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光棍節後,《燃燒的子彈》的註冊量持續走高,從資料的監測看,線下的市場投放到這時才真正開始發力。

  這一段時間丁素也變得愈加忙,在這段忙碌的過程中,她逐漸得到了Funworks其他人對她工作的認可,尤其是張行威,已經不止一次在例會上公開表揚過她了。另外,由她發起的線下推廣方式也漸漸在整個T&C被效仿。

  為此,T&C培訓管理中心的同事特別找到了丁素,滿臉熱情的邀請她將這次成功的案例做成課件,在公司內部開課。

  丁素仍然記得那天高挑冷豔的培訓管理同事這麼跟她說:「如果開課成功,報名人數足夠,你就會是T&C史上最年輕的講師。」

  被大多數人認可,而且自己的推廣方式還能被T&C其他產品拿去借鑑並且被邀請授課,原本是一件令很多人都該感到高興的事。事實上,丁素卻並沒有那麼高興,她很認真的思考過,終於在心裡承認,她最想要的其實是來自謝一燃的認可。

  可是他已經一週沒有來上班了。

  11月22日是週五,丁素白天一整天都在忙著收集資料做PPT課件,五點多,陳覓給她打電話,說帶她去吃一家不錯的日料,兩人約好六點半見,陳覓下班順路到丁素公司來接她。

  丁素特地加快了工作進度。五點四十的時候,丁素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那人張口就問:「是謝一燃先生嗎?」

  丁素詫異,回道:「不是。」想想,還是問了句,「請問有什麼事嗎?」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是個中年大叔,說話還帶著分明的口音:「我從快遞中心找到你的電話,這裡有謝一燃先生的三份快遞,他的另一個電話關機,麻煩你過來取一下好嗎?」

  丁素:「麻煩您稍等,我確認一下。」手機接著電話,丁素用座機撥了謝一燃電話。

  果然關機。

  丁素問:「您現在在哪兒?」

  快遞大叔答:「在英德國際門口。」

  英德國際是謝一燃住的社區,丁素想了想,問:「社區門口沒有保安室嗎?您能把快遞先放在那裡嗎?我會通知謝先生去取。」

  快遞大叔答:「我的可以,這裡還有個送蛋糕的,再不來取,蛋糕都要化了。」

  丁素愣了一會兒,最終道:「好,我馬上到。」

  在公司行政查詢處查到謝一燃的具體住址,丁素急匆匆的趕往了英德國際。到了社區門口,找到快遞大叔才發現,謝一燃今天的快遞加起來有六個。

  丁素就這麼拎著他的快遞,對著他的詳細住址,找了過去。

  謝一燃家住32樓,一梯兩戶的戶型結構,出發前丁素忘了瞭解他此時是不是在國內,她想著,如果他不在,她就熱心的幫他把快遞放在門口也行。

  其實還是有點想見見他的私心,確實許久沒有見過了。

  32樓A戶,丁素抱著微弱的期待,按了三次門鈴。

  等了許久都沒有人開門後,丁素將快遞排排放好在門口。

  走到電梯口,還是有些不死心,再次撥打了謝一燃的電話,沒有通。又走到門口,手賤的連按了三遍。

  門開了。

  謝一燃沒有穿上衣,頂著一頭亂發,似乎沒有睡醒,費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然後他輕聲喊了句:「丁素?」

  丁素已經來不及閉眼了,只好將注意力死死定格在謝一燃的眼睛上,略微有些結巴的說:「我……快遞,快遞公司給我打電話,說有你的快遞。」

  謝一燃「哦」了一句,打了個呵欠,轉身道:「進來吧。」

  房子裡沒有開燈,窗簾也被拉得密密實實的,有些微的夕陽餘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算是給屋子裡提供了微弱的光線。

  謝一燃的房子很大,客廳尤其寬敞,陽台也很大,靠陽台的方向擺放著沙發,丁素只看見謝一燃朝沙發走去,整個人呈大字狀趴在沙發上,然後,她眼睜睜看著他以這樣一副趴著的姿勢給自己套上了一件T恤。

  丁素在餐廳的長桌上放下了蛋糕,其他的快遞都順手放在地上。然後她說:「頭兒,主要是有個蛋糕,送蛋糕的店員說乾冰只能保持三個小時,再放就會化了。你要放進冰箱裡哦。」

  謝一燃家的沙發看起來又寬敞又舒適,他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道:「你前面左拐是廚房,冰箱在那裡。不要開燈,我會見光死的。」

  使喚她使喚得挺順手的!丁素內心吐槽,但手上還是開始動作,慢慢拆開包裝,儘管屋內光線不足,卻絲毫不影響丁素看清蛋糕的精美度和蛋糕上面寫著的字。

  ——我親愛的弟弟,生日快樂。

  儘管猜想過是不是生日蛋糕,但親眼發現這是事實的時候,丁素還是有些訝異,客廳裡謝一燃還躺著,她探出頭去,真誠的說:「頭兒,生日快樂。」

  謝一燃一動不動。

  就在丁素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悶悶的應了句:「嗯。」

  那聲音說不出的低,只一個字而已,丁素聽著卻有種揪心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是否多想,丁素總覺得他現在並不快樂,不是不高興,是不快樂。

  丁素放好了蛋糕,也放好快遞。從流程上來說,她已經完成了此趟來找謝一燃的任務,此時,她應該回去了。

  可她沒有,她就立在窗簾密實的陽台邊躊躇了許久,最終,她突然說:「頭兒,我想吃生日蛋糕!」

  謝一燃:「你可以拎走。」

  「我想點完蠟燭再吃生日蛋糕。」

  「……」

  丁素鍥而不捨:「頭兒,我想點著蠟燭給你唱完生日歌等你吹完蠟燭許完願再吃生日蛋糕。」

  謝一燃沒有動,過了許久,他幽幽吐出一句:「你很吵。」

  ——這是丁素熟知的語氣,是調侃。他能調侃她,說明他對她的建議並不牴觸。想到這裡,丁素的膽子愈發大了些,她抬腿朝謝一燃的方向走去,就在他身邊停住,然後她說:「起床啦,壽星!」

  「不要!」

  丁素一把拉起了他,原以為會經歷一番反抗,沒想到謝一燃居然沒有絲毫掙扎,而是就著丁素的力氣起身坐在了沙發上,蓬著一頭短短的亂發木然的抬頭看著她。然後他說:「我現在很不開心。」

  室內光線依然很暗,丁素低頭直視他的眼睛,只覺得他的眼睛很黑,黑色的部分像浸在水裡,又像散發著光,乾淨而透徹,和他剛剛的聲音一樣,就像個孩子。

  丁素的心突然一疼,很奇怪的一疼,這股微弱卻深重的疼痛令她忍不住調轉了視線,並且稍稍退後了一步距離,為了掩飾尷尬,她「哈哈」一笑,然後有些口不擇言的說:「頭兒我第一次見你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哈哈,你要怎麼才會開心起來呢?」

  謝一燃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起身,長腿闊步朝衛生間走去,進門之前,他說:「如果我出來的時候可以看到點好蠟燭的蛋糕,也許我會開心……一點點。」

  然後他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丁素立即去廚房把蛋糕重新拎了出來,找到蠟燭之後又忙活了半天,確定找不到任何點火器之後,她打開了廚房的煤氣,就用煤氣火點燃了蠟燭,最後,她總共點燃了八根蠟燭。心裡想著,「八」應該是個討喜而且吉利的數字。

  然後,她就坐在飯廳的椅子上靜靜的等著。

  謝一燃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丁素一邊拍手給自己打著拍子,一邊唱「祝你生日快樂」。屋子裡仍然沒開燈,但有蠟燭的火光照耀,丁素確定自己看見了謝一燃嘴角微微上彎的弧度。

  「生日歌也能走調,真讓人同情。」

  丁素大人大量:「今天你生日,我原諒你所有的人身攻擊。」

  謝一燃在她對面坐下,燭光一照,簡直好看得慘絕人寰。當然,慘絕人寰指的是他說的話:「我人身攻擊你了嗎?難道我要騙你你唱得真好聽嗎?」

  丁素:「……」

  謝一燃雙手捧著臉,問:「下面的步驟是什麼?」

  丁素錯開看他的眼神,道:「許願。」

  謝一燃:「這個步驟跳過。」

  丁素:「不行,許完願才能吹蠟燭,這是……」

  「噗」的一聲,謝一燃一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大概是到了傍晚,室內僅有一點點光。丁素只依稀看得到謝一燃的臉部輪廓,然後,她聽見他好聽的聲音問:「想吃蛋糕是嗎,丁素?」

  丁素:「嗯,我去開燈切蛋糕。」

  謝一燃:「不用了。」

  丁素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麼不用了,就只見黑暗中謝一燃一手從蛋糕上抓了一大片,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糊在了丁素臉上。

  丁素沒能躲開,只是哀怨的喊了句「頭兒」,然後又聽見謝一燃說:「這是最快捷的辦法,印度人都是這麼吃飯的喲!」

  語氣之賤,令人髮指。丁素一下沒忍住,也從蛋糕上抓了一大片,朝謝一燃抹去。奈何謝一燃反應快,一下就躲開了攻擊,丁素不甘心,起身繞到他的位置他的面前——其實原本以為他會跑開,然而他並沒有,而是突然認命似的任由丁素在他臉上抹了幾道冰淇淋蛋糕。

  他的配合令丁素有些意外,她有些不確定的喊了句:「頭兒?」

  謝一燃沒有回應她。

  丁素以為他生氣了,弱弱的道:「不高興嗎?那我不抹你了。」

  謝一燃還是沒有答話。

  丁素乾脆說:「不然你繼續抹我好了——如果這能讓你感到高興的話。」

  謝一燃依舊沒有答話。

  丁素有些不知所措,她怕是什麼事情或者什麼細節突然觸動了他,令他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也就在這時,謝一燃突然低聲喊她,聲音裡含著蠱惑:「丁素。」

  丁素不明所以:「嗯?」

  「過來讓我抱一下。」

  丁素立刻訥住了,然後她短暫的喪失了所有思考能力,只是愣愣的邁步走到謝一燃身邊——其實她站著,他坐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步。所以,謝一燃很輕鬆的抱到了她。

  「果然很暖和啊……」

  聽到這句話,丁素已然發懵的腦子裡只模糊飄來一個概念——這語氣,應該算是……生日快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