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煜推開了不棄的房門。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酸澀起來。書桌上乾涸的血跡中躺著盞兔兒燈。拳頭大小,掛在梅樹上蒙了灰變成了小灰兔,現在被染成小紅兔了。他拿起那盞燈久久不語。
她在這間屋子裡抱過他,咳得他背心都燙了。她輕聲告訴他:「我不該告訴你,我喜歡你。這樣,你就不會像避瘟疫似的要離開我了。」
她什麼都明白。她像一只風雪中好不容易找到避風處的小鳥,瑟瑟發抖。
她是這樣聰慧,什麼都知道,從來不說。
他想起天門關自柳青蕪手中救她一命。她抱著一個錦盒明明嚇得雙腿發軟,卻投來感激的目光。讓他不自覺的避開。
他想起她在紅樹莊柴房裡和劍聲鬥嘴,聰明的威脅他給她送雞腿。
她其實並不知道,他看著她啃雞腿的時候,曾吞了吞口水。仿制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雞腿一樣。
他想起她穿著冰涼的棉衣蜷縮在稻草堆中。滿臉燒得通紅,卻為他包扎了傷口,為他留下了食水,為他烤好了玉米。
他想起在王府她故意裝著不知道他是蓮衣客,那樣的小心翼翼。
他想起那個雨夜。不棄崩潰的喊道:「你還我蓮衣客。」
在她的生命中,他並不是對她一開始就全心全意的人。她卻記得這樣深。她想要的溫暖這樣的少。
她怎麼能死?怎麼能從他的生命中驀然消失?
陳煜輕輕捧著兔兒燈,手微微顫抖。
是妹妹也罷,不是妹妹也罷,今生今世,就算被雷劈,如果她能活下來,他什麼也不在乎!
可是她能活嗎?她的臉在厚厚的脂粉背後泛著可怕的青色。她連呼吸都沒有了。他唯一能知曉的,就是她臨死前握著他送的兔兒燈!
陳煜的胸口被巨石堵住,怔怔的站在屋內,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阿琅說這燈是蓮衣客送給不棄的。她在臨死前握著這盞燈必有深意。阿琅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不棄的身世很簡單,她被乞丐花九收留,後在藥靈莊當小丫頭。她怎麼可能認識蓮衣客?此人必有重大嫌疑。世子,那蓮衣客號稱獨行俠,莫府會懸重金緝拿他。是非黑白,抓到蓮衣客自見分曉!」莫若菲沉聲說道。
陳煜真想放聲大笑。他真想告訴莫若菲,他,就是蓮衣客!他珍惜地將兔兒燈納入懷中淡淡的說道:「就這麼辦吧。不棄做莫府的小姐也是權宜之計。擇塊風水寶地早日讓她入土為安。究竟是何人下手,王府也會暗中追查。若被我查出來,我會讓那人生不如死。」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遠遠的望了屋後那片松柏林,胸口那塊石頭越壓越沉。不棄,不棄……花九給你取名不棄,這名字為什麼每念一次,悲傷就深重一層?陳煜的頭有點暈。他移開目光,低著頭疾步出了凌波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