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淮寧陪梁和去了葉老家,葉老正因為高血壓又犯被禁酒而悶悶不樂呢,看見梁和就樂呵呵地招呼這個小姑娘過去了。嘿,還真別說,正對了葉韻桐那句話了,不知道怎麼的,梁姑娘還就是襯葉老將軍的心。
「老爺子這幾天還叨念呢,說顧三把梁和拐走了誰跟他下跳棋啊,這不,這人來了。」獨女葉韻桐也不免吃味。
顧淮寧顧團長只是挑挑眉梢,看來最近想搶他妞兒的人還真是不少。
梁和聞言抿唇一笑,「這次來可不是下跳棋了,我得工作。」
聽了此話,葉老就不免感歎了,「你們雜誌社怎麼就不能放過我,這過去都過了去了,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梁和想了想,說道,「您這一生為國操勞,勞苦功高,本就該被後人瞻仰敬為楷模。之所以只揪住您一個人不放,那是因為別人的過去與您想必根本不值一提。」
這番話頓時逗樂了葉老,「小姑娘,你這個帽子戴的倒是高。」
梁姑娘沮喪地拉了拉顧團長的衣服,顧團長斜覷她一眼,上前一步坐在了葉老的對面,吩咐齊嫂去取葉老的象棋。
「你要跟我下棋?」葉老不禁問。
顧淮寧淡笑點頭,「您跟家父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沒有綵頭的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所以,與其說跟您下一棋,倒不如說賭一局。賭什麼,您來定。」
葉老不禁大笑,「你小子倒是爽快,我來定?那成,要是我贏了,你把你媳婦兒丟在這兒陪我下一個月棋怎麼樣?」
顧淮寧抬眸看了看梁和,只見梁姑娘正擔心地看向他,視線再一轉,落在葉老身上,「行,那您也得答應我,要是我贏了,您得答應我媳婦兒的要求,配合她做採訪。」
「沒問題。」葉老大手一揮,棋局開始。
梁和不太懂得像棋,卻也懂得高手對弈自然有所不同。一開始的時候兩人走得還算流暢,可是到了後來,每走一步都要思忖一會兒,梁和坐在顧淮寧身邊不免著急,卻又不敢擾亂他的思路,只好悶在心裡,一顆心臟怦怦亂跳。
突然一隻手掌覆在她交貼在一起的雙手上,溫暖的觸感讓她微微一愣,他笑著側過頭來,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放輕鬆,我不會把你輸掉。」
梁姑娘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整個耳根都紅得徹底,而另外一個當事人卻仿似沒事般地繼續和葉老對弈,神色從容淡定。他說那話是想安慰她吧,可是怎麼聽了那話之後她的心臟越跳越快了呢?抬眼瞄了瞄顧淮寧清減英俊的側臉,梁和得出答案:估計是受美色的影響。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棋局逐漸明朗。顧淮寧毫不客氣地越過楚河漢界吃掉了葉老的一大片棋子,獨剩一士左右周旋,自然不敵。葉老一看棋局,索性直接認輸了。
「想當初在C市的時候跟你下棋都已經下不過了,沒想到在B市這潛心修養這幾年還是下不過。我說,淮寧,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贏了才跟老夫打這個賭?」
顧團長淺笑,「承讓而已。」
——
採訪定在葉老的書房,梁和初進去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這哪是書房啊,說是圖書館珍藏館都不為過,上至唐宋元明清的古籍,下至現在的最新雜誌期刊,葉老幾乎都有收藏。葉老笑看著梁姑娘雙眼放光的樣子,忍不住打趣,「小姑娘現在是不是後悔讓淮寧贏了,你看看,留在這裡陪我多好。」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開始干正經事。
若說梁和剛剛那句溜鬚拍馬倒也不是誇張,葉贊將軍戎馬一生,確實有許多可歌可泣的地方。可是老將軍說,那些過去都和著他戰友的血,他不想談。
「戰場之上,刀槍無情,我們這些能活著享受榮譽的人,靠的都是戰友們用血鋪就的道路。我出生的時候正逢亂世,能活下來也不容易,那時候還小,不能參加抗戰,等到長大了就直接拎著槍去打蔣介石了。真正的戰爭來臨的時候我都快老了,七八年的中越自衛反擊戰,我跟你公公顧長志一塊兒上的場。」
說到這兒葉老露出一個笑容,「那時候,我們都在廣西,分屬兩個邊防團,那時候久不打仗了,摸槍都覺得生疏了,接到上面的命令時都慌得不行。這人吧,過慣平靜日子了,突然讓你打仗,你想想看。上了戰場就相當於九死一生啊,我還記得那會兒我帶著一個團,陷進了熱帶雨林的泥沼裡,怎麼出都出不去。後來你猜怎麼著?」
梁和聞言只得搖搖頭,聽葉老繼續說,「越方在那兒設了埋伏,我們的戰士本來想拿槍去打,結果發現手榴彈扔出去炸不了了,炮彈還沒出膛呢就炸了,可把我們給急壞了。想著,估計就在葬在這越南戰場上了。可惜後來沒死成。」
梁和聽了有些動容,當時的情景一定很緊張,可惜如今面前的老人竟然能嘮家常一樣說出來,可想其心境有多麼開闊。
「還是長志他們團,用炮火攻了越南的地堡,才把我們給救了出去。就是那樣,也有戰士犧牲。說起來,是你公公救了我的命啊。打那兒起我們就特好,一塊回國,受嘉獎。C市的房子都挨得特近,說起來,淮寧那小子,也我看著長大的。」
聽葉老提起顧淮寧,梁和不禁想起他離去前的那句話,是對葉韻桐說的, 「我有事先走,採訪完了就讓人送她回來,別讓葉老耍賴扣人不放啊。」語氣平淡略帶笑意,似是漫不經心,卻讓聽的人忍不住臉紅心跳加速,梁和開始鄙視自己的自制力,放在顧團長面前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啊。
「淮寧算是長志兄最疼的兒子了,李琬就更甭提了,你要是傷著這小兒子一點了,就等於在她心頭上割肉了。」
這點倒新鮮,顧團長一點也不像蜜罐裡泡大的人,否則也不會到這部隊來。
「後來不知怎麼的,淮寧要高考那年,跟家裡人鬧了彆扭,誰也不告訴就跑去當兵了,後來還跑到一個英國什麼軍校去學習,回來之後就一直在部隊了。其實我就一直納悶,淮寧不怎麼回C市,你們是怎麼認識結婚的啊?」
梁和囧,葉老是認定她是顧團長的寶貝媳婦兒了,要是現在她告訴他她們結婚之前見面次數不超過十次的話,估計他老人家得暈過去,於是梁姑娘抿唇一笑,故作羞澀不回答。
葉老見狀也不強迫,只是笑道:「你啊,算是幸運。雖然淮寧荒唐過一陣子,可是那小子,我從小看大,也算是知道他的。這孩子啊,其實是個死心眼,這認定一個人啊,那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一輩子。這個詞讓梁和怔愣了一會兒。她還記得昨天晚上他的調侃呢,一個班?一個班哪夠,起碼得一個排吧,瞧瞧這語氣。現在突然聽葉老這麼一說,梁和還真的好奇那樣一個清貴疏冷的男人,認定一個人一輩子,會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