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堪稱高危的「武俠世界」,蘇綠只想低調地安生度日——因為一丁點事就被一群人提著刀追殺萬里的事情,她可受不了。
但問題在於,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能得到,不是她不想就不會來。
這事情,還要從一天日暮時分說起。
「池姑娘。」
「慕先生,又去採藥了啊,還是老規矩?」
被蘇綠稱為「慕先生」的男子並不算老,從面容看僅有二十四五歲,容貌俊秀清雅,身穿一件白色衣袍,上面繡著寥寥幾根挺拔的翠竹,衣擺處卻沾染著不少塵土。黑髮於腦後用一條白色布條鬆鬆束起,盡數披散於肩頭,頭上卻還掛著幾片樹葉,整個人看來有些狼狽,卻又有幾分脫塵不羈之意。
而他的手中,正提著一個裝藥的背簍。
沒錯,這青年正是百草門的特產——神醫。而且他醫術似乎還很不錯,在門中輩分也高。不過為人卻並不倨傲,經常親自到附近的山上採藥,並出手為普通百姓治療,所以城中人都尊稱他一聲「先生」。
蘇綠與青年還算熟悉,一方面是因為這傢伙是她的老顧客,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第一次來吃麵時就嘗出了湯底中包含著哪些草藥,不過他不是碎嘴之人,詢問確認後便知趣地閉嘴了,沒有四處宣傳。
所以她對他印象還算不錯。
而很巧合的,這名慕先生的名字叫慕秋華,與池秋雨一樣是秋季輩的(時辰語),不過,對於這一點青年並不清楚,畢竟女子的閨名可不是那麼好問的。
「嗯,老規矩。」青年微笑著從背簍中取出幾支草藥放到櫃檯上,「今天挖藥時摘到的,你應該用得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蘇綠很乾脆地收下了,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傢伙經常出門不帶錢,那一次來她麵館中也是如此,她看他實在窘迫,就說那碗麵她請了,結果第二天,這傢伙就送來了一些她用得上的草藥,說是「抵債」,其實價值遠高於面。此後便常常如此,大概正因為來她這裡吃麵不用帶錢的緣故,他就此成了老顧客。
不過,慕秋華此人不太愛湊熱鬧,所以總在天色將暗、客人較少時才施施然走來,要上一碗微辣的排骨麵,慢悠悠地獨自開吃。
很快,蘇綠下好了面,將其端上,順帶又送了一小碟牛肉和花生:「都是今天賣剩下的。」每天的客源不是固定的,偶爾也會出現像這樣的情況。
慕秋華微笑著道謝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順帶又說,「不過再過幾日,姑娘還是多備些食材才好。」
「過幾天有什麼事要發生嗎?」蘇綠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了一點——一大|波客源靠近中。
「此事說來話長……」
隨即,慕秋華一邊用餐,一邊對蘇綠緩緩道來。
簡而言之,就是正邪兩派要開會了。
雖然名義上是對立的,但為了尋求「和平共存的出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每隔幾年就會見個面啊開個會啊比個武什麼的,而今年約見的地點,就放在了這處於絕對中立的慶寧城。
而眼下,這日子就要到了。
蘇綠聽完,只覺得自己被池秋雨這倒霉孩子給坑了。
來哪裡不好,居然來慶寧城?盟主、教主、神醫……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看似平定,但至少稍微發生點什麼意外,一切都會被洪水捲走,屍骨無存。
她想搬家了。
「池姑娘你也無需太過擔心。」也許是覺察到了蘇綠的「不安」,青年又說,「屆時來的武林人士雖多,卻不會輕易就大打出手,而且他們也並非不講理之人,想來不至於和你一個弱女子過不去。再者,哪怕真有個萬一,慕某也算有幾分薄面,想必他們不會為難於你。」
可惜,他才剛說完這話,就有人上門來打臉了。
因為時令已經是深秋的緣故,蘇綠在門上掛上一圈布簾擋風,而此時,布簾被掀開了,幾位身穿黑衣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人相貌普通,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就是讓他整個人略顯陰鷙的鷹鉤鼻。他看向白衣青年,說話間聲音有些沙啞:「慕先生,我們家主人有請。」
原本微笑著說話的青年注視著來人,神色頃刻間就變得肅然:「你們家主人是誰?」
蘇綠只覺得,神醫門武功爛的傳聞真心不是假的。這群人剛進來,精神異常敏銳的她就注意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異常氣場,結果這傢伙愣是等到對方開口才知道是找自己的。到底是有多遲鈍?
某種意義上說,雖然身體素質比不上這些練武之人,但就感應力來說,蘇綠說自己是第三,就沒人能當第二。第一?當然是某天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的蠢狗。
「這件事,先生去了便知。」
慕秋華挑眉:「我若是不去呢?」
鷹鉤鼻笑了兩聲,語氣間略帶威脅地說:「那恐怕就由不得先生了。」
「你們難不成是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我當然知道,這裡是慶寧城,更是你們百草門的駐地,只是,眼下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鷹鉤鼻沒啥誠意地對青年拱了拱手道,「久聞先生有一副慈悲心腸,想必不會見死不救?」
慕秋華沉吟不語。
他很清楚,這些人既然堅持非他不可,那他們的主人所患的恐怕的確是疑難雜症,或者是受了極重的傷或者難解的毒。身為一名大夫,救死扶傷乃是天職,更別提,水平越是高,就越是希望能遇到一些從未遇過的棘手病情。這並非心腸惡毒,只是渴求知識的本能。
更別提,現在他算是「人在屋簷下」,真反抗的話,八成討不了好,也許還會連累池姑娘。
於是他很快做出了決定,點頭道:「我可以出診,不過有兩個條件。」
鷹鉤鼻點頭說:「先生請說。」
「一,我常用的藥箱丟在了家中,麻煩你派人去取。」
「先生請放心,去取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慕秋華聽後沒有動怒,對方既然能來這裡找他,說明早有準備,那麼這件事的發生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二,不得傷害這位池姑娘。」
鷹鉤鼻再次痛快地點頭:「自當如此,不過……」
「不過?」
「為了我家主人的安全,這位姑娘想必也要一起和我們走上一趟了。」鷹鉤鼻對蘇綠就沒有這麼客氣了,如看著貨物一般地看著她說,「否則,若是有人來問上些什麼,我怕她不能守口如瓶,反倒給自己和我們添麻煩。」
蘇綠皺起眉頭。
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就在此時,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幾位黑衣男同時握住腰間的刀,警惕地轉身,而後只見……
一條眼帶傷疤的大黃狗用三條腿蹦躂著跳過了門檻,嘴裡還叼著一隻包子袋,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一溜煙地衝到了那姑娘的身邊,左左右右一頓猛蹭。
【妹子,妹子,我排了好久的隊,終於買到了新開那家店舖的包子!皮薄餡多,咬上一口,湯汁那麼一飆,嘖嘖,美得很,美得很啊!快來嘗一個!】
蘇綠真想扶額,這蠢蛋就不能看一看情況嗎?
而且……
她彎下腰猛拍了下狗頭。
【包子袋都是你的口水,讓人怎麼吃?】
時辰:「……」他默默鬆開嘴,注視著濕漉漉的袋子和同樣濕漉漉的包子……
【這一定是狗嘴漏風的錯!】qaq為啥這個世界木有塑料袋呢?
「咦?這不是新開那家包子鋪的肉包子嗎?」慕秋華注視著地上的包子袋,笑著說,「早聽說你家的狗都快成了精 ,現在一看,果然是聰明得很。」
「是嘴饞得很吧。」蘇綠無奈地回答說。
青年莞爾。
被忽視的鷹鉤鼻不愉快了,他們家主人還在床上躺著等人去救,這兩人居然還聊起來了?
心情略不好的他朝小弟一號瞥了眼,後者會意,三兩步就沖上前去,當然,他也沒想做啥,頂多是劈個桌子桌子地板啥的,給人起一個震懾作用。
鷹鉤鼻已經想好了自己的台詞——
「怎麼樣?二位,可以走了麼?」
但是!
他沒有想到的是!
小弟一號還沒到兩人身邊,就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給絆倒了。「啊!」的一聲後,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而後悲了個劇地以臉部朝下的姿勢倒地不起。
其餘人:「……」
而後他們只見,那個「罪魁禍首」叼著包子袋慢吞吞地爬到他背上,一屁股坐下,「嗷嗚嗷嗚」地開吃,看起來別提有多香甜了。
除蘇綠之外的其餘人:「……」這特麼的還是一隻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