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不清楚是嗎?好的,打擾了,好,再見。」
陳輕辰撂下手機,長嘆一口氣。這都好幾天了,找人的工作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他真的是沒辦法了。
許翰謙拿著「維生素」過來,讓陳輕辰吃藥,一邊安慰他:
「不要著急,慢慢來。」
「我等得起,對方那麼大年紀,可等不起了。」陳輕辰仰頭靠在沙發背上,煩惱地撅起了嘴。許翰謙把藥從他鴨子嘴一樣的唇瓣間塞進去,又把水遞到他手裡。
「吃藥。」
被強行餵藥的陳輕辰不情不願地喝了一大口水,呆呆地看著許翰謙正打掃客廳的賢惠身影。
「不過說真的,」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帶著點小心翼翼問許翰謙,「等這三個月結束,你要做什麼?」
聞言許翰謙停下來,微微皺起眉頭:
「怎麼又提起這個了?」
陳輕辰現在挺害怕看見許翰謙變臉,趕緊一股腦解釋道:
「我不是趕你走,只是你畢竟還年輕,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怎樣下去?」許翰謙咄咄逼人地反問他。
陳輕辰縮縮腦袋,聲音越來越小:
「跟我這老頭子混,有什麼前……」
「啪嗒」一聲,許翰謙鬆了手,拖把桿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音。他冷著臉,大步走向沙發上的陳輕辰。
陳輕辰立刻住口,悄悄地把自己縮得更小,爭取不在許翰謙眼中佔據更多空間。然而許翰謙氣勢洶洶過來,最終卻只是坐在陳輕辰身邊,把人整個攬在懷裡。
被壓著頭靠在那個人的肩膀上,陳輕辰微妙地有些不好意思,想起開卻失敗了。
「輕辰,」他能感覺青年鋪灑在自己頭頂的熱氣,呼得頭髮癢癢的,「要自私一點,不要總是想著別人的事情。」
「也沒有,這不是,人之常情麼……」
陳輕辰有些彆扭,不知道自己哪裡戳到了許翰謙,讓他又開始變得不正常。許翰謙不讓他抬頭,陳輕辰只能聽到他磁性溫和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震得他腦仁酥酥得發麻。
「你應該明白,一心付出並不都是有回報的,這麼多年向著孫耀南,你得到了什麼?」
陳輕辰臉色一白,突然間抬起頭來,許翰謙猝不及防之下真叫他掙脫了。他望著許翰謙的眼睛,半是真摯半是尋求認同:
「可是,你和他不一樣,對不對?」
許翰謙毫不迴避地回望他,看了很久很久,表情仍然還是淡然中帶著溫柔,眼神卻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陳輕辰一口吞下去。
「對,我和他不一樣。」
半晌,許翰謙笑了,再一次把人摟進了懷裡。陳輕辰發現許翰謙實質上是個擁抱狂魔,有事沒事就要抱著他,有癮一樣。
可是和一個有熱氣兒的大活人相依相偎的感覺很舒適,陳輕辰也就隨他去了。
「輕辰,你可以聽聽我的故事嗎?」
許翰謙抱了一會兒,突然對陳輕辰說。
陳輕辰受寵若驚,萬萬沒想到許翰謙會主動提出:
「當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許翰謙笑了一下,才緩緩向陳輕辰講述自己的曾經。
他有個平凡卻溫暖的家庭,父親是普通的公司員工,母親是家庭主婦,兩個人秉性善良,待人和善,與千千萬萬個其他小康家庭沒什麼不同。
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許翰謙的學習很好,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在鄰里之間備受欽羨,讓自家臭小子多和他學習。
他理所當然地考上了重點大學名牌專業,沒有意外的話,將會在畢業後進入某個公司,拿一份不菲的工資,找一個喜歡的人,孝敬自己的父母。
這一切卻在大二那年破滅了。許翰謙招惹了一個神經病,那個人設計誣陷他替考六級,正趕上那一年嚴打,學校二話不說將他退學。
原本心臟就有點問題的許父得知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被開除,當即心臟病發進了重症監護室,連聽兒子解釋一句的機會都沒有。住在醫院裡每天都在燒錢,許母又沒有工作能力,家中積蓄很快用盡,愁得不知所措。
許翰謙為了籌集醫藥費,一天打四份工,只有四個小時的睡覺時間。可沒有學歷沒有經驗的他只能做些薪水低微的小工,遠遠不足以負擔許父的治療費用。
正在這時,那個誣陷他的學生找到許翰謙,提出只要許翰謙願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可以承擔許父所有的醫藥費。
聽到這裡陳輕辰驚訝地睜大眼睛:
「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許翰謙這時候卻只是笑著,既無厭惡,也沒有怨恨:
「從小父母教導我與人為善,我真心對待每個朋友,他卻會錯了意。我拒絕了他,他就想毀掉我。」
陳輕辰一臉不可思議,大概是沒想到有人會做出這種事。許翰謙看著明明四十多歲還一派天真的陳輕辰笑得更誠摯了:
「沒想到吧?某些有錢人順心慣了,就容易不把別人當人,要不你怎麼會被辭退。」
陳輕辰尷尬了一下,連忙轉移話題讓他接著講下去。
那個人當初只是想毀了許翰謙的前途,沒想到會害許父出事,倒給了他一個裝好人的機會。然而他自以為當初做得天衣無縫,其實許翰謙一清二楚,只是苦於勢單力薄,沒能力反擊而已。
這個要求徹底激怒了當年還年輕氣盛的許翰謙,他冷笑著拒絕了,放棄曾經的尊嚴去「金盞」做了一名男公關,並憑藉與生俱來的柔情天賦迅速討得本市餐飲巨頭劉夫人的歡心,讓那個人心生忌憚,不敢再對他下手。
他不僅有了足夠的收入為父親治病,還可以在那個人找上門來的時候輕蔑地說:
「我出去賣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看著那傢伙的表情,你不知道我有多解氣。」許翰謙回想當年的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但即使重來一次,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陳輕辰心疼地看著他,滿臉不贊同:
「你太衝動了,你這麼優秀,總能夠找到出路啊,何必去那種地方。」
許翰謙無奈,大概只有陳輕辰會覺得在「金盞」裡陪酒賣身的自己「優秀」了。
「那個時候我一無所有,除了過得去的皮囊,還能拿什麼救我父親呢?」
「那……你父親的病怎麼樣?」
「當時救回來了,又撐了五年才走。」
許翰謙和「金盞」的合約正好也是五年,原本他還想在到期後重新回到校園,母親卻在許父去世後查出來乳腺癌晚期,他不得不接著留在「金盞」。
許媽媽大概是因為心中愁苦,才會讓病情迅速發展,治療一年後撒手人寰,追著許爸爸的腳步走了。自那之後許翰謙便失去了闖蕩的念頭,繼續待在「金盞」混日子。
「後來我打掃家裡的時候,翻到了媽媽的筆記,說她最難過的事情就是我為了這個家毀了自己,才決定離開夜場。」
聽他這麼說,陳輕辰偷偷鬆了口氣。許翰謙既然做出了這種決定,就不會再回去了吧?他現在比誰都明白丟失夢想有多可怕,不想許翰謙一輩子被那個無恥之徒影響。
「這個嗎……」對於他的問題,許翰謙沉吟,讓陳輕辰一下子急了眼。
「你!」
「主要看你表現了。」看陳輕辰變臉,許翰謙才笑瞇瞇說完後面的話。
陳輕辰氣結,伸手去撓許翰謙,被後者大笑著困住手壓在沙發上,胸膛的震動清晰傳遞過來。
「我不會回去了,我找到了更有意義的事。」
許翰謙說完,在陳輕辰光潔的額頭上烙下一個吻,親得他的心臟「彭」地炸開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