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棄?!」莫若菲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仿佛還是無盡的黑暗,失重的身體不停的往下墜落。不棄心裡恐懼到了極點,手腳亂揮,聽到脆生生的聲響,肩膀傳來被緊掐著的痛楚。
「花不棄!」莫若菲大吼。
花不棄?不棄像觸電般劇烈的震動,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莫若菲右臉頰紅了紅,她又嚇得呆住。她剛才夢魘時打了他一巴掌?
莫若菲瞪著她,眼裡翻滾著怒氣,低聲吼道:「你發什麼神經?!」
不棄又是一抖,半晌才哆嗦著道:「對不起,我做噩夢了。」
「哼!」莫若菲鬆開手,沒好氣的說,「若非如此,我早十個巴掌打回來了!做什麼夢了?」
「夢見……有熊來吃我。」
「是夢見熊,還是夢見了……豬?!」
「我沒罵公子是豬!」
莫若菲又氣又笑的看她那可憐樣兒,白了她一眼道:「本公子白挨了一巴掌還沒叫委屈,你裝什麼可憐?!」
不棄心虛的看著他,低低的說:「你打回來好了。」
「我一巴掌扇下去你就成豬頭了。對了,我看你這手偷技是從小就練著的吧?公子我試試你的手藝。」莫若菲來了興趣。他拿起五個小金桔,當不棄的面放進了懷裡,閉上眼說,「盡你的力來偷。」
「不棄不敢。」
莫若菲歎了口氣道:「外面雪大,坐馬車裡沒什麼好玩的。試試吧,能不讓我覺察而把五個桔子拿到手,本公子有賞。」
不棄沉默了會兒說:「五個桔子,五兩銀子。偷得一個賞一兩,我想攢點私房銀子成不?」
有意思的丫頭!不僅迅速地做出決定,還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提條件。莫若菲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絲笑容:「好。我會閉著眼睛裝睡。」
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感覺到不棄的動靜。轎簾似乎被她拉開了,寒風夾著雨雪撲面而來。小丫頭還挺懂策略,知道在靜止的空間內動手的話,更容易被覺察。莫若菲嘴角的笑容更深,這時,他感覺到不棄向他靠近,她身上帶著股雪雨的清洌氣息,就像她的衣飾,白衣綠裙,婷婷如水仙。他的鼻子突然有點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就在同一時間,他聽到不棄笑著說:「公子,我偷到手了。」
這麼快?莫若菲睜開眼睛,不棄笑咪咪的捧著五個小桔望著他。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公子看懷裡的桔子還在不?」
莫若菲伸手往懷裡一掏,果然五個桔子已不見了。他驚喜的看著不棄,呵呵笑道:「好身手!是我打噴嚏時下的手?」
「公子說不睜開眼睛,你有武功,不棄的靠近你肯定能察覺。你有防備自然能注意到些微變化。我只好扯了根頭髮靠近你時捅你的鼻孔。你一打噴嚏,身體有動靜,就能掩蓋住我動手了。若你睜著眼睛,我是偷不到的。」
「聰明的丫頭。不過,公子我想告誡你一聲。不到非出手時,莫要再出手。你要記住,你此往望京的目的是做郡主。這些下三流的技藝莫要展露人前。」莫若菲微笑的看著不棄,不知為何,湧出了一種親切感來。
「不棄明白了。五兩銀子。」
莫若菲哈哈大笑,把那只荷包往不棄懷裡一擲道:「裡面的金瓜子都賞你了。」
不棄驚喜的打開荷包,金燦燦的十來枚金瓜子倒在掌心閃閃發亮。她激動的想,終於擁有第一桶金了。
她偷瞄了莫若菲一眼,見他玉面含笑盯著自己。她嘿嘿笑了笑將荷包放進了懷裡,高興的說:「公子顯然也會偷技的,可不許把荷包偷走了!」
「放心吧,不會偷你的。」莫若菲柔聲說道,他望著不棄數著金瓜子眉開眼笑的模樣心頭一動,又想起了那個跟著自己長大的女孩子,「從前我帶了個徒弟,得了一點點賞錢就跟你一個樣。一遍遍數個不停。她有個青蛙儲蓄罐子,最喜歡曬太陽的時候把錢全部倒出來數。那眼神恨不得把一塊錢看成十塊!呵呵,有趣得很!」
遠方天際有滾滾雷聲隱隱傳來,沉悶而重。不棄像躺上碾台的小黃豆,被沉重的石□轆重重的碾過。想跑動不了腿,想喊已張不開口,瞬間便被石滾子碾得腸開肚破魂飛魄散。她的手僵硬的攤著,手指抖啊抖的,幾枚金瓜子從她指縫間抖掉了。她看著掉落的金瓜子想去拾卻怎麼也動不了。他會看出她的怪異反應,他一定會看出來!你要把金瓜子撿起來,馬上撿起來!不棄無聲的命令著自己。
時間很短,似乎只有一霎那的凝固,不棄卻覺得過了一生一世。她努力的掙扎著,想要掙脫綁住她的壓力。
花不棄,你真的想和他相認再像前世一樣受他控制?你真的想有人在骨子裡還把你當成一個小偷,一個騙子,一個市井女流氓?「啊——」口中驀然發出聲輕響。她清醒過來,馬上低頭去撿掉落的金瓜子。心跳得快要從喉間蹦出來,腦袋麻得沒了別的思想。她咬緊了牙關告訴自己,她是花不棄!盡管手指尖的力量讓她幾乎捏不住輕薄小巧的金瓜子,但她仍清醒了過來。深呼吸後不棄將金瓜子全撿進了荷包裡,嘴裡嘟囔道:「一塊銅板能看成十塊麼?她真傻!」
是十塊錢人民幣!莫若菲沒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閉著眼睛猶自笑道:「她很機靈,手很巧,偷東西從來沒有被捉到過。我教她的時候學不好就用細竹枝子抽,學不會就不讓她吃飯。她對我又恨又怕最終還是學會了。我想她一定是極不情願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只是她找不到父母,沒有家,不得不跟著我過日子罷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馬車裡又恢復了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