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廳大院裡,除了主辦公樓,還有檔案館、鑑證所、刑事研究所等幾幢小樓。處處綠樹成蔭、整潔肅穆。
而在距離主樓數百米的院落一角,還有幢二層白色建築。從外表看,簡單樸素毫無特色,平時也是用作後勤儲物。
今天,這座小樓卻被清理出來,正式掛上了「黑盾組」的牌子,成為他們的臨時機密辦公地點。
午後。
蘇眠搬著一小疊書,跟韓沉走在一條林蔭路上。他的懷裡,是一個大箱子,幾乎堆滿了她所有的辦公用品。
這樣的同行,倒有重回校園的味道。蘇眠側頭看著他,他的神態顯得很輕鬆,漆黑的眼珠,同樣淡淡地望著她。
蘇眠又抬眸看一眼不遠處的小樓,嘮叨和小篆立在門口,正在往裡搬東西。她輕輕哼了哼:「韓沉,你還挺陰的啊。辛佳什麼時候說過,『他們在南方』了。那個假指紋,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韓沉步伐放慢,竟然換單手托著箱子,拉下拉鏈敞開外套,又解開襯衫的頂扣,答:「難道我應該是個愣頭青?一五一十有什麼說什麼,你指望我抓七人團?」
蘇眠嘿嘿一笑,又飛快看了眼周圍,低聲說:「不過這招還真是高。辛佳說的其他話都是真的:她是連環殺手、她用毒、還有七個人,唯獨『在南方』這一條是假的。一條假的跟這麼多條真的摻在一起,假的也變成了真的。你還讓幾個刑警去搜尋外省人。那個人聽了看了,多半信以為真,以為辛佳臨死前沒有暴露他,從而放鬆警惕。」
韓沉淡笑不語。
蘇眠繼續說道:「指紋也是同樣的道理。你讓我做的犯罪心理畫像,是動真格的;你和冷面做的地理搜尋,也是認真的;徐司白的屍檢,也是真的。唯獨交給嘮叨和小篆的指紋,是假的。不過,當年的七人團雖然精明謹慎,但是從卷宗看,後來的血戰也很混亂,留下半枚指紋也不無可能。這增加了這枚指紋的可信度。只是——」她直視著他:「你說那個人,會上當嗎?真的會鋌而走險,來偷指紋嗎?」
「現在他自然半信半疑,不會輕舉妄動。」他答,「所以我們還要繼續混淆他的視聽,直至他信以為真,最終出手。而我們就在那時,來個甕中捉鱉。」
——
黑盾組臨時辦公區。
一樓,其實是個開闊的大廳,水泥地、牆面斑駁,簡陋了點,但是勝在夠寬敞自在。二樓有幾間辦公室,但是還沒清理出來。
蘇眠和許湳柏負責犯罪心理部分,佔據了大廳的一個角落,擺下兩張辦公桌和一面白板。韓沉和冷面、嘮叨與小篆、徐司白,還有其他幾個人,各劃了一塊地方,暫時各忙各的。
蘇眠正盯著電腦,在看卷宗;對面的許湳柏,似乎也看得很入神。這時,就聽周小篆的聲音響起:「大家!昨天大家看到的只是簡單的案件介紹,今天我已經把這宗案子的所有詳細資料,都按類別:警方報告、受害人資料、凶手作案手法、警員資料、後續報告等……放到了加密的局域網上,方便大家瀏覽。另外,按照韓老大的想法,我也為每個小組都建立了工作平台,你們隨時可以把最新工作成果上傳,包括小白的犯罪心理畫像啊、徐法醫的屍檢新結論啊,或者是嘮叨的指紋鑑定報告,都可以隨時更新、隨時共享。」
大夥兒都點點頭。各小組之間的成果本來就是要交叉參考的,這樣的電子化舉措,無異提高了團隊作戰的效率。
蘇眠打開電腦上的局域網系統,果然看到所有資料都已經分門別類,一目瞭然。她就打開受害人和凶手作案手法相關的資料,開始研讀。
——
當年,除去警匪交火中的無辜犧牲者不論,一些零散的單起謀殺案,也不在她重點考慮的範圍。那麼除了以連環狙擊案為標記的T,還有只在幕後製毒的辛佳,這些檔案裡,還有三個連環殺手存在著。另外的兩個,暫時沒看出來。
蘇眠將第一類:連環爆炸案的資料,放到一個子文件夾裡,一頁一頁地看。
第一起:
受害者男,48歲,某上市公司副總裁。被綁架當日,家中保險櫃失竊,丟失財產數目不明;銀行賬戶中超過數千萬資金被轉移海外。後該受害者的屍體在郊區某倉庫發現——準確地說,應該是屍塊,因為他已經被炸成了七八塊。
蘇眠握著鼠標的手,稍稍一頓。
爆炸。使用自制彈藥、手法精密的爆炸。顯然七人團中,一直存在著這樣一名爆破高手。而當年那她和韓沉遭遇的爆炸案,很可能就是出自這個人的手筆。
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與前一人有些相似,是位出名的收藏家。事發之後,他家中所有珍貴藏品都被洗劫一空。而他的下場更慘,不僅被炸成很多塊,還是被丟到鬧市區、封住口鼻,在眾目睽睽之下,無人敢伸手相救靠近。警方抵達時,他已成了一堆。
第三起、第四起、第五起……蘇眠微挑眉頭,有點意思。原來後來的受害者,雖然以富人權貴為主,但是也有普通白領,或者清貧小市民;同樣是爆炸,有的被丟到鬧市區;有的被扔到摩天大廈的頂樓;有的甚至還被扔到了大學校園裡。爆炸方式也多種多樣,有的被攔腰炸斷,有的炸成五塊,有的炸成八塊,有的直接炸成肉渣……
看完這一類案件資料,蘇眠沉思片刻,繼續往後看。這時,許湳柏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微笑看著她:「怎麼樣,小師妹?有什麼收穫?」
蘇眠放下鼠標,往後一靠,伸了個懶腰,答:「剛看完爆炸案的資料。師兄你呢?」
「差不多,也看了一些。」他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抄手看著她,「交流交流?讓我聽聽你的畫像。」
蘇眠點點頭,也站起來,拿起白板筆:「師兄,那我先獻醜了,你可要多指導,這聲師兄可不能是白叫的。」
許湳柏臉上徐徐綻開笑,整個人在午後的陽光裡,顯得格外姿容優雅。他伸手扶了扶眼鏡:「嘴倒挺甜。」
「這是一名個性非常鮮明的連環殺手。」蘇眠立在白板前,抄手說道,「首先,最顯著的特點——他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