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另一邊,伯爵夫人正挽著奧蘭多的手臂,在大堂裡來回穿梭,同迎面而過的名流們打招呼。

已故的赫伯特伯爵的二兒子首次對外露面,毫無疑問吸引到了眾多女眷的青眼。她們都把目光牢牢鎖定在奧蘭多身上,不只是因為他的外貌英俊不凡……名流裡有許多好看的青年,但很少能見到擁有奧蘭多這種氣質的,他沒有一般貴族那種養尊處優的孱弱,悠閒奢華的糜爛。他看上去很健康,從內而外,擁有自由的靈魂,和獨立的精神,這些特殊的品質讓他如同磁場一般,令人著迷……

「快看看,那是赫伯特伯爵家的二兒子,真是年輕貌美啊。」

「該讓我家南希好好認識他。」

「哈,蓋裡彌撒夫人,他可輪不到你們家南希。」

「哼,各憑本事。」

年紀大點的女眷們都希望舞會趕緊開始,因為她們的女兒還在後台做准備工作,而她們已經搜尋並確定好最佳目標。

狼多肉少,還是上好肉塊,不管怎麼說都要先下手為強。

伯爵夫人自然能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虎視眈眈,焦點般的對待,她一直享受其中,她揚起尖下巴,驕傲地說:「奧蘭多,你果然是我的兒子。」

奧蘭多勾唇:「所以我的刻薄也是有理可循。」

伯爵夫人掩嘴一笑:「因為沒有完全承襲到我的基因,在美貌上略輸我一籌,所以想在刻薄上青出於藍?」

一位端有托盤的侍從走過,奧蘭多從他手裡取下兩杯香檳,一杯交給了自己母親:「曼妮,你已年近五十,這是成年名媛社交舞會。如果你執意認為自己到五十歲才成年,我也不好持什麼反駁意見,畢竟你的心理年齡可能比正常女性的成年歲數還要小。」

伯爵夫人抿了一口酒:「看吧,你迅速地論證和承認了我觀點的真實性。比我丑的臭兒子,不知道我們帶來的中國小甜心在後台怎麼樣呢。」

奧蘭多將喝空的高腳杯放回托盤,斷定:「最好的情況大概是在哭爹喊娘吧。」

伯爵夫人:「你在說笑嗎?聽說阿曼克公爵的女兒梵妮也在後台,她今年十九,花一樣的年紀。希望討人喜歡的秦小姐能和她成為好朋友,這樣我們能和梵妮·阿曼克進行更順暢更進一步的交往。」

這話聽起來不怎麼舒服,奧蘭多斜睇曼妮一眼:「你不可以利用她。」

伯爵夫人:「哎呀哎呀,心疼自己的玩具?我看你的心理年紀才是小學生。」

奧蘭多把自家母親還沒喝完的那杯酒強奪回來:「重申一遍,我不會允許你利用她,她是我的屬下,只可以被我利用。」

曼妮妥協:「好吧……沒問題,可是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酒?」

「一種形式主義的報復,」奧蘭多捏著手裡的高腳杯:「香檳是我要來的,真正意義上全部屬於我,分你一杯只是在盡孝心。倘若你沒有一絲真心相待的意願,我會讓你一滴都得不到。那個中國女孩是,霍利莊園也是。」

話畢,奧蘭多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伯爵夫人望著兒子上下滾動的喉結,眼光變得撲朔迷蒙:「噢……奧蘭多,你真不錯,我發現你還是有不少地方並沒有遺傳我。」

奧蘭多:「謝謝,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的虧欠。」

舞台中央有管弦樂隊在演奏,輕快流淌的曲調灌溉到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都在優雅地觥籌交錯,微笑相識,沒人會注意到這對母子的輕聲爭議。

隔著一道牆壁的秦珊,能隱隱約約聽到樂聲,她這會還比較安心,因為所有年輕的女孩兒都跟她待在一個屋,沒人會單獨接觸她的男人。自打她發表過「北京二環倆廁所」的誇張言論之後,許多同房間的少女都不大想跟她講話了,觸碰她的目光裡還滿含著一半敬畏,一半鑽研……

——好可怕的中國人,好可怕的中國房價……

敬畏和鑽研的妹子們裡面,當然不包括梵妮和她的後援團,那些女人看起來都很討厭她,避免和她接觸,在她身邊劈開一個小型孤立結界圈……

秦珊小幅度聳聳肩。

一身輕松的感覺,還不錯。

****

舞會開始,所有的女孩都整裝待發,秦珊被分配排列在她們中央,一個接著一個地朝外走,提著裙擺,像一名淑女那樣,沿大理石台階依次下樓,行走到舞廳入口的時候,會有侍從交給她們一束小小的香檳玫瑰握在手裡。

寓意:嬌花映人面,聞香識女人。

秦珊接過那束花,跟隨隊伍經過一道精雕細琢的大型拱門,帶隊的女人叫停,一排天鵝般美好的白衣女孩兒婉轉地停留,回身,向階下所有人展示她們的青春動人。

秦珊跟著其他人做動作,她反應還算快,頂多慢個半拍,更何況,每個姑娘都一心一意處理著自己的姿態和動作,防止自己出差錯,誰會去特地挑她的刺。

掌聲轟鳴,觀賞客們都致以最大的熱情。

上流舞會,名媛社交……?撲面而來的閃光燈裡,秦珊抽了抽嘴角,懷疑,→_→這真的不是青樓在選花魁?

她這般腹誹的同時,帶領她們的華衣女人宣布名媛可以各自歸位,自由活動,舞會正式開始。

秦珊終於解脫,她瞥見所有的同行少女都像小白鴿一樣,興奮地飛撲下台,回到自己母親的懷裡,擁抱她們。

此情此景讓她有一點心酸,她老媽不在身邊了。她只能去找奧蘭多,只身一人漂泊海外,她就奧蘭多這麼一個可依靠對象,雖然對方還很討厭她。

不過她還是要去黏!

這種情敵無數的舞會要始終保持高度警惕,秦珊眼光四掃,獵犬一般,敏銳地搜尋著奧蘭多的身影,她要在第一時間竄到奧蘭多身邊,宣布占有權。

很好,奧蘭多自帶鶴立雞群氣場,秦珊沒花幾分鍾就找到他,他還和伯爵夫人結伴站在一起,招呼別人。不過只有他老媽在親和地問候和交談,奧蘭多看著別處,貌似也在找什麼。

該不會是在找我吧,秦珊喜滋滋地想,喜滋滋地嘴角都忍不住提起來了,她趕忙捏高裙擺,朝著男人所處的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不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咬金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男人,身著和在場所有男性都近似的黑色燕尾服,打|黑色領結。他有一頭濃黑的頭發,五官卻是標准的歐式,算不上太出挑。但他的淺珀色瞳眸極為罕見漂亮,因為這雙特別的眼睛,他一整個人看上去溫和又親切。

秦珊尋夫心焦,險些撞上他,不過還是被及時扶住。

秦珊趕緊閃躲退後兩小步,抱歉:「先生,不好意思。」

對方沒有太在意這個無意的碰撞,只莞爾道:「道歉就免了,美麗的孔雀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

呃……被邀請跳舞了呢……秦珊有些尷尬,她很少拒絕別人的請求,而且跳個舞也不犯法;可她又好擔心跳舞的空隙,奧蘭多被別的妹子搶走跳什麼交頸貼胸曖昧舞啥的,這可就慘了。

她在心裡權衡了一下,不能丟西瓜抓芝麻因小失大,剛准備開口拒絕那個男人的請求,一個熟悉的嗓音已經先聲奪人!

是奧蘭多。

秦珊身體裡的燈一下子被擰開,真是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讓你一聽見他的聲音心腔就能連亮三度呢。

雖然是很冷漠的質問——

「你待在這干什麼?」

秦珊立馬擺出一副「老公大大妾身絕壁沒有在外亂搞小白臉」的忠心耿耿樣,實打實回答:「我不小心撞到這位先生了,然後他邀請我跳舞,其他沒有了。」

那個琥珀眼青年見狀,笑得更溫暖了,瞳孔裡似乎能溢出蜜色的日光:「是我大意了,這麼美麗的小姐,也應該有一位固定男伴。」

秦珊朝他投去「你懂我」的目光,點點頭,嗯,算你有眼光,這就是本小姐的固定男伴。

奧蘭多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稱呼,也不願意在這個三人場景裡待太久,他不耐煩地催促:「走了。」

說完邁開大長腿就走。

夫奴秦珊依戀地看了眼奧蘭多的背影,只好跟那位青年說「下次有機會再一起跳」,而後屁顛顛跟上奧蘭多的腳步,像游戲裡的跟寵一般,滿滿安全感和歸宿感地,拱在主玩家身畔。

秦珊還在回味著自己頭一回被邀舞的經歷,忍不住和奧蘭多分享感受:「他還挺帥的。」

「誰?」奧蘭多只給出一個字的漠然反應。

秦珊:「就剛才那個黑頭發的男士。」

奧蘭多冷笑一聲:「你已經可悲到饑不擇食的程度了,那都叫帥的話全人類女性只能開始使用無性生殖。」

秦珊摩挲著下巴:「他還叫我孔雀小姐呢。」

奧蘭多:「可以理解,長成那樣找女友得去動物園甚至離開地球。」

秦珊頑抗:「孔雀小姐誒!前綴是,美麗的,孔雀小姐。我聽見這個稱呼的時候,覺得自己下一秒都可以開屏了。」

奧蘭多:「我也可以給你一個讓你有開屏感的稱謂。」

奧蘭多邊高效濾地噴射毒液,邊高效率找了一處席位坐下,秦珊繼續黏巴巴挨在他身側,好奇問:「什麼?」

奧蘭多湛藍色的眼眸掃過來:「沈王爺。」

秦珊,吐血。

「不論是性別,還是顏色,這個稱謂都好過孔雀小姐,更與你相配。」

秦珊,卒,享年十五歲,生於安樂,死於毒舌。

****

接下來,秦珊就和奧蘭多坐在一邊,她因為著裝特別,面孔也極為少見的緣故,時不時有挺拔的紳士過來邀請她跳舞。

「我可以去跳舞嗎?」她偏頭問奧蘭多。

奧蘭多不講話,別人不講話是默許,但奧蘭多不是,他是無聲地威脅和警告,不准去。

so,在身邊男人不動聲色的冷硬氣場籠罩下,秦珊只能一一回絕。

當然,不只是秦珊收到邀請,也有漂亮的女孩兒會微笑著站在奧蘭多面前,懇請他結伴跳一支舞。

男人還是,委婉拒絕。

此時,一曲完畢,樂團開始演奏新的曲目。原本輕松愉快的樂章變得低婉纏綿,如同在抒發情人之間的繾綣,秦珊看向奧蘭多:「我們倆去跳吧?」

奧蘭多:「不行,跟你跳太丟臉。」

「……」秦珊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麼還不讓我和別的男人跳舞?來一次舞會,不跳一次舞很浪費吧。」

奧蘭多從衣服內兜裡取出手機,邊撥弄著,邊漫不經心回答:「你既然喜歡我,就不可以和其他男性跳舞,這是規矩。」

「嘿嘿嘿,奧蘭多你是不是在害怕看見我跟別的男人跳舞之後會吃醋啊?」

男人頭也不抬:「嗯,很害怕,有一種被孤立的無助感。為什麼這個星球的男性同胞們,審美會倒退到這種地步。」

秦珊恨不得對他豎中指:「那你為什麼要強加給我這種奇怪的規矩。」

他向秦珊展示出手機屏幕:「我搜到了,the·three·obedience(三從)是你們中國女人應有的基本品德,請你好好遵守。」

女權和男權發生碰撞,秦珊認真理論起來:「我想告訴你的是,三從是幾千年前已經被廢除的陳舊規矩了,現在根本沒必要遵守。而且,三從具體的三點內容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你一個都不是。」

「是嗎,摒棄老祖宗的精華,難怪中國始終發展不起來,」奧蘭多將手機屏幕按黑,收回:「那你也無法違背,廚師長,這是本船長新定的規矩,臨時新定。」

就在他們理論的正嗨的時候,有個窈窕的妹子出現在二人面前,她蒲扇一般的濃黑假睫毛眨啊眨,含羞帶怯地看著奧蘭多,綠瞳如剪水,嬌滴滴的小模樣能夠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心動:「奧蘭多勳爵,能請您跳支舞嗎?你母親說你一定會同意。」

又一個情敵,秦珊見怪不怪地掀起眼眸,她發現邀舞的人竟然是剛才在後台跟她鬧別扭的,梵妮小姐。

奧蘭多一概用同一個理由冷淡回絕:「抱歉,我不會跳舞。」

真是無懈可擊的不要臉理由啊,貴族怎麼可能不會跳舞。用明顯而無恥的謊話拒絕,導致對面連下手圓話替自己解圍的機會都沒有,高貴的公爵家小姐怔在原地,只能沉默,無語。

秦珊表情認真地看著她,詢問,並加以補刀:「不如我和你跳?」

梵妮:「再見。」

梵妮小姐不爽地跺腳,暴怒退散。

等她走後,秦珊終於忍不住啦,她問了奧蘭多一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奧蘭多你是gay嗎?」

奧蘭多:「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問題寶寶,我想我也很有可能會成為gay。」

松一口氣,維持問問題狀態:「所以,不是?」

奧蘭多頷了一下首。

秦珊困惑:「你不和我跳舞,不允許我和別的男人跳舞,這些我差不多能理解了。但是有許多漂亮的女孩子來邀請你跳,你也完全拒之千裡,這是為什麼啊?」

奧蘭多瞥了她一眼:「很難理解?」

「嗯。」

「那我告訴你原因,雖然到現在也沒有確定你到底是不是人類,但姑且認為你可以享受平等人權。既然你尊崇我的想法,沒有答應其他男人的邀請,我自然也不會去和別的女人跳舞。這是我施捨給你的平等,所以,老老實實陪我坐著吧。」

某少女心花怒放:「奧蘭多,你真好,我覺得好高興,想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啦。」

奧蘭多表情平淡:「處世之道而已。正因為如此,船上的人才會對我敬重並服從,你不會真以為我一直用槍子解決問題?部下早都跑光了。」

「你不要告訴我事實行嗎,我只想知道前面的,不想要後面的那些所謂真諦,」秦珊揉太陽穴,閉眼,發散意念的姿勢,蜜蜂那樣嗡嗡嗡:「嗯……我決定過濾掉後面的,只保留前面的。你對我說的一切,只是男女朋友間的一種用以平衡彼此關系和感情的甜蜜約束,一對一,嘻嘻嘻。」

奧蘭多:「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