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早有聞訊而來的工作人員拿著毛巾等著了,趙清持一上岸,接過大毛巾往身上一披,甩著濕漉漉的頭髮站在原地等邱衡。
邱衡早已換下比基尼穿回原先的小洋裙,她氣沖沖地踩下遊艇,幾步跑到趙清持面前,年輕姣好的一張臉氣得扭曲,「趙清持!」
趙清持低頭問道:「有沒有衣服給我換?」
「沒有!」邱衡說是如此,但還是讓人給她找了套更換的衣服。
等到趙清持換好衣服擦著頭髮走出來,邱衡別彆扭扭地拉著自己的皮包袋子,看也不看她,「走吧,我們去吃飯。」
吃飯的位置就在海濱的一家酒店,邱衡不知從哪聽說了趙清持喜歡吃海鮮,早早就定下了這邊靠海的包間,領著趙清持入座的時候,她鬱悶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轉,笑著介紹道:「這家酒店的海鮮料理最好吃了,平時不提前幾天預訂根本吃不到!」
趙清持蠻不在意地笑,「你昨晚才回來,今天不也訂到了?」
邱衡想也沒想地答道:「當然是托了我爸爸的關係才能訂到的啊。」
「你爸爸?」趙清持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菜上得很快,幾乎鋪滿一桌子,趙清持看著滿桌子的海鮮,有點無奈,「我們倆吃不完這麼多。」
邱衡笑道:「吃不完就算了,又不要你硬塞,每樣都能嘗到,這才不虛此行嘛。」
趙清持不喜歡這樣鋪張浪費,但她知道像邱衡這樣眾星拱月長大的小孩基本不會對此有所愧疚,便也懶得多嘴勸她,只是淡淡說道:「趁熱吃吧。」
邱衡感覺出趙清持的冷淡,小聲問道:「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
趙清持微微笑,「嗯。」
邱衡一點也沒動眼前的食物,只是怔怔地盯著趙清持,趙清持被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怎麼了?你再怎麼看我也不會變成男人,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邱衡不怒反笑,「看不出來,你這個人脾氣還挺硬,這麼大一片海,說跳就跳。」
趙清持頭髮還是濕的,被房間裡的空調冷風吹得有些難受,「因為你正好做了我不喜歡的事而已。」
邱衡睜大眼,「哦?什麼事?」
趙清持搖搖頭,「忘記了。」
邱衡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怎麼會忘記?」
「不喜歡的事為什麼要記得?」趙清持漫不經心地挑著龍蝦裡的肉,沾了點調料往嘴裡送,「再說,喜不喜歡也是視心情而定,同樣一件事,換在不同的場合和時間裡,說不定就是好事一件。」
邱衡聽完這話,臉色有些不好看,「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換一個人請你出海,你就會甘之如飴?」
趙清持差點噎道:「你怎麼會這樣理解的?」
「要不然呢?」邱衡的臉因為生氣而脹熱,「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理解?」
趙清持放下筷子,「邱衡,你……」
包間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侍者推開房門,恭敬有禮地說道:「邱小姐,有客人找你。」
邱衡一愣,「什麼客人?」
邱白露從門外走進來,笑道:「是我。」
邱衡驚喜喚道:「爸爸!」
邱白露走進包間,看了眼邱衡和默不作聲的趙清持,笑道:「我陪客戶一起出來吃飯,聽說你也在這,便過來看看,邱衡,你可不能喝酒。」
邱衡在父親面前顯得異常乖巧,「我一定不喝酒。」
邱白露點點頭,終於正眼看向趙清持,笑道:「清持,邱衡麻煩你照顧了。」
「不麻煩,比起邱先生大老遠跑到海濱來宴客,我一點也不麻煩。」趙清持一手支著腦袋,瞧著斯斯文文的邱白露,低低地笑。
邱白露也笑,但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叮囑了邱衡兩句後,便推說客戶還在等他,離開了。
等到父親一走,邱衡立即又露出不滿的表情來,「你為什麼那麼和我爸爸說話?」
趙清持側著腦袋,「我怎麼說話了?」
邱衡瞪她,「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你當我聽不出來嗎?」
趙清持低頭笑笑,沒有解釋。
一頓海鮮料理吃了將近一個小時,飽足後的邱衡有些昏昏欲睡,趙清持問她接下來去哪,既不想回家的邱衡又實在沒精力玩,靈機一動,說道:「我們去看電影吧!」
邱衡站在酒店外連續打了兩個電話,本該來接她的司機卻一直沒有出現,邱衡不耐熱,拎著個小皮包直跺腳,「有事也不先說一聲,這會兒讓誰來接我?」
趙清持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酒店花園外的正午夏陽,笑道:「早該讓我自己開車出來了。」
邱衡回頭看她,癟嘴說道:「把你丟到海上你都能自己游回去,給你一輛車指不定已經開回f市了,我才不幹呢。」
趙清持環抱著手,笑道:「你別急,實在不行可以讓酒店幫忙叫計程車。」
邱衡搖頭皺眉,「不行,我受不了計程車裡的味道。」
趙清持還想說什麼,酒店大堂裡前呼後擁地走出了一群人,走在人群中間的,正是邱白露。
邱衡看到父親,如遇救星,「爸爸!」
邱白露越過人群,走到邱衡和趙清持面前,笑道:「怎麼還在呢?」
邱衡立即把自己的處境說了一遍,邱白露聽後直皺眉。
趙清持冷眼旁觀,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一番交談之後,邱衡上了邱白露的車,當然,還有趙清持。
邱白露喝了點酒,邱衡堅決不同意他開車,趙清持理所當然地坐在了駕駛座,開車前她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邱白露,「要先送你回家嗎?」
邱白露從後視鏡裡撇了邱衡一眼,笑道:「先去你們想去的地方吧,我讓司機來接我。」
邱衡想去看電影,趙清持便將車開到城市廣場,邱衡下車的時候,萬般不捨地看向車裡的邱白露,「爸爸,你真的要在這邊等司機來接嗎?」
邱白露笑著擺擺手,「沒事,你們快去吧。」
邱衡離開兩步後又跑回來敲車窗,趙清持就站在兩步外的距離盯著車裡的邱白露看,邱衡俯身和邱白露說著什麼,趙清持靜靜地等。
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年輕人,有彩色的氣球從趙清持眼前飛過,她散漫地抬起眼追尋,等到氣球消失不見,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她的臂彎。
她低下頭,看到邱衡不好意思的笑,她說:「和我爸爸一起去看電影吧。」
趙清持抬頭,正瞧見邱白露微微笑著的眼,然後她聽到自己笑著答道:「好啊。」
邱衡挑的電影是一部懸疑愛情片,他們三個人並排坐在貴賓室的長沙發上,趙清持坐在中間,她的左手邊是邱衡,右手邊是邱白露。
電影前半部分驚悚的畫面較多,邱衡一遇到嚇人的鏡頭便兔子一般往趙清持懷裡跳,趙清持受不了這種親暱,邱衡一靠近,她便往另一邊躲,兩個人像颱風過境後的歪脖子樹,奇怪地倒向沙發最邊上的邱白露。
邱白露雖然喝了點酒,但整個人從頭到尾穩如泰山,居然硬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巋然不動。
趙清持到避無可避的時候,只能半扭著身體讓邱衡靠著了。
電影中段好似進入了綿延無期的少女內心戲,邱衡困意上湧,靠著趙清持的肩,漸漸入睡,她一睡著,趙清持沒了較勁的對手,扭動著身體想讓自己坐直。
「別動。」邱白露忽然出聲,聲音壓得極低。
趙清持側頭看向睡得渾然忘我的邱衡,低聲說道:「你果然疼女兒。」
邱白露不置可否。
趙清持盯著閃動的電影屏幕,笑道:「邱白露,我給你個機會,你現在向我坦白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就原諒你,咱們還是朋友。」
邱白露看向趙清持,他的側臉在屏幕折射的白光中顯得高深莫測,「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趙清持奇怪道:「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被同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吧?還有邱衡,你難道不擔心她知道一切後,記恨於你嗎?她……很尊敬你。」
「我知道。」邱白露坐得筆直,他的肩膀上壓著的是趙清持,這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力量,有壓迫,也有溫暖,像罌粟一般,在沉重背後,是甜蜜到懾人的癮,「……清持,你不會明白的。」
「什麼?」趙清持果然聽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邱白露卻不願再說,他朝向屏幕,笑道:「你看,兇手要出現了。」
趙清持看向屏幕,屏幕裡,一直戀慕著女主角的男孩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他的眼在巨大的屏幕裡因憤怒和悲傷而睜大,他說:「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熟睡中的邱衡動了動脖子,悠悠轉醒,「嗯……到哪了?誒?這個男的是誰?」
趙清持低笑,「你都沒注意到他嗎?他暗戀女主角很久了啊。」
邱衡揉著眼,嘟噥道:「我怎麼會注意到?這麼不起眼的人。」
趙清持笑道:「看來你眼神不好。」
邱白露低聲笑了,「五十步笑百步。」
趙清持轉頭看他。
邱白露卻直到電影結束,都沒再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