無畏。雖然爵位不高,但身為一名貴族,有些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比如這件長袍就是傳說中的魔法長袍,那些紋路是魔紋,使用魔力激發後能讓法袍發出一個到多個魔法。法。它只有獲得正式法師資格的人才可以穿戴,哪怕有錢有身份也不行,否則會被魔法公會以「侮辱法師尊嚴」的罪名毫不客氣地處理掉。
戴著兜帽的男子聽到子爵的話,只是微微頷首,似乎懶都懶得搭理。
而無論是子爵,還是其他護送著兩人的騎士,都沒有露出絲毫不悅的神色,因為這實在是太正常了。如果這位魔法師對子爵無比熱忱,他們反而會懷疑他的身份。畢竟,在所有人的心中,魔法師幾乎就是「陰暗、高傲、性格古怪、難以溝通、離群索居」的代言詞。
「我似乎已經聞到家中面包的香味了。」子爵哈哈一笑,說出了一句俗語——據說這是某位元帥在得勝歸國的路上曾經說過的話,以此表達與家人相聚的急切心情,「肖恩大師,請問可以加快步伐嗎?」
一直沉默著的男子突然抬起一隻手——即使身處馬背上,他也無需操控韁繩,似乎馬兒已經完全為他的氣勢所震懾,這一點讓隊伍中的其他人都深深心驚-——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啊!而他自袍中伸出的手,遠不像那位名叫洛菲爾的女僕說的那般漂亮,反而看起來枯瘦無比,簡直就像腐朽的骨頭上再包了一層肉色的皮。不僅不能「讓黃鶯都情不自禁棲息其上」,反而能將可憐的蟲子嚇得暈眩。
他抬起那隻枯槁的手,將自己的兜帽取了下來,每當這時,其他人也許就能理解這名法師為什麼要戴著它了,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醜了,尖嘴猴腮三角眼,簡直像一隻穿上了人衣的猴子——上天在給予他珍貴的魔法天賦時,順帶取走了其他珍貴的特質。
不過,包括羅斯子爵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買賣。而且,就算這位法師的長相再醜,他們也完全不敢笑。因為下一秒,他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口中突然念出了幾句神秘的咒文。
所有人噤若寒蟬。
直到這位法師重新戴上兜帽,將手縮回袍子中,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師?」
「可以走了。」
「……好的。」
羅斯子爵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一眾人再次上路,而一動之下,他們紛紛驚訝了,原因無它,速度居然比剛才快了三成,這個是……魔法的效果嗎?如果運用在戰場上……
雖然心中疑惑,他卻沒有多問,只是真心誠意地感慨說:「肖恩大師,您的魔法真是太神奇了。雖然晚宴還沒開始,但請允許我提前敬您一杯,酒稍後補上。」說完,他又是一笑,沖騎士們喊道,「我們走!」
一眾人從山頭馳下。
而此時,子爵夫人已經開始梳妝。
雖然這是每位女性每天必做的事,但因為身體不太好、很少出去見人的緣故,她很少會這麼做,再加上子爵本人也不在意這個,她也就更懶得做這件事了。
但今天不同,一位尊貴的客人來訪,以完美的妝容、精緻的衣裙和飽滿的精神迎接是最基本的禮貌。
而在這期間,蘇綠依舊在讀著書。
南茜則在梳妝台前用鑲嵌著寶石的銀製髮梳仔細梳理著子爵夫人美麗的長發。
「瑪麗。」明明是晚宴的主角卻最在此時最為輕鬆的子爵夫人突然開口說。
蘇綠停下讀書的動作,從凳子上站起身,提起裙襬先行了個禮,而後才問:「夫人?」
「你今晚陪在我身邊吧。」
「……啊?」
「穿著華麗的衣服參加宴會可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她轉過頭,微笑著看向蘇綠,「我們的小百靈鳥不是這樣嗎?」
蘇綠:「……」抱歉啊,她對這個還真是沒興趣。
「而且,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你而神魂顛倒的模樣嗎?」眨眼睛。
蘇綠:「……」呵、呵呵,她對小屁孩能有什麼興趣?相對而言她反而更愛叔型的,成熟包容有男人味,只是這類男人的掌控欲也較強,她會湧起對抗心理,直到把對方弄趴下為止。用湯表妹的話說就是「你到哪裡去找一個成熟包容有男人味的抖m啊?注定單身的節奏!」,不過,她明顯不能這麼說,因為宅邸中符合這種形象的……都結婚了。她扶額,「夫人,我才十二歲。」
「年齡不是問題。」子爵夫人摀住臉,不知想起了什麼,蒼白的雙頰上浮起一絲紅暈,「我就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對羅斯一見鍾情,可那個笨蛋卻以為我十五歲才與他第一次見面。」
蘇綠:「……」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不過,倒是很像這位夫人能做出的事情。
「那個孩子叫什麼?」
「阿爾德。」南茜默默補刀。
「對,那是個不錯的孩子。」子爵夫人略狡黠地笑了,蘇綠彷彿從她的背後看到了惡魔的小翅膀,「甩著尾巴跟在你身邊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不是嗎?瑪麗。」
蘇綠:「……」不好意思,她不好這一口,而且不管怎麼說對孩子下手實在是破下限了。
「所以,南茜,麻煩你稍微快一點,我們必須勻出時間來替瑪麗好好打扮。」
「交給我吧。」
蘇綠:「……」她壓根就沒有答應這件事好嗎?
很不幸的是,她的意見被直接無視了。
沒多久後,她被迫穿上了子爵夫人年輕時的一件粉藍色裙裝,這個世界雖然看似像中世紀,但其實很多細節差異很大。比如這件裙子居然是洛麗塔風格的,荷葉邊、泡泡袖、蓬蓬裙無一不全,只是裙襬不是及膝而是直到腳踝,裙襬層層疊疊,裝飾著各種美麗的花邊。
同樣的一群,穿在前主人的身上楚楚動人,穿在蘇綠的身上則又是另一種感覺。
「啊呀,瑪麗的氣質很奇特呢。」子爵夫人穿著一件湖藍色長裙,除了一條裝飾著寶石的腰帶外,再沒有其他裝飾。被高高挽起的發絲上也只有幾件精巧的裝飾品,與那些幾乎想把東西全部堆在頭上的貴婦截然不同。但這無損於她的美麗,或者說,美貌到了這樣的地步,是她讓衣物顯得奪目,而非後者來裝飾她。
此刻,這位足以驚豔半個王國人的貴婦人正毫無形象地提其裙襬圍著蘇綠打轉悠,「這樣的衣服都能穿出端莊感。」
蘇綠:「……」這是瑪麗臉孔給人的感覺吧?
「仔細一看還有點盛氣凌人呢。」
蘇綠:「……」這一定和她本身沒多大關係。
「看來要畫一個可愛的妝容才可以,南茜,你覺得呢?」
「正是如此。」
蘇綠:「……」嘆氣。
好吧,她不止一次地發現,自己對於這位看似病弱其實深度腹黑的子爵夫人完全沒轍。不能打不能罵,甚至稍微露出一點拒絕的意思,她就會拿著手帕眼淚汪汪地看著人,好像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一樣。
由此可見,子爵淪為妻管嚴真是太正常了。
不是友軍不努力,而是敵軍太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