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震驚中,退出貼吧正找到小瑞的微信準備給他打字「你見義勇為了嗎,真難得啊居然真的做了一次俱樂部經理該做的事」,前半句剛打好,還沒來得及打逗號,這時候她房間門突然被人敲響!
童謠手一抖,直接把前半句發了出去。
她放下手機,問了聲「誰啊」,嗓音有些沙啞,她這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做賊一般有些慌張地放下手機從床上爬起來,跳下床拖鞋都來不及穿來到鏡子前面,看著紅得像兔子腫的像桃子的一雙眼是徹底沒救了,她歎了口氣,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
「……就說晚上不知道吃了什麼有點過敏。」
童謠對鏡子裡的自己提醒,恢復一個淡定的表情,她清了清嗓子……此時外面站著的人還在孜孜不倦地敲門,童謠應了聲「來了」就走過去開門——將門拉開縫隙的第一秒,她便感覺到外面走廊的光被站在門外身型高大的人遮得嚴嚴實實——她又愣了一秒——心中「我艹」了一聲,立刻反應過來什麼「吃了東西過敏」這種借口肯定騙不了這個人——她毫不猶豫想要將拉開的門關上!
然而這個關門的動作才做了一半!
門外的人已經一隻手卡在門上擋住了她的動作,童謠想到這人的手傷,也不敢跟他較勁兒,後退了一步微微瞇起眼,還指望著她房間中燈光昏暗他看不清楚她的臉,故作輕鬆問:「……你怎麼來了?」
誰知道陸思誠很直接:「你哭什麼?」
童謠:「……」
這他媽就很尷尬了。
一句「我沒哭啊」到了舌尖剛說出兩個字,男人已經上前,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輕輕揚起,同時將她抱到了房間中唯一亮著的那盞檯燈下——
帶著溫度、略微粗糙的拇指腹在她紅腫的眼角摩挲了下。
「哭什麼?」
男人又問了一遍。
他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的臉,臉上也沒多少情緒在,童謠被看得不自在,連帶著之前那股憋屈勁兒又冒了上來,微微蹙眉,她腦袋向後躲了躲伸手去掰他的手,兩人掙了一會兒,最終以陸思誠一句「輕點,我手疼」作為結束語,童謠的掙扎以失敗告終。
「……」她仰著臉輕歎一口氣,「我沒哭。」
「那我剛才在浴室聽見的是鬼哭還是狼嚎?」陸思誠眉眼平淡,「還是你以為這房間隔音是多好?下次想要撒謊就別選在浴室,自己捂在被窩裡哭,哪怕哭到暈過去我保證我都聽不見。」
童謠:「……」
陸思誠:「一樣的問題別讓我再問第三遍。」
童謠點點頭:「洗澡時候包傷口沒包好,洗髮液混著水碰到傷口了,我疼,所以哭了。」
陸思誠聞言,看了她一眼——通過這一眼童謠知道儘管自己滿臉真誠,但是陸思誠並不相信她說的鬼話——然而他卻並沒有揭穿她,而是放開了她的腦袋,低下頭抓起她的手看了眼:繃帶確實濕漉漉的,上面的繃帶大概也是她自己笨手笨腳往上纏的,包得像個木乃伊。
「自己包的?」
「嗯。」
「笨。」
「……」
「怎麼不叫我幫你?」
「……你比賽,訓練賽,看比賽復盤。」
一大串的舉例,總結一個字就是「忙」,童謠小聲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一個讓陸思誠可以接受的答案,總之好在男人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捉住她的手就再也沒放下,問了句醫藥箱在哪,然後在童謠的指揮下牽著她走過去拿,然後又牽著她回到床邊,兩人雙雙在床邊坐下。
陸思誠低著頭,安靜又認真地將童謠手上的繃帶取開,傷口因為泡水有些泛白,童謠擰開了臉不願意看——只是在陸思誠重新給她消毒的時候悄悄皺眉,咬著牙忍疼。
「牙鬆開。」
「?」耳邊突然響起的祈使句讓童謠微微一愣,她轉過頭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一樣是手疼,剛才不是哭得很開心?」捏著她手腕的男人淡淡道,「怎麼到我面前又變童堅強了?」
「……」童謠磨磨後槽牙,被他這不知道是調侃還是奚落的破爛疑問激得腦子發熱眼發紅,「哭夠了,怎麼了,你是特地來我這邊看我哭的嗎?這兩天連話都沒跟我說幾句,我都不知道你還管不管我死活,這會兒聽見我哭倒是屁顛顛就跑來了,看戲啊,你給門票錢了——」
「我特地來你這邊是因為不放心你。」
童謠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想讓我過來,要麼你別哭,要麼把我耳朵捅聾好了。」陸思誠垂著眼,「繃帶。」
童謠懵逼兮兮地把繃帶遞給陸思誠。
眼巴巴地看著男人接過去,靈活的指尖轉動將繃帶一圈圈纏繞上她的手指……周圍太安靜了,就連繃帶沙沙滾動時發出的聲音童謠都能聽得見,盯著男人那修剪整潔、修長的手指有些入了迷——
陸思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缺點啊?有的,他驕傲,自負,嘴賤,習慣性面癱,套路太多數都數不清,心情好的時候作弄隊友,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個鬼見愁,偶爾邋遢只要不打比賽不直播就不刮鬍子不梳頭,邋邋遢遢坐在那裡打遊戲打一天都沒問題,私下衣服一大堆,件件都很貴,偏偏喜歡借小胖那些淘寶三十九塊k九包郵的大襯衫,偶爾忘記吃飯,偶爾忘記自己吃過一餐又拿著筷子強行又吃一餐……
但是這樣的陸思誠,他是LPL的王者,是粉絲心中的神。
打職業三年,從lCK至LPL,從未有過負面新聞。
——這時候童謠做了什麼?
她接納他的驕傲,指責他的自負,常常圍著他上躥下跳為博藍顏一笑,被他套路甘之若殆,他心情好的時候讓他少作弄隊友,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上去送塔堵槍眼宛如電競黃繼光,盯著他刮鬍子梳頭讓他別搶人家小胖的衣服,定時定點抓著他吃飯,他要吃多了的時候搶他的筷子……
她以為這樣是對他好。
可是不知道這麼了。
真的不知道怎麼了——
突然關於他的各種八卦、負面新聞卻反而冒了出來,他們說他隊霸,說他過於自負,嘲笑他還沒拿過世界賽冠軍就拽得要死被吹上天,嘲笑他的粉絲像個邪教組織,質疑他打比賽情緒化,質疑他不尊重粉絲,質疑他的能力、他的指揮大局觀到底是不是像人們以為的那樣……
好像每一次,都是因為她的某些事作為開端。
Showgirl什麼的,許泰倫什麼的,道歉什麼的,粉絲威脅信什麼的,指揮重心發生偏移導致他為了訓練自己的反應速度和分析能力每天用來復盤比賽的時間比以前增長了一倍什麼的……
——就好像是,他被她生生拽著從神壇上走下來。
「……」
當這個概念像是一根刺一樣刺進心中,童謠整個人都彷彿被刺痛了……毫無徵兆地顫抖了下,而輕輕握著她的手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覺,他挑眉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還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低聲嘟囔了聲:「忍忍,馬上就好,要哭也行,包完再哭。」
「……」
忍不了了。
被大罵一頓多管閒事也好;被胖揍一頓事兒媽麻煩精也好;被狠狠地教訓一頓然後一切都重歸於秩序哪怕讓她多坐幾把比賽的冷板凳讓她腦袋清醒一下也好……為什麼他從始至終都不說話呢?
任由人們的質疑,任由粉絲的攻擊,任由直播間被肆無忌憚的嘲笑彈幕佔領……任由她站在他的身後眼巴巴地瞧著卻不理她,就這樣把她晾在那裡,哪怕她生氣了說刻薄的質問,他還是一副「好好好隨便你」的樣子——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空氣。
童謠的腦子亂糟糟的突然不怎麼好使了,她雙眼發直地看著安靜給她包紮傷口的人,心中某一種因為幻想過多當做現實而蔓延的不安與寒冷支配了她……前一晚那種如墜深海的冰冷侵襲而來。
童謠突然開口問:「誠哥,我們是不是要分手了啊?」
話語剛說出口,童謠就看見那給自己纏繞繃帶的人動作猛地停了下來。
她愣了下,三秒後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鬼——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猛地抬起頭,猝不及防地對視上那雙深不見底的深褐色瞳眸。
陸思誠就這麼看著她。
童謠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陸思誠放開了她的手。
童謠心中咯登一下。
「你想跟我分手?」
男人的聲音響起,低沉,磁性,卻聽不出其中含有許多的情緒——
然而偏偏是這樣的聲音,卻讓童謠心中輕輕一顫……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她很怕自己光看一眼,之前那種不安的揣測就會變成現實;她很怕自己光與他對視一眼,他就會勾起唇角,用他習慣的那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好啊」……
童謠深深地低下頭。
她決定這輩子都不要抬頭好了。
這暗自下定決心,她在一片死寂之後,聽見頭頂上,男人那鎮定沉靜的聲音響起:「因為我做得還不夠好,把你惹哭了,你就要跟我分手嗎?」
「……」
啊?
童謠一臉懵逼地抬起頭,動了動唇,吸了吸鼻子——方才做了無數心裡建設強裝淡定的雙眼現在倒是變得比兔子還紅了,將臉上的不安和惶恐毫不掩飾地呈現在臉上。
她最終還是望進了那雙她前一秒還在暗自發誓再也不要與之對視的深褐色瞳眸之中,意外的是,那雙瞳眸裡,卻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雲淡風輕?
「我不准。」
「……」
「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