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監獄呆了些時日,他算準了這一天是親友探監的時間。
臨去的時候,路過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二斤醬牛肉和一隻醬羊腿。他記得紹是很愛吃羊腿的。到了君山監獄,先拿出證件登記,登記都後就在接待室靜靜地等待。
當拓跋紹略顯消瘦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水根略顯激動地站了起來。
可那張熟悉的面孔先是唯唯諾諾地抬起頭,很快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吊著嗓門說:「你怎麼來了?」
水根心一涼,落寞地坐回到了椅子上。現實再一次提醒他,來的這個人是戴鵬,不是拓跋紹。
買來的羊腿遭到了嫌棄,戴鵬皺著眉頭說味道太羶了,喂他們家狗都嫌不夠格。又陰陽怪氣地問道,他吳水根來這是不是看自己笑話的。
這一趟監獄之旅不但沒有定下心來,反而像拎到了烤爐之上,上下翻面的炙烤。還沒等戴鵬吃完醬牛肉,水根起身便要離開。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之時,身後傳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聲音:「如果配上燒刀子就好了!」
水根的身子僵住了,瞳孔急促地收縮。
燒刀子並不是他們當地常有的酒類,生活講究排場的戴公子是不可能喝過燒刀子酒的。但是紹喝過,就在大興安嶺上,他喝著蘇不達自釀的燒刀子酒看著自己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聲猶在耳邊繚繞。
戴鵬吃得正香,突然看到水根哆嗦著轉身,倆眼含淚地看著自己,嘴裡的嚼著的牛肉差點噎個正著。
「你……你剛才說什麼?」水根屏住呼吸地問。
「我什麼也沒說啊?」戴鵬有些摸不著頭腦。
水根猛得撲了過來,越過桌子抓著戴鵬的衣領喊道:「你明明問了!你說要是有燒刀子就更好了!」
旁邊的獄警馬上過來拉開了倆人,戴鵬很是惱火,打定主意水根是來找自己晦氣的,立刻跟獄警說:「報告警察同志,這人不是我親戚,下回他再來,我可以不見嗎?」
最後水根被呵斥一頓後,攆出了君山看守所。
拓跋紹沒消失,他肯定就在戴鵬的體內,可自己來了,他為什麼還不出來?是了,他不是不想出來,在地下的冰窟,他的靈力大損,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自己在裡面,起碼還能幫他吊怨靈補補身子……
他呆看著監獄的大門良久,連自行車都沒取,就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君山。
下了君山,走了半天的時間,路過一個小集市,水根定住不動,看著一個個做買賣的人們身上挎著的錢袋子出神。
戴鵬是收編在重刑勞改大隊的。
要是下手輕了,估計不能跟他分到一處,重了的話,也不行,萬一鬧出人命呢!
水根一琢磨,從兜裡掏出了二十元錢,在一家小五金商店買了把菜刀,試了試刀口,然後就把菜刀架在正在找錢的老闆脖子上:「打……打劫,把你們商店裡的錢全……他媽的拿出來!」
老闆一哆嗦,這青天白日的,還有這麼不要命的,在人來人往的集市就大大咧咧地搶劫啊!「
旁邊的一個女顧客嚇得「嗷」的一聲大叫,立刻把周圍一圈人的目光全都集中過來了。
有人反應快,立刻掏出手機準備報警撥打110。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水根那條握刀的胳膊猛地被人抓起,人也被另一條胳膊死死地圈住了。
水根本來也沒有下刀的意思,那菜刀也就是意思意思地抵在老闆的脖子上,肯本就沒押上什麼力氣。這下毫無防備,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對不住啊,老闆,我表弟精神不大好,家裡沒看住,讓他跑出來了,實在是抱歉啊!」
一個溫厚的聲音在水根的耳邊響起,水根聽得心裡一沉,回過頭一看,圈住自己的正是當初跑得跟兔子似的萬人。
他現在又戴著金絲的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學者模樣,一臉歉意地跟店老闆解釋著,可與他的文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箝制住水根的力氣。
說完後,也不理會店老闆的罵罵咧咧,萬博士夾住水根就往一輛別克轎車裡塞。
「放開我!救命啊!我不認識他,他這是劫持!」
買東西的大叔大媽們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你說這這年紀輕輕的,咋就精神了呢?家裡也不看住了,這老跑出來可真要人命!
當上了車後,萬人鎖上車門,也不理會水根,一踩油門就駛出了集市,來到一處僻靜的樹林時,萬人停下了車。
這段時間,水根也沒說話,他知道自己跟萬人屬於小胳膊和大腿的關係,擰不過人家就老實呆著吧。
另外他冷靜下來後,也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大大的不妥,跟得了失心瘋似的,太不考慮這麼做的後果了。
要是自己再進去了,別人不說,自己的娘得第一個瘋了。
當萬人停下車含笑看著自己時,水根也不說話,只是咬著嘴唇看著萬人。
萬博士隔著玻璃鏡片含笑盯得水根咬得有些泛白的嘴唇,又瞧了瞧小孩一腦袋又有些鳥窩趨勢的羊毛卷,腦子中自動自覺地將他往前世那個英挺沉靜的大王子身上靠。
對了半天號,發現自己居然也有腦子中想著這麼無聊事情的一天,靠得上嗎!
一般傻子,他萬人是不屑一顧的,可這個小傻子,他卻不知為何喜歡得緊。可惜傻子就是傻子,不夠上道,偏偏一心喜歡拓跋紹那個無能之輩。
不過沒關係,這個障礙很快就要掃清了,他萬人想要的,就算是隔了數世也一定會牢牢地握在手心裡的。
「那個馮局長的電話其實是你打的吧?」水根受不了萬人的流氓眼神,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萬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幸好,之前我救出姓馮的時,從他那裡撬了一筆錢,再利用聲音干擾聽者的腦電波,使他們誤以為是馮局長的聲音,不過這麼做很耗損靈力,不宜經常使用,可為了讓我的嗣兒洗脫罪責,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願!」
說這話的時候,萬人的嘴都貼到水根的耳旁了。
我操!這麼不要臉的話他怎麼那麼自然地說出來了?跟彆扭粗暴的紹比,萬博士可以算得上是調情聖手了。
「哼,別指望我謝謝你!戴鵬不能脫身應該也是你的傑作吧!」
萬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死了那麼多人,總要有人出來頂罪吧!既然馮局長已經死了,那也只有他了,何況他被抓也不算是被冤枉啊!」
一句話就把水根頂住了,是呀,雖然當時紹處於懵懂的怨靈的狀態,可連殺了幾條人命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時萬人突然把水根的車後背放下,水根措不及防,一下躺平了。萬人翻身壓了上來,那個偽裝用的金絲眼鏡早已經不見蹤影,兩隻細長的眼睛裡露出的是饑渴陰沉的目光。
「欠下的總是要還的,你也是,虧欠我的趁現在該還上一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