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我的溫柔(二)

錦曦正脫下他的鞋,替他擦拭腳心降溫,忽然就聽到他含糊地喊了一聲「白錦曦。」

「嗯?」她抬頭。

卻見他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錦曦就沒搭理他,繼續給他擦手臂,結果又聽他出聲:「白錦曦。」

她將手裡的濕布一扔,蹲到他跟前,低頭看著他。

平時那麼冷那麼橫一個人,現在燒得臉頰通紅。睡夢中表情還是很平淡,卻低喚著她的名字。

這麼個大男人,也有像個孩子的時候。

錦曦用小得像螞蟻一樣的聲音說:「你叫我幹什麼?反正你也不搭理我。」

這時,睡在旁邊的李明玥望著他們,笑了笑:「原來你男朋友這麼喜歡你,做夢還叫你的名字。我看你們之前,一點不像在談戀愛。」

錦曦笑笑,拿起濕布,想想心裡又有些焦躁,乾脆一揚手,丟在他臉上,遮住他英俊的眉眼和鼻樑。

然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靜默片刻,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一角,坐了進去。

儘管已經半夜一點多了,但大概是這一天太過驚心動魄,有的人睡下了,有的人卻睜著眼,跟錦曦一樣。

游川、孫教授面朝牆躺著,一動不動,看來是睡著了。李明玥大概也感冒得厲害,臉頰緋紅地躺在不遠處,呼吸均勻。張慕涵一對相擁在被子裡,還在小聲說話。柯凡躺在游川邊上,抬頭看著天花板。

而方緒也是同樣的表情,睜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門外,老漢正開門送兩個兒子出去,三人還在低聲說著話。

「明天早上去林子裡,多撈點蘑菇。」

「知道了。」

「老三去打漁還沒回來?」

「沒,八成是又跑去城裡玩了。」

「昨天曬的玉米棒子收了嗎?」

「收了,沒淋著雨。」

……

一切是如此安寧,鼻翼間還有泥土、雨水和玉米混雜的氣息,彷彿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個農家夜晚。

錦曦這麼靜靜坐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這才發覺塞住了。摸摸額頭,居然也有些發燙。

一定是之前濕衣服穿太久。

她定了定神,剛要躺下,聽到身後有動靜。

柯凡掀開被子,站了起來。這時,所有醒著的人都望向他。

「我去上廁所。」他解釋。

方緒忽然站了起來,看著柯凡:「我也去。」

錦曦心裡咯登一下,坐起來。抬眸望去,那老漢已經走進門後的院子,大概進小屋睡了;隔著夜色,可以望見院子一角的廁所。但是背後就是深黑的大山,看著影影重重。

「兩個人去不安全。」她說。

柯凡和方緒同時笑了笑。柯凡說:「廁所就在院子裡,有什麼不安全的。」

「等等——」張慕涵站起來,「太好了,我憋死了,一塊去。」

錦曦感覺自己的頭更重了,感冒勁兒上來了。又看一眼相隔不到是十幾米的廁所,點頭:「快去快回。」

三人離開房間時,張慕涵伸手摸向牆上的電燈開關:「要關燈嗎?」

錦曦對這個豬隊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說:「一夜都不能關!」張慕涵看她一眼,手又縮了回去。

誰知他們這一去,卻很長時間沒回來。錦曦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猛地驚醒,一看手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她抬頭一看,三人的床鋪還是空的,頓時嚇得睡意全無。拿起手電,剛要起身去院子裡找,卻聽門「吱呀」一響,三人挨個走了進來。

錦曦長長地鬆了口氣。見她還沒睡著,三人似乎也有些驚訝,互相看了看。

「睡吧。」柯凡低聲說。方緒沒說話,走回自己的舖位。張慕涵又看了眼錦曦,手****褲兜,又抽出來,也走回去躺下。

錦曦盯著他們三人的神色,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異樣感。再看向牆角的游川,他始終一動不動,彷彿睡得很沉。

錦曦靜默片刻,緩緩躺下來,將手電和刀,都藏在被子裡,放在手邊。

韓沉還在睡,臉上的紅暈似乎褪去不少。錦曦摸了摸他的手,卻發現一片冰涼,再摸摸他的脖子,也很涼。

是被子太薄了嗎?

隔著幾公分的距離,錦曦盯著他的臉。而兩人的身軀,本就輕輕貼著,沒什麼間隙。屬於他的清淡氣息,早已沾染了她全身。

錦曦伸出雙手,抱住了他,身體緩緩貼上去,頭靠在他的胳膊旁。

讓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他動了動,忽然慢慢轉身,伸手將她抱進懷裡。眼睛還閉著,頭卻無意識地埋了下來,臉壓著她的臉,鼻翼埋進她的長髮裡,不動了。

錦曦的心怦怦地跳。

只覺得整張臉整個身體,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男人的臉頰有點涼,頭有點重,還有淡淡的菸草氣,近乎霸道地將她圈在懷中,兩個人之間,沒有一點空隙。

過了一會兒,她的心跳慢慢平復了,忽然又有點好笑。

這個韓沉,睡相真是相當的差啊。白天守身如玉,可只要一睡著,就會佔女人便宜。

今後,得離他遠一點啊。

可今晚,就這樣吧……

錦曦不知道自己睡著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又也許,只過去了幾分鐘?

儘管感冒已經徹底發作,頭陣陣發暈,但錦曦很清楚,韓沉傷勢不輕,必須得讓他補充一段時間的睡眠,才能盡快恢復戰鬥力。

而她身為刑警,就有這樣的能力。迷迷糊糊間,明明周圍沒有一點動靜,她就突然驚醒了。

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身旁韓沉的呼吸還很均勻。

一片漆黑。

她睡著的時候,燈明明是開著的,而且警告過張慕涵。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相信也不會有人去關燈。

可現在,不知何時,燈被人關了。

她的後背慢慢滲出冷汗,屏住呼吸,手無聲地在被子角落裡,摸出了那把刀。

今夜沒有星星和月亮,深山裡沒有半點光線。整個屋子,黑得像濃墨一般。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就在這個房間裡。

然後,突然就聽到了女人的極低的嗚咽聲。

就像是被人死死摀住了嘴、掐住了喉嚨,只能從嗓眼裡發出的,近乎撕裂破碎的求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