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允諾

蕭景琰握住梅長蘇的胳膊,輕輕拍了拍。

他知道林殊此刻的失望是真的,心裏也有幾分難受。

不過他原本就對蒞陽長公主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也知道強迫沒有意義,於是便依從梅長蘇的話,側身從姑母手中拿過香囊,道:「勞您送來,侄兒代亡者領情。

我和蘇先生還有事要商量,姑母慢走,不送了。」

他就此送客,沒有多餘的遊說,反而讓蒞陽長公主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開口說什麼,又覺得無言以對,最後也只好轉過身去,默默低頭向外走去。

蕭景睿躬身向太子行了禮,兩三步追上母親,輕輕扶住了她的手臂。

離開正閣,走過方白玉鋪就的外院,臨到影壁前,蒞陽長公主突然頓住了腳步,抬起雙眼看向兒子:「景睿,你是不是覺得……娘這麼做有點太無情了?」

蕭景睿沉吟了一下。

道:「這件事做與不做,都有它的理由,要看母親您自己心裏看重哪一邊了。

其他任何人。

包括孩兒,都沒有資格影響母親的決定。

何況這件巨案一旦翻了過來。

謝……謝侯的罪名就是大逆,他雖然身死,卻勢必要株連到二弟和三弟。

母親不願經自己之手,陷他們於絕境,這份疼愛之心景睿是明白的。」

蒞陽含著淚。

拍撫著兒子地手背,「還是你懂娘的心思。

可是看太子的決心,這案子遲早要翻。

如果真為弼兒緒兒著想,由我出面首告,換他們一個恩赦,倒也不失為一種解決之道。

我本來想,那位蘇先生精明過人,自然會以此來勸說我,誰知……我不過才說了那麼一句話。

他居然就生氣了……」

蕭景睿想了想,也覺得心中疑惑,低聲道:「我當初結識蘇兄。

是仰慕他地才華氣度,儘管後來發生那麼多事。

我還是一直覺得……爭權奪利不是他的格調。

既然他早就知道赤焰冤案地真相。

那麼也許自始至終,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案子。

至於投靠誰輔佐誰,不過是手段罷了。」

「看起來,這位蘇先生不是局外之人……」蒞陽長公主柳眉輕蹙,眸色沉沉,「他到底是誰呢?赤焰這件案子,究竟與他有什麼關係?」

「現在細究這個,倒沒多大意義,無論蘇兄是局中人也好,僅僅是太子謀臣也罷,他們二人既然選擇當眾公佈謝侯遺書,可見雪冤之心已如金石之堅,不留退路,讓孩兒甚是感佩,可惜我身份尷尬,很多事情,不能代替母親去做……」

「景睿,如果你與娘易位而處,想必是一定會答應他們的請求吧?」

蕭景睿認真地想了想,道,「孩兒與母親是不同的兩個人,不可能會有相同地想法。

世間的事,多有兩難之處,母親的矛盾酸楚,孩兒又豈能不體諒?」

蒞陽公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著正門影壁上的九龍彩雕深思良久,最後慢慢轉過身來,道:「好孩子,你陪娘回去一趟吧。

蕭景睿似乎對母親的決定並不意外,點了點頭,扶緊了她的手:「母親,孩兒向您發誓,無論將來情勢如何,我們一家同甘共苦,如有人想要傷害母親和兄弟們,必先從孩兒身上踏過去。」

蒞陽長公主心頭滾燙,用力回攥住兒子的手,兩人相扶相依,重新邁進了東宮內閣的大門。

蕭景琰迎上前,如同今天「嗯,」梅長蘇輕輕應了一聲,「到時候現場的局勢難料,還要靠殿下一力掌控了。」

「這個你放心,信得過的宗室朝臣我都分別談過了,效果比我預料的好,不管是真心也罷,是順勢也好,他們全都表示會大力支援。

不過為了避免其中有人首鼠兩端向父皇告密,我已特意拜請母妃,確保這幾日沒有外人能見到父皇。

殿中隨侍的禁軍,是由蒙卿親自挑出來的,他們會拖延時間,在姑母沒有說完話之前,無論父皇怎麼叫駡,他們也不會真的動手把人拖走。」

「殿下的動作好快。」梅長蘇笑了笑。

見他露出笑容,蕭景琰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我沒跟你商量就聯絡朝臣,還擔心你責我莽撞呢。

聽蒙卿說,你一直強調要步步踏穩,所以瞞著我很多事,怕我激進。」

梅長蘇慢慢垂下眼簾,低聲道:「只要陛下還在位,要翻案就不可能真地萬無一失,我只不過總想再多幾分把握而已。

如今這樣的程度,差不多已經算是我預先設定的成熟時機了。

此事現在已由殿下你主導,我也確實不……不想再等了……所以一切就由殿下安排吧。

無論是對含冤受屈地人也好,還是對天下人也好,由陛下親自下旨重審昭雪,和將來殿下登基後再翻案,意義總歸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你地意思,也明白你對我地期望,」蕭景琰深深地看著他,想要叫出小殊的名字,又有些拿不穩,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了忍,道,「只要能成功讓父皇當眾下旨,我一定會把這案子翻得漂亮,絕不給宵小之徒留下任何口實。」

梅長蘇再次笑了笑,徐徐抬起雙眼,「還有一件事,想要拜託殿下……」

「你跟我客氣什麼?儘管說好了。」

「壽儀那日,請殿下帶我一起去吧。」

蕭景琰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瞪著他。

「我也算有客卿地身份,雖然出現在那種場合仍然會引人注目,但也不是特別的突兀。

……等了這些年,無論最終是成功還是失敗,我總想要親眼看到那一幕……」梅長蘇說到這裏,突然發現景琰的神情不對,停頓了一下問道,「殿下覺得很為難嗎「你在說什麼?」蕭景琰繼續瞪著他,眸中已升起怒氣,「這還用拜託我?你本來就應該在場的!走到今天這一步,煎熬的都是你的心血,我怎麼可能……不讓你親眼目睹這個結果?」

「殿下……」

蕭景琰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沉著臉道:「殿什麼下,你不知道我叫什麼?你難道是今天才認識我的?你剛才用的是什麼身份在跟我說拜託,我的謀臣嗎?」

「景琰,」梅長蘇將左手放在了蕭景琰的小臂上,用力按住,重逢後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叫了他的名字,「這也是……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