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家庭批鬥會結束後,秦珊和奧蘭多站在陽台上,吹風。

北京的夜景很美,霓虹有種景泰藍一般濃墨厚彩的美,竄流的夜車如同金色的巖漿在地表發光流淌,巨幅的樓市海報鑲嵌在王府井接到最高的廣告位上,喧囂著帝都古典性和現代性的碰撞……

隆冬的夜風一點點打過來,秦珊把吹散的發絲兒夾到耳後,看向奧蘭多:「怎麼樣?感受到身在異國的困難了嗎?」

奧蘭多沒看她,湛藍的眼眸裡映上幾滴金色的光點:「本世紀內都不會出現能難倒我的事情。」

「嗤,」秦珊從牙縫裡擠出一聲:「看你剛剛都被我老媽問的啞口無言的,還說難不倒你。」

「不,」奧蘭多瞥了眼秦珊身上略顯單薄的珊瑚絨卡通睡衣,隨即脫下自己身上的藍色大衣披到她肩頭,方才說道:」我沉默是因為,我還沒考慮好到底要不要定居中國。你母親能問出那些問題,表明她似乎已經很篤定我會留在北京。」

「你不會留在北京嗎?」秦珊被舒適的衣料和男人身體遺留的體溫包裹著,心裡暖暖的,聲音也柔柔的。

「你想留在北京?」奧蘭多最擅長把問題拋回去。

「你想聽假話,還是真話?」

「我想聽實話。」

「實話實說吧,」秦珊雙手揣進男人的大衣兜裡:「我暫時確實不想離開這裡。」

「呵,」金髮男人不冷不熱地開口:「你還真是對折壽活動持有高度熱忱啊。我來北京足足十天,今天才見到一次顏色還算正常的天空,並且,每天夜裡我都能聽見我的肺部在夢中痛哭。」

「……好啦,北京確實是這樣的,但它確實是我的家鄉啊,」秦珊望著燈火的眼睛變得迷蒙:「家鄉就是再差勁但也能讓人有歸屬感和安全感的地方啊,」她眼珠子微斜,去看奧蘭多搭扶在欄桿上的指節分明的漂亮長指:「而且,我才初中畢業,很想在國內把書念完呢,三年高中,四年大學,唔,要七年呢。」

「中國的幼稚園教育水准?」

「我就喜歡!」

「七年後才可以結婚?」

「到法定婚齡了就可以啊。」

「你可以不用去學校念書,我自認為我的知識水平就足夠給你當個全科家庭教授。」

「不行啦,這樣就不是個合格的社會人了。」

「你還想接觸多少人?要不要再送你去朝鮮見一下都敏俊?」

「這個梗你要計較到死嗎奧蘭多,而且都敏俊是韓國的!」

「有區別嗎,不過是同一個蠢比國家有絲分裂成一個剽竊狂和一個負智商。」

「那反正,我要在國內念書,我也暫時不想離開家裡了……」秦珊對了對大拇指:「跟你一塊,在這裡,我心裡覺得很踏實,哪怕我們在這麼高的地方,十五樓,但是我心裡也像是站在平地上一般踏實。」

秦珊話畢,陽台上沉默了一會,只有冬風在輕微的呼撤。約莫一分鍾後,金髮男人呼出一口氣,手臂離開欄桿:「好,」他的動作,語氣,神態都寫上了妥協:「接下來一周,我會開始著手解決你母親給我布置的那些問題。」

秦珊興奮地抱住他垂墜到身後的胳膊肘:「真的嗎?!你要留在這了?因為我?」

「是。」奧蘭多垂下眼看他,他濃密的睫毛也被燈火凝出一層色澤溫暖的脂膏。

「你這麼好說話我都有點不敢相信了?」秦珊掐了掐自己手背肉:「噢,疼,不是在做夢!你真的要留下來!!」

她還摟著男人的手歡呼雀躍:「真的不敢相信!奧蘭多你為什麼這麼快就同意了?」

「因為我不想輸給你的父親。」

「什麼?」

「他為你們母女也妥協過許多事,」奧蘭多的手指來到秦珊頰邊,捏起她下巴:「有時候妥協也是一種男人的擔當。」

「你是指不洗澡按時回家?」

「只是其中一點。我和你,在近兩年內出生入死,而今晚你還是毅然選擇了你的故土和家人,」金髮男人的中指逡巡過女孩的下巴頦,最終停在腮骨那輕輕摩挲著:「我想變成你無法捨棄的人,就必定要捨棄自己的一些東西,」

「這沒什麼,」他松開手,垂眸注視著秦珊,藍色的瞳仁如同映上燈塔的海:「我能很好地適應任何地方。」

秦珊愣了愣,被奧蘭多帥得有點合不攏眼,回味了半晌才連連否認:「你不用跟我爸爸比的,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啊,只不過一個有血緣關系,一個沒血緣關系吧。」

「我的存在,早晚會超過你的父母,家人。」奧蘭多側頭瞥向燈火通明的客廳。

秦珊失意體前屈,「所以心裡還是對我今晚的選擇有很大不滿嗎?」

奧蘭多沒有說話,擺出默認的情態。但他並沒有什麼不滿,他只是想找一個借口,結束游蕩,讓自己安定下來。過去的二十多年,他始終都在逃離故土和家鄉,以為那樣就能解放自我精神自由,但實際上,在他離家出走去當海盜前,布萊迪曾和他說過的一句話挑不出一點差錯:

如果能和那個人在一起,到哪都是故土,倘若那個人還沒出現,什麼地方都在漂泊。

「不過……想搞定那些事的話,一周不夠吧?」秦珊問。

「也許都不用一周。」

「真假的?那你准備什麼處理啊?」

「砸錢。」真是簡單粗暴的回答啊。

「……………………………………你的錢難道很多嗎?」秦珊突然發現自己對奧蘭多根本沒有多麼切實的了解。比如他的存款和沈佳,她就一點都不知道。

奧蘭多邁開長腿,往房子裡走:「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錢也不是萬能的好嗎?」

「錢就是萬能的。」

奧蘭多拉開落地推拉門,正要走進去,卻隱隱約約聽見了奇怪的聲音,遲疑了片刻,他回過頭:「看來我們這會還不適合回去。」

秦珊也聽見了隱隱約約的來自自家父親的乞求和哀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我媽可能在懲罰我爸。」

「怎麼懲罰?」

「應該是讓他在那幅六百萬的字畫後面寫上一萬字的檢討吧。」

太狠了………………奧蘭多在心裡默默想,但他面上還是眉毛都不動一下:「幸好你繼承了你父親的個性。」

「對啊,要是繼承了我媽,你現在哪裡活得這麼快活輕松。」秦珊還半賣萌半威懾地揚了揚拳頭。

「繼承了你媽這會你就不會站在我身邊了,」奧蘭多冷哼,順勢握住女孩的小拳頭,有力的長臂一帶,就把她拉進自己懷裡。他的另一只手臂隨即搭扣上她後腰,把她貼得離自己更加緊密。而與此同時的,男人也慢慢傾低額頭,將自己的臉心幾乎無縫地貼靠到秦珊的小鼻尖。

秦珊微微暈紅了臉,試圖掙扎了一下,但根本無關痛癢。她能感受到男人沉穩而性感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就縈在他炙熱的呼吸裡,撩得她心口分外燙麻:

「既然一時半會回不去,不如接個吻打發時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