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浮現出蓮衣客的雙手,浮現出他露在蒙面巾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另一個人臉上也出現過,一模一樣的目光。蓮衣客的手給她結過披風的帶子,陳煜用手掐過她的脖子。她在抬頭與低頭間瞧了個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在她還不知道他是這具身體哥哥的時候,她已經喜歡上了那個武功精絕,隨時降臨她身邊保護她的蓮衣客。知道了,她的心還是為因為他的到來怦怦直跳。
這世上她唯一覺得是她親人的是花九,是阿黃,還有莫若菲,她前世的山哥。生了她的女人薛菲那怕出現在她面前,自己也不會就和她親近,不會有什麼母女親情。七王爺更是高高在上的,一個遙遠的父親代名詞。更不用說七王府中的那個哥哥,那三個姐妹。
不棄黯然的想,就算她不認這份親情又如何,他還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他和她不一樣,他是古人。
她,只是一縷帶著前世記憶的魂。
他不會再來了,就算再看到他,他也是以王府世子的臉面對她。蓮衣客已經消失了。
不棄越想胸口越悶。密閉的門窗和燒得熱熱的火盆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支起身體道:「青兒,人越躺越難受。我想去院子裡走走。」
青兒一口回絕:「不行呢,小姐燒退了還咳著呢。吹了風又燒起來怎麼辦?」
門口傳來輕笑聲:「不棄說的對,人越躺越沒精神,得動一動才行。青兒,去拿小姐的狐狸皮襖和帽子來。」
莫若菲笑容可掬的走進來,彎腰抱起了不棄,皺眉道:「又輕了些。本來就是個黃毛丫頭,更沒二兩肉了。」
不棄躺得久了,雙腿發軟,無力的靠在他懷裡笑道:「是啊,再瘦下去,風一吹就飄起來了。」
青兒給她穿上狐狸皮襖,戴上皮帽子後擔心的說:「公子,可不能呆太長時間了。」
莫若菲想了想道:「你把手爐也拿上。」
暖陽和融,碧空如洗。院子裡的殘雪已經掃盡,那些燈籠雲琅巴不得不棄每日都瞧著,莫若菲瞧在眼中心裡發笑,吩咐靈姑每日將殘破的燈籠摘了,余下的晚間依然點亮。是以元宵節已過去三天了,院子裡仍然稀稀落落的掛著花燈。
「不棄,阿琅每晚在凌波館外轉悠。你可原諒他了?」莫若菲是過來人,一眼瞧出雲琅對不棄有異樣的心思,想想雲琅的家世人才,他若娶得不棄,倒也不錯。
「我不生雲表哥的氣了。他都用糖人向我賠了不是啦。他也不是有意打死阿黃的。」不棄微笑著說道。她靠在莫若菲身上慢慢的走著。空氣清洌,精神也跟著好了許多。她望著院子裡的花燈默默的想,什麼時候海伯才會來接她離開呢?她迫切的想離開望京,離開有蓮衣客有莫若菲的地方。她想全新的生活。
鼻間嗅到梅香,不棄漫不經心的往牆角看去,老梅枝頭仍有花苞綻放。她想起來莫府的第一晚跑到老梅樹下抬頭就看到蓮衣客的情景,不覺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她咳得無力,整個人都倚進了莫若菲懷裡。他溫柔的輕拍著不棄的後背,不自由主的皺緊了眉。
「公子,熱的杏仁茶。」
他轉過頭,接過青兒手裡的杏仁茶餵到不棄嘴邊。見不棄慢慢喝了止了咳莫若菲微笑誇道:「青兒,你很細心。」
青兒接過杯子抿嘴一笑,頰邊有小小的梨渦隱現:「青兒該做的。小姐是不是該回房啦?」
淺淺笑容像梅枝上一朵被風吹得微顫的花。這般美色讓莫若菲也瞧得愣神。若不是他查過青兒的來歷,他幾乎又要懷疑她了。莫若菲回過神低聲問不棄:「明日再出房來?在外面時間長了怕你受不住風。」
不棄嗯了聲正要離開,眼睛瞥見梅枝梢頭掛了盞拳頭大的兔兒燈,她好奇地問道:「還有這麼小的燈啊?」
莫若菲見她喜歡,讓青兒扶了不棄,走到梅樹前輕輕摘下兔兒燈瞧了瞧,笑著托在掌心給她:「做工精巧,好玩吧?」
「真奇怪,那日我替表少爺掛燈怎麼不記得還有這盞兔兒燈的?」青兒脫口而出說道。她疑惑的看著兔兒燈,眼中有絲明悟閃過。
不棄的手顫了顫,兔兒燈輕飄飄的從掌手滑落。心裡有個聲音在狂喊:是他掛的!他元宵節說不是來看她是假的!他還給她帶了燈來!可是他知道她喜歡他了,他再也不能變成蓮衣客來看她了。淚水沖進她眼裡,無聲無息的淌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