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她們去取水的時候路過網球場地,紀湛東正和習進南拚殺得不分勝負。習進南完全沒了平時清淺的笑意,此刻微微抿著唇,球拍揮得凌厲果決,動作精準而利落。而紀湛東也與平時漫不經心的調笑態度大不相同,眼睛微微眯起,扣球的動作也一樣做得乾淨而漂亮。

  霍希音高中的時候曾經學過網球,但只是皮毛。後來紀湛東半誘哄半激將地和她打過一次,紀湛東把球發過來,明明看起來離她不遠,但是她十次裡照樣還是有十次都接不到。

  開始的時候紀湛東只是不可置信,到後來他完全認命:「既然學了,為什麼不堅持練下去?明明看起來還有模有樣,怎麼真碰到球後卻又沒了形?」

  他還不如直接說她是繡花枕頭。霍希音累得氣喘吁吁,面無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只覺得剛剛的自己就像是《貓和老鼠》裡的那隻永遠捉不到老鼠的貓:「我當時只是覺得網球動作優雅,是球類運動裡最漂亮的,學了之後才知道它揮起拍來竟然會這麼累。」

  紀湛東把她從草地上拽起來:「明明是你自己不鍛鍊,協調性差體力也不好,現在倒是……」他在她如飛小箭的眼神裡再也說不下去,於是很識時務地立刻了改口,「嗯,現在倒是不晚,還有時間,好好加油。」

  「……」

  後來楚塵和周笑非上場,後者敗得簡直一塌糊塗。周可容坐在霍希音身邊,此刻笑得眉眼彎彎:「周笑非的女伴沒有在這兒真是太對了。」

  周笑非狼狽不堪,非常狼狽不堪。他站在那裡,楚塵在對面笑得志得意滿,手裡的一隻網球拍轉得比周笑非手裡的網球還要快:「我說你今天狀態也太差了吧,連發球都失誤,搞什麼呢?」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春風得意?」周笑非沒好氣地看過去,拍球的動作卻在一剎那間定住,接著球拍一揚,忽然指著楚塵的身後對他說:「楚塵,你看看你後面是誰?」

  楚塵在對面依舊安然自得地笑,手中的球拍轉了轉,堪堪指向霍希音和周可容的方向:「別想再騙我,我後面沒人我知道,她可是在……」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臉色一變,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立刻連球拍也「刷」地一下收了回去。

  頓時全場靜默,兩秒鐘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霍希音眼角餘光瞥向中場休息的紀湛東和習進南,那兩個人平時連大笑都不見一個,此刻竟然也笑得連肩膀都在抖動。周笑非在對面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誰……我的天……我受不了了……」

  天氣太熱,霍希音連網球拍都沒有碰。傍晚的時候一行人直接從網球場轉去聚餐,因為這次人數眾多,聚餐也就更加熱鬧。

  有周笑非的地方就絕對沒有規則。也不知是誰開的先河,一向都注重優雅清貴形象的紳士們此刻竟然紛紛放下矜持,紛紛互相揭起對方的短。

  紀湛東修長的手遙遙一指,對住周笑非:「小時候我和這傢伙總是比著背東西,我背《百家姓》,他就背《三字經》,他背《莊子》,我就背《道德經》,總之我倆選的東西都會力爭比對方的難度大,而且還要彰顯自己的淵博。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他在隔壁大院裡喊著人之初性本善,我就在這邊背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不止比誰背得快,還要比誰的聲音大,現在想想真是幼稚。」

  「你當初可不覺得幼稚。」周笑非笑,「有習進南和楚塵作證,你當初就因為《楚辭》背錯了一句,而我把《詩經》背完了而且背對了,你就賭氣了一整天,早飯午飯晚飯都沒吃,現在想想是不是覺得更幼稚?」

  話題大都無傷大雅,但九成九都涉及隱私。到後來問得越多,尺度也就越大,周笑非今天最是倒霉,話題指向他的次數最多,連初戀和身高都被揪了出來,若不是估計在場女士的面子,話題估計會更加的惡趣味,一群優雅貴公子就這樣悲哀地在不知不覺中淪落成了八卦狗仔隊,並且還是自甘墮落的那一種。

  後來連女伴都參與了進來,周笑非的女伴經過一下午的休整,精神恢復得不錯,此刻拽了拽周笑非的袖子,想了想,說:「我都不知道該揭什麼了,要不就說說你的初吻?」

  紀湛東本來正一隻手搭在霍希音的椅背上,姿態懶散地鬆鬆攬著她,聽到這兒突然嗤了一聲:「別問他這個,他初吻在三歲的時候就已經給了幼兒園老師了。」

  頓時全場哄笑。周笑非也是笑,不過顯然是咬牙切齒地笑:「紀湛東,厚道點兒,成不?」

  到後來群魔亂舞到了極致,周笑非被八卦完了,於是開始一個個地揭露別人:「習進南小時候話最少,壞水卻最多。我們每次爬樹或者登高他從來都是鼓動大夥兒去的那一個,但每次都能躲過懲罰,因為他在看到苗頭的時候就提前溜了,只剩下我們在樹上被老爺子甕中捉鱉。」

  「紀湛東從小最喜歡碰女孩子,女孩子最禁不得男孩子碰這誰都知道吧?所以紀湛東有句特別經典的名言:某某,你是含羞草變的嗎?為什麼一碰就哭?」

  「楚塵最會招蜂引蝶,初中高中收到的情書跟雪片兒似的,滿抽屜一大堆,還帶著香味兒,熏得一群後排男生頭疼。喂,楚塵先生,請問你那是什麼眼神,難道我說的不對?」

  「……」

  後來人群散去,霍希音在回家的路上都還笑個不停:「我真是服了你們了,明明知道周笑非會在被消遣了以後會消遣回來,還要這樣招惹個不停。」

  「我們不消遣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前兩天我們幾個打過賭,他輸得一塌糊塗,周笑非今晚是鐵了心要拖我們下水,不讓他得逞盡興這聚會估計現在都散不了。」紀湛東歪著頭想了想,笑,「不過這樣多有意思,從小時候我們幾個就總是這麼互相消遣。」

  他一手撐著方向盤,一手閒閒地撐住一邊的車窗,食指屈起放在唇邊,車外暗淡的光線將他的半個身體隱在黑暗裡,紀湛東的唇角微微抿著,下頜線條美好流暢,而眉目間則是自始至終的從容。霍希音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倒還真有自戀的資本。

  不知過了多久霍希音才回過神來,終於發現自己是在犯花痴,立刻收回視線,卻不小心正和他那興味盎然的眼神交匯住。

  霍希音大窘,立刻扭頭看窗外,紀湛東在她身後愉悅地笑,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耳朵,被她掙脫後,他在她背後說:「我又沒說什麼,你至於……噝……」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霍希音恨恨地擰住了胳膊,外加一個抱枕扔了過去,紀湛東疼得眉毛都皺到了一起:「哎,你幹嘛,快綠燈了,我還在開車呢……停停停,我認輸好吧,快把抱枕扔到後面去,都擋住我視線了。」

  紀湛東最近似乎清閒得很,不僅週末的時候親自指點霍希音去郊外學車,甚至還心血來潮地每天都接送她上下班。而且晚上應酬似乎也變少,甚至一週裡能有一半的時間都和她一起窩在家裡。有一天霍希音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的公司快要倒閉了?你這幾天怎麼這麼有閒?」

  紀湛東和她歪在一張沙發上,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連語氣都是懶懶地,「我只是在合理休息。前陣子太忙,過一段時間估計又要忙,總要抽個時間休息一下。而且,」他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然後直起身來看著他,歪著頭,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似乎真的是十分以及非常的認真,「我發現前陣子陪你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所以現在打算彌補彌補。」

  「……」霍希音被他最後一句話磣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自此再不敢問他此類的話。

  一天晚上紀湛東還和她一起玩了五子棋——霍希音最擅長的棋類運動就是五子棋,但是她照舊還是玩不過他。後來紀湛東去了陽台接電話,霍希音趁他不注意迅速把棋盤上的一對黑白子調換了位置,調換完畢後又發覺不對,於是再次調換回來,而她再抬頭的時候卻發現紀湛東正歪著要捏著手機在她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霍希音被他的眼神看得直發毛,伸出手去遮他那雙笑得不懷好意的眼,但是紀湛東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在她的手心裡一直刷個不停,癢癢的感覺讓霍希音不得不放開手,轉而去挑他的下巴,紀湛東被迫抬起臉,勾勒出脖頸性感美好的線條,霍希音把他摁倒在沙發上,挑起眼角看他,儼然一副山大王調戲良家婦女的模樣,紀湛東竟然也不動作,任由她胡鬧。

  後來連霍希音自己都覺得情況有異:「你怎麼這麼乖?」

  他眉目不動,依舊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只是在守株待兔。」

  她沒有聽清:「什麼兔?」

  後來霍希音終於明白了。她的自主權握在手裡沒多久,便已經笑得氣喘吁吁沒了力氣,紀湛東就像一位精明的獵人,這才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接下來便是不緊不慢的撩撥加逗弄,霍希音求饒和反抗都沒用,很快就失掉大片的疆土,她在他的手下哭不得笑不得,當天晚上一直被修理到瀕臨崩潰邊緣紀湛東才終於肯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