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林老夫人房中的這段對話,讓不棄過上了連林丹沙都沒有過的好日子。
林丹沙再受寵愛,也絕不會今天宵夜用完整的燕盞,明日宵夜喝乳鴿湯。每日菜式絕不重復,單看菜品的工藝擺盤就知廚子在用心料理。每天都換著衣料做衣裳,所用之物無不是精品。不棄吃不了用不了沒關系。林老爺只要她能打開眼界,養出一股金山崩潰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林丹沙看著眼熱本來也不服氣,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她羨慕之余卻狠狠斥責了芳華的小心眼兒。她雖然才十四歲,藥靈莊的內務卻全是她在打理。林丹沙深知捨不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她冷笑著想,今日花費在花不棄身上的,將來七王爺會十倍奉還藥靈莊。想起王爺世子,林丹沙咬牙切齒下足了工夫和不棄培養感情。從早到晚和不棄膩在一處,將閨閣女兒家的喜好,衣裳流行款式如數家珍道來。
關於讀書識字,不棄很好學。繁體字她漸漸的便認識了,也習慣了沒有標點符號,從左到右的豎版閱讀。至於寫她就不行了。總是繁簡雜白,不過,她在這上面花的時間最長。
讓林丹沙好奇的是,不棄對於四書五經女訓女誡等書不感興趣。對詩文也不愛。她只是執著於認字寫字。
「女子無才便是德,能識字寫字就行了。姐姐覺得不棄應該奔著考狀元的路子去?時間不多,姐姐不如多教不棄一些禮節吧!」不棄一句話就打消了林丹沙的疑慮。
林丹沙覺得不棄的話很對。女子最怕就是失禮。緊接著教不棄待人接物種種合符身份的應對。只教過一遍不棄便記住了。
在不棄看來,不外就是說話斯文點,聲音小一點。最好少說話裝啞巴,就是坐著不動的現成閨秀。
然而,在吃飯的問題上,兩人有不同的見解。
「子曰食不言寢不語。女子吃飯要像在數。不棄,吃飯叮當作響是要遭人笑話的。」林丹沙優雅的端著碗,用筷子挑起的小塊米飯送進嘴裡。丹沙般紅潤的嘴唇像花兒被風吹得似要綻開,卻偏偏閉得死緊,牙齒微磨合間就咽下了喉嚨。
「不棄,你的筷子伸得太遠了。大家閨秀那有站起來去挾菜的道理!」
「不棄,再想吃雞腿你也不用……撕扯得這般豪放呀!」
「這盅珍菌烏雞湯你怎麼能捧起來喝得見了底?」
「哎,你別用袖子擦嘴!那是我才縫的新裙子!」
一番輕言細語後,再一番掩嘴偷笑後,林丹沙終於痛心疾首的低吼。
不棄鄙視的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傻子才會只挾兩筷子青菜裝淑女!也就出筷速度放慢,吃肉別挾排骨,喝湯像在餵病人,再裝裝啞巴罷了。有何難的?真要那樣吃,還要不要她吃飽了?
林丹沙終於被不棄氣得站了起來,她厲聲說道:「學不會就不准吃飯!」
這怎麼行?不棄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姐姐的教導,不棄全記住了。是這樣吃才對嗎?
她坐直了身體,優雅地伸出筷子挾住一塊顫微微的紅燒肉放進了嘴裡,吃得雲淡風輕。
林丹沙呆了呆,想起自己的心願和父親的囑咐火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奇怪的情緒。不棄在瞬間就學會了像大家閨秀一樣的斯文有禮,她卻隱約的不喜歡。
「我做的不對嗎?姐姐?」不棄微笑的詢問道。既然林府需要送一個大家閨秀去,她何必擰著性子和自己過不去?
林丹沙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不棄真聰明。」
不棄心裡歎息,人聰明一點也是遭人嫉的。林丹沙這小女孩顯然對她真正變成淑女是極不高興的,骨子裡不情願和她平起平坐。哄騙人是不棄前世就會今世精益求精的技藝。她的身體驟然放鬆,把筷子往桌子一放,猛然癱靠在椅背上,還原了本來的粗陋面目。她咧開嘴嘿嘿笑道:「我也就只能裝這麼一小會兒。等我這些日子吃夠了山珍海味,自然不會一看到紅燒肉就恨不得連盤子都舔乾淨了。」
「這是自然,哪有閨秀見了肉就像狗撲食的?!不棄怕是從來一餐吃過這麼多好吃的吧!」
「我見都沒見過,更別提吃了。姐姐目光如炬!」
林丹沙不屑的看著不棄極不淑女的靠在椅子上,心道貼了金的菩薩還是泥做的。這樣一想,便心平氣和了。她隨即得意的說道:「爹特意從望京請了個御廚的親戚前來,做的全是望京城最有特色的菜品。不棄吃得熟了,去了望京會比西州府別家送去的女孩子更有眼力。」
不棄聽了眉開眼笑的說出一長串感恩戴德的話來。林老爺的舉措正合她心意。
人說三代出貴族,骨子裡的優雅是在財富積澱到一定時候之後慢慢花銀子培養出來的。那種舉手投足間露出的氣質風度要讓不棄在短時間內學會,只應了一句話,畫虎不成反類貓。只不過,裝裝紙老虎的水平,不棄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