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韓沉的車開到家樓下,已經是八點多。
錦曦一路都沒說話,韓沉也由著她。等車停穩了,她推開門就跳下去:「我去買點東西,你先上去啊。」
韓沉用尾指勾著車鑰匙,走到她身旁,低頭看著她:「去哪兒?」
錦曦抬頭笑笑:「就去前邊小超市。」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錦曦嗔怪道,「我去買女性用品,你跟去幹嘛?我不自在。別去啊,趕緊回家洗澡。」
韓沉停步,看著她步伐輕快地走遠。
雙手****褲兜裡,笑了。
才在他這裡住了幾天,就已把「女性用品」到處亂丟。現在去買,倒是靦腆起來了?
錦曦一走進小超市,就直奔菸酒櫃檯。售貨員慇勤地招呼:「要點什麼?」
錦曦看著櫃檯裡的煙,眼睛都發光了,暗自嚥了嚥口水,抬手指了指:「來盒玉溪。」今天要抽盒好的。
剛要掏錢,旁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捉住了她的手。
「她不要了,謝謝。」
錦曦嚇了一大跳,轉頭望著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的韓沉。而他眸光微沉,還扣著她的手腕不放,另一隻手則撐在櫃檯上,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打量著她。
錦曦被抓了個現行,也有些心虛。被他牽著手,從超市走了出去。
「韓沉,我就抽一根,成嗎?」她搖搖他的手。
「不成。」他頭也不回,答得乾脆。
「哼!」
過了一會兒,兩人走到小區的花園裡,韓沉拉著她在一張長椅坐下來,側頭看著她。
錦曦也抄手盯著他:「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抽?沒有背著我偷偷抽過?」他的菸癮可比她大多了。可這些日子,她偶爾看別的刑警抽菸,饞得撓心撓肺,他卻跟沒事兒人似的。
夜色中,韓沉的眼睛漆黑無比。
「想。」他答,「但是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這話倒讓錦曦慚愧起來,那慾念倒是立刻被滅了幾分。可心裡還是很煩,抬手往後擼了一下長髮,有些委屈地看著他:「可是真的很鬱悶啊。」
韓沉盯著她,反而笑了,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錦曦:「你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只是偶爾抬頭,就發現你的一顰一笑太生動,終不是夢中的幻影。
錦曦想了想,又說:「你聽說過兩年前北京大欣區的連環滅門案嗎?」
韓沉的手搭在她肩上,往椅子裡一靠:「聽過。」
大欣滅門案,凶手為一名嚴重精神病患者。一夜之間連續犯下兩起滅門案,案件現場呈現混亂、血腥、毫無邏輯的特點。
錦曦說:「當時負責這個案件的薄靳言教授,只花一天一夜就抓到了罪犯。因為罪犯是一位非常典型的『無組織能力』連環殺手:精神錯亂、智商偏低、無能力駕駛機動車、隨意丟棄屍體。我看報告上,薄教授也將這個案件評價為『教科書一樣簡單的典型案例』。」
她側頭看著韓沉:「如果說那個案子是無組織能力的典型案例,那麼我們現在遇到的案子,表面看起來,就是『有組織能力』的典型案例。犯罪現場和嫌疑人呈現的所有特徵,簡直就跟教科書一樣:高智商、有魅力、對受害者長時間的虐待和折磨、缺少中央組織者、衝動易怒、情感淺薄……」她又煩躁地用手撐住額頭:「可是,同樣是這麼典型的犯罪心理畫像,咱們遇到的情況卻明顯複雜得多……」
正念叨著,手卻被韓沉一拉,站了起來。
「走吧。」
「去哪兒?」
「出去走走。」
——
錦曦沒想到,韓沉會帶她來省警官大學「散心」。
這裡離省廳和韓沉的住所都不遠,兩人開車過來只花了十幾分鐘。校園在夜色中顯得很寂靜,樓舍中只有稀疏的燈火。韓沉出示了警官證,門衛就放他們進來了。看樣子,他似乎經常來這裡。
沿著樹影斑駁的林蔭道,兩人慢慢地並肩走著。也許是景色太寧靜,錦曦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總覺得對於這個案子,腦海裡有了個模糊的念頭,但又暫時無法將真相拚湊出來。
沉默了半天,才發現身旁的韓沉,也一直沒說話。路燈照亮他的輪廓,清晰如畫。錦曦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韓沉側頭看她一眼。
「想以後。」
「以後?」
韓沉看著前方陰暗的路,語氣很淡:「以後我們老了,就來警校當老師。你教犯罪心理,我教刑偵。倒也不錯。」
錦曦停住腳步。
韓沉回頭看著她。
四目凝視,卻都沒說話。
錦曦咬著下唇,慢慢笑了。
「韓沉,你背我吧。」
她的思維跳躍如此之快,令韓沉也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雙手從褲兜裡抽出來,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上來。」
錦曦笑眯眯地趴上去,摟住他的脖子。韓沉穩穩站了起來,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錦曦在他脖子上呵氣,他偏頭躲開。錦曦從背後也能看出他笑了。然後臀上就挨了他一下,她立馬不敢再造次了。
「喂韓沉。」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手在他肩膀上敲啊敲,「你說你以前有沒有背過我?」
「肯定背過。」
她奇道:「為什麼?」
他慢慢地答:「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錦曦噗嗤笑了,小聲湊到他耳邊:「你說誰呢?說你呢,還是說我呢?」
「說我們兩個。」
天上星光閃爍,地上只有一道長影。錦曦趴在他的肩頭,感覺到他脖子上清晰的脈搏,慢慢閉上眼睛。
「錦曦。」
「嗯?」
「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對的,就放手去證明它。不用害怕。」
低沉的嗓音,就像這夜色中的風,送入她心中。錦曦抿嘴笑了:「我才沒怕呢。喂,你這麼說,是相信我的判斷了?」
「我只相信證據。你錯了也沒關係,有我。」
「……有這麼鼓勵人的嗎?我要下來,不背了……鬆手啊你……」
——
同樣的晚上,這裡是清風沉醉。別處,卻是夜色迷離。
司徒熠的別墅,位於城市東郊。依山臨湖,周圍還有一些民居,環境十分優雅安靜。
現在已經是夜裡一點多,兩名警察打著哈欠,坐在輛黑色轎車裡,望著不遠處的司徒熠的家。
「從警局出來,就一直呆在裡頭。」一名警察說,「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都已經測謊不是凶手了,韓沉幹嘛還要求24小時監視?」另一人說。
「嘿,許教授雖然有名,咱俏韓沉那也是出了名的神探。你知道誰的判斷才是對的?有備無患嘛。」
兩人又呆了一會兒。到底是這些天太過勞累,都有些疲憊,也覺腹中飢餓。其中一人便道:「我去弄點吃的。剛才看門口有兩家農家菜館,不知道還能不能炒菜。」
他很快走出別墅區,門口的農家還開著門,老闆還沒睡,答道:「炒菜沒了,還有些自家的臘肉和米飯,蒸好了給你們送過去。」
「行。隨便弄點就成。」
過了半個多小時,就有一名戴著鴨舌帽的青年,提著兩盒飯菜出現在他們車旁。天色漆黑,兩名刑警也沒在意,接過說了聲謝,低頭三下五除二就把飯菜給吃完了。
長夜寂靜。
別墅區內外一片寂靜。
黑色轎車裡也很靜。兩名刑警靠在椅子裡,呼呼大睡,直至天明,才大驚失色,望著被丟棄在車旁垃圾桶裡的白色飯盒,面面相覷。
而同一個清晨,韓沉和錦曦被電話從睡夢中驚醒:「又發現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