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專心地給小奶狗餵奶,完全沒有注意到尹颯和婦人的神情。
尹颯注視了她片刻,才回答了婦人的問題:「是的。」
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即便是在說外語。
回到宅子還需要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沒有久留。車子倒出庭院的路口時,婦人帶著她的孩子們一路跟著,沖尹颯揮手告別,十分不捨。
直到車子駛出了這個小村莊,安若才小心地問他:「你……認識那些人?」
「嗯。」
「那個婦人……」
「她是我的表姨媽。」他回答得很乾脆,聲音淡淡的,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安若驚愕地看著他。表姨媽,也就媽媽的表姐,那他的母親……是巴西人?還是巴西一個窮鄉僻壤的村姑?安若仔細地看著他的五官,除了皮膚偏白,他哪點不像亞洲人了?
尹颯白了她一眼,說:「不要這樣看我。」
安若不動。這是自從她跟了他之後第一次違抗他的命令,他說坐下就坐下,說過來就過來,說上床就上床,而此刻,她卻依然怔怔地看著他。
尹颯猶豫了一下,才說:「這麼想知道?」
「嗯。」
「可我不想告訴你。」
「……」
他的臉上恢復了慣有的痞笑,說:「這麼想瞭解我的家人,現在就著急嫁過來了?」
安若有點尷尬,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第二天降了一場暴雨,之後的幾天氣溫有所降低,陽光也沒那麼毒辣,他便帶她去市區裡轉了轉,什麼耶穌山,里約大教堂,科帕卡巴納海灘,普通遊客該去的,都帶她去了一遍。可她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開心,也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又或者,因為她正好來了大姨媽。
也許這也是他帶她出來玩的原因。上不了床,就只好出去玩咯。
這天上午安若一覺醒來,床上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下樓用餐時阿倫告訴她,尹颯出去了,沒說去做什麼,只說很快就會回來。
安若有種放鬆了的感覺。
回到房間,她找出了出國時塞進行李箱的一雙芭蕾舞鞋,站在巨大的全身鏡前,開始熱身,拉筋,練基本功。鏡子裡的少女曼妙綽約,纖瘦盈盈,抬手踮足間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輕盈,閒婉柔靡。
跳著跳著,她忽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神情有些詫異。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看了許久,仍是沒有找出問題所在,只好繼續踮起腳尖,重新從最簡單的芭蕾手位開始熱身。她今天練習《羅密歐與朱麗葉》,整個舞劇的感情由喜轉悲,有一定的難度。
後來在一個跳躍連接連續旋轉動作,她試了好幾遍都無法做到落地完全無聲,她不服氣,又繼續一連試了十來遍,直到最後一遍時,才踮腳便感覺到腳踝一陣刺痛襲來,她整個人向後一傾,掉進了一個結實寬厚的懷抱裡。
安若嚇了一跳,抬眼對上尹颯那雙黑曜石一般的深眸。他眼裡含著笑意,有欣賞,也有驚豔。他的聲音輕輕的,十分寵溺:「不是來了例假,怎麼還跳舞。」
多巧,在這個舞劇裡,朱麗葉跳完這個舞步之後,恰好就是落入了羅密歐的懷抱裡,開始雙人起舞。只可惜,她從來不認為他是她的羅密歐。
「已經完了,」安若話音一落,馬上就後悔了,她看到尹颯的眸子裡多了一絲迫切,她一邊急著推開他,一邊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哪裡還讓她再離開他,大手緊扣著她的腰,從身後擁著她一起面對著鏡子,說:「這麼快?已經下午五點了,你想讓我什麼時候回來,嗯?」
安若一驚,她跳了一整天的舞,竟忘記了時間。
尹颯看著鏡子裡的女孩露出驚訝,她的臉頰白裡透紅,點點汗珠掛在線條分明的脖頸及鎖骨處,再往下……他突然注意到了什麼,微微睜大了眼睛。
巨大的落地鏡中,高大挺拔的男人懷抱著嬌小纖瘦的女人,突然地,男人的手緩緩移向了女人身體上微微隆起的曲線,手心收緊,玩弄著手中的柔軟。
安若怔住,急忙去抓他的手試圖移開,她看到鏡子裡他熱切的眼神,羞怯地解釋說:「我現在一身汗……」
他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勾著唇,聲線也變得曖昧:「你以為我們上床的時候你不是一身汗麼?嗯?」
她的反抗毫無作用,眼前的景象太過□□,她別過臉去不敢再看,卻馬上聽到了他的命令:「轉過臉來,看著我們。」
她不敢違抗,回過頭來再次撞上他的眼時,裡面已噴薄著赤.裸張狂的情.欲。他撫摸的動作極其輕柔,忽輕忽重的力道令她全身彷彿觸電般酥麻。他肆意地玩弄了許久,低下頭來湊近她的耳畔,語氣極壞:「你覺不覺得,你的胸大了很多?」
安若瞪大了眼睛。芭蕾舞者不許有任何一處多餘的肉,顯然,胸部屬於多餘的範圍。胸大也許是所有女人的夢想,但對於芭蕾舞者,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而她的胸為什麼會變大……
她忽然氣極了,更用力地掰掉他的手,說:「你放開我,放開!」
他仿若未覺,面色也未改變,雙手離開了那處曲線,下滑到她腰間,輕輕地捏了捏,才說:「嗯,身上終於也長點肉了。」
安若難以置信,她每天都做那麼多「劇烈運動」,沒有變瘦反而長胖了?
他很快解決了她的問題:「看來我找營養師給你安排的食譜是有用的。」
她怔住,怪不得自從來到這裡,他從來不問她想吃什麼,每天三餐都是安排好了。安若氣得說不出話,回過身來面對他,衝他喊:「我不想長胖!」
「你太瘦了,」他低頭看她,帶著疼惜,「補充一些營養,對身體好。」
她憤憤地瞪著他,他卻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揚著嘴角露出笑意,說:「好了,今天回來,給你帶了個禮物。」
尹颯說著,抬眼朝身側一處看去,安若也看了過去,不遠處的地板上立著一個小巧的籠子,而正在裡面活蹦亂跳的,是一隻柯基幼犬。他再回頭看她時,看到她的臉上果然露出了欣喜,很快小跑過去看那隻狗狗,他跟了過去,看到她已經打開籠子,將那隻幼小的柯基捧在手心裡,嘬著嘴唇逗它玩。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他,抬頭問他:「給我的?你不是討厭狗嗎?」
「只要你喜歡,無所謂啊。」他想都不想就回答。
安若蹲下身繼續哄那隻幼犬,對於小短腿柯基,她的確是非常喜歡的,大大的耳朵,圓溜溜的眼睛,短短的腿讓它們在跑步時看起來非常蠢,簡直是少女殺手犬。
「上次看到你給小狗餵奶時笑得很開心,我覺得很好看。」他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傳來,輕輕的,卻有些認真。
她驀然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的確,是沒有說過假話的。說要追她就追她,說要帶她來巴西就來巴西,說喜歡她,怕是因為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而說覺得她笑起來時很好看,也就是真的覺得好看。
可是這樣的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因為,她只有對著他,才喪失了微笑的能力。他才是那個,奪走她一切快樂的人。
安若突然將手中的狗狗放回了籠子裡,鎖上門,開口時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把狗拿走吧,我不喜歡這隻狗。」
他怔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她說著,起身就往裡走,也不再去看他的臉。
尹颯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不喜歡柯基?」
「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狗?」
「什麼都不喜歡。」
他哪裡有那麼好的脾氣忍耐她這副臭臉,沒兩句便衝她吼起來:「蘇安若你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條狗早幾天前就找了人?英國貴族養的狗生的後代,你知不知道搞到手有多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出去一整天就他媽為了接這條空運過來的狗?」
她面無表情:「那就留下吧,反正從來也都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
她的冷漠激怒了他,他突然提步,緩緩逼近她,面目恣睢,語氣不緊不慢,卻讓人聽了不寒而慄:「你現在敢跟我做對了。」
安若步步後退,可竟勇敢地直視著他,一聲冷笑:「難道我說得不對?跟你在一起,去哪裡,做什麼,從來都是你的意思,我說我不喜歡我不想有用嗎?尹少爺。」
最後一聲尹少爺,極盡冷漠與疏離。
尹颯止住了腳步,抿著唇,沒有很快接話,而他周身散發的可怕戾氣卻不減分毫。
他低頭傲慢地看著她,她卻依然直視他,費力地抬著頭,卻十分倔強。他終於被她這種看似寧死不屈的烈士的眼神徹底激怒,冷笑一聲,疾言厲色:「好啊,那我現在要你去陪我外面那些兄弟玩玩,你也不會拒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