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一個月後的某天清晨,眾人發現S和蘇眠,都不見了。
小屋的病床上,空空如也。一同消失的,還有T和他的槍。
「操!」L低罵了一句,A眼尖,拿起桌上留下的一紙信箋,是T的筆跡,只有一句話——
「那不是S想要的人生。」
——
有些事,或許冥冥中自有注定。當數日後,一行人尋到了K省,順藤摸瓜,找到了T的藏身地。卻只見他一人,背著槍,獨坐在屋內,在看電視。
百無聊賴的肥皂劇,他吃著盒飯,看得很專注。屋內沒有其他人。
A、L、R……幾人,心裡同時咯登一下。R最先發問:「他醒了?」
T抬頭看著他們,點頭:「他醒了。」
這天晚上,他們幾個開車,到了屍檢所的大門外。
等了很久,就見到一輛白色的雪弗蘭,緩緩開了出來。那曾經是他最鍾愛的車型,沒想到失憶後,他的選擇依然相同。
一個男人,坐在駕駛位上。
他看起來,與曾經的那個人,是那麼的不同。他不再穿冰冷的黑西裝,而是換上了淺灰色的休閒外套。只是裡頭依然是他鍾愛的白襯衣。他的頭髮剪得很短,面目清俊如雪。
他的手輕搭在方向盤上,少了曾經的隨意頹唐,多了幾分安靜專注。
副駕駛位上,甚至還放著幾個文件盒,上面清晰標註著「屍檢所,徐司白」字樣。
他沒抽菸。
像是察覺了什麼,他忽然抬頭,往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目光交錯,他又平靜地、漠不關心地移開了。
就像看到的,是陌生人。
七人團的車,遠遠地跟著他。
一直跟他穿過小城,開過數條街道,到了一個寧靜的住宅小區裡。
他將車停在一幢高層住宅前,他上了樓。
他住在10棟3單元705室,兩室一廳。這是遠在美國的「父母」,為他留下的房子。
他活得簡單而平靜。小姚是T安排在他身邊的助理。
姚也曾經是團隊的小角色,大約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不夠確切。他會忠心守護,並且守口如瓶。
在這次車禍受傷失憶前,他已經向上級提出了調職申請。
一年後,不出意外,他就會調往江城任職。他的人生即將如同預計那般發展,重新與她相遇,重新開始,乾淨的,與他們、與罪惡無關的人生。
而數日之後,遠在北京的韓沉,和江城的蘇眠,也相繼醒來。
但那不過是異曲同工的陰謀與篡改而已。
韓父韓母,已經通過某些關係,對警局和韓沉昔日的兄弟們施壓:「難道我們韓家,就不要臉面嗎?那個女的是連環殺人犯啊!而且已經死了,韓沉既然已經失去記憶,他的性格跟石頭一樣硬一樣拗,為什麼還讓他知道這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而昔日同僚,大多犧牲。剩下的,領導引咎辭職;調職的調職。
猴子和大偉等人看著奄奄一息的韓沉,抬頭不識人間的韓沉。
他們知道曾經那個嘴貧驕橫,飛揚不可一世的韓公子,已經死了。
他們立下重誓,不對他說起那個女人。
——
四年後,江城。
素色夜總會。
韓沉坐在屏風後,抽著一支菸。
而思思在屏風外忙碌,在替他沖泡咖啡。
他並不喜歡在這種地方流連。但那個女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最怕的是她被人拐騙控制欺凌。
而貧民窟、紅燈區,最能控制那些失落的軀體和靈魂。
一支,又一支。
慢慢地,又抽得有些心浮氣躁。
他想她。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思念那個女人。可是如果連面目姓名都既不清楚,思念要何以為繼?
「咖啡好了。」思思送來咖啡。
他接過,道了聲謝:「我過幾天就走。謝謝妳。」
思思卻連忙搖頭:「該我謝謝你才對,韓大哥,你幫我們太多了。」
與思思相識,只是個意外。
他醒來後,身上擁有的,那個女人存在過的唯一證據,就是無名指上的戒指。在他昏迷期間,一直取不下來。
就像是她的化身,固執地等待著他的發現。發現有關她的秘密。
S&H My heart。
要有多愛一個女人,才能將她視為自己的心愛?
他通過戒指,找到了製造廠商。但時過境遷,並無任何線索。只知道這種戒指,都是成對發售的。
而在素色夜總會,某次不經意地尋找,他撞見思思手上,也有同樣的戒指。
那一霎那,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但是當他看到思思的臉,某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知道她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他或許認不出那個女人,但是能感覺出她。
他想,如果再遇到她,他一定會對她有感覺。
因為戒指的緣故,再加上思思孤兒寡母,卻看得出是個好母親。於是他對他們頗多照料,並且也拜託她,幫忙在這一帶紅燈區,尋找那個女人。
所以,才逗留此地。
「韓大哥,出事了。」思思突然喊道,她撩起窗簾,看了看樓下,眉頭皺到一起,「警察來抄窩了!」
韓沉並不會緊張。
「行了,我知道了。」他答,又點了根菸,不疾不徐地抽著。
天色已經全黑下來。門外傳來混亂的叫喊聲、腳步聲。
然後,他聽到有人靠近。
思思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卡嚓」一聲,有人將鑰匙插進孔裡,門被無聲無息地打開。
他捻滅了菸頭,靜靜地等待著。
「出來。」一個清脆嬌美的女聲,從屏風後傳來。帶著幾分驕橫,又勉強賠上了幾分耐心,「到警局去錄一份口供,有沒有違法,不會冤枉你。」
韓沉本不想搭理。但是當他抬起頭,有那麼一瞬間,忽然就失神了。
因為警察臨檢,院落裡的燈已經係數亮起。透過窗戶照在屏風上,將屏風外那個女人的身影,也清晰映了上去。窈窕娉婷,恍然如夢。
他知道太陽底下總是隱藏著真相,他知道腳底不知那一寸土地,也許就埋著腐朽的白骨。而此刻,他的耳邊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聲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小聲向他訴說著,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美人為餡》前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