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清朗,遠景朦朧如一幅銀色細沙鋪就的沙畫。簷下燈籠照得一樹霧松呈現出幽幽的藍色。湖水洩出水渠低聲嗚咽,將水仙的香氣靜靜的繞莊帶走。
曖閣是八角形,四面以長幅鮫絹繃在木框中制成屏風圍合,到了夏日拆去屏風就成涼亭。
這種鮫絹出自江南朱家織府最靈巧的織娘之手,輕薄得能隔了絹看清掌心的紋路。織得緊密,用皮鼓送風,繃得球一般鼓鼓囊囊。大富之家常在冬日用來圍了涼亭,既能觀景,亦不受寒風侵襲。
莫府所用又與眾不同,濃霧一般的絹上以蘇式雙面繡刺出富貴牡丹,傲霜金菊,亭亭白荷,粉面桃花。暖閣外點亮起了一排白燈籠,那些花兒蝶兒便活了似的,如臨繁花盛景之中。
不棄穿著銀緞繡綠纏枝花紋的大袖衫,淡綠抹胸配深色拖幅長裙,圍著白狐長披風。她目不轉晴地看著曖閣四面圍合的大幅鮫絹繡屏。
藥靈莊林丹沙曾有一面這種鮫絹制成的扇子。巴掌大小小的圓型扇面,繡了兩只彩蝶。林丹沙曾告訴過她,這面扇子價值十兩銀子。藥靈莊的一等丫頭一個月的月錢是一吊錢,十個月一文不用才能買到一面繡蝶鮫絹扇。
莫若菲轉動著手中的白瓷酒杯,他輕啜了口熱酒,對今天的一切滿意極了。不棄雖然落了水,好在身體結實,沐浴之後飲了碗姜湯驅了寒,並沒有發燒感冒。世子這麼一鬧,七王爺將不棄寄養在莫府。比起直接送了不棄回王府,更利於和七王爺發展長期友誼。
輕薄的唇向上揚起,莫若菲狡黠的笑了。七王爺向來精明,這回怕是氣糊塗了。放不棄在莫府,豈不是給了他一個人質?七王爺若心疼不棄,顧忌於她,將來莫府若有所求,七王爺敢不就范?
想到這裡,他悠然對不棄吟道:「桃花猶含粉,初荷未聚塵。菊氣入新秋,雪梅沾滿身。很美是吧?」
不棄頭也沒回的感歎道:「好值錢啊!」
莫若菲拿著杯子的手一顫,酒灑在了衣襟上,一襲淺藍錦袍上落下點點深褐色酒斑。換了往日,他已經起身另換了新衣。今日高興,他搖了搖頭無奈的想他在對牛彈琴。這丫頭有焚琴煮鶴的潛質。絕美的臉上盈滿笑意,莫若菲頗有點得意地笑道:「我莫府是開錢莊的,錢最多!用得一季沾了灰,明年另換新的。今日見了王爺與世子,我想知道不棄心中所想。」
不棄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鋪了煙色繡竹絹布的圓桌上擺著幾樣菜。她在藥靈莊吃過,知道是望京的名菜。她尤其愛吃菜膽花雕醉香雞。雞腹中填塞了拌好佐料的冬筍香菇,用酒醋姜絲蒸了。雞呈淺黃色,帶著淡淡的酒香,帶著絲絲甜味。
她挾了只雞腿放在碟中,想用手拿著啃,又怕莫若菲罵她。只得用筷子挾著咬了一口,口水都被勾了出來。直到將雞肉咽下,不棄才笑著回道:「隔著遠了,沒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