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了一條街。
四海錢莊同樣的熱鬧。
從方圓錢莊裡兌換提取了銀子出來的人們,跨過街就往四海錢莊奔,著急存銀。把手中的方圓錢莊銀票變成四海錢莊的銀票。
這邊是兌銀子的,那邊是存銀子的。四海錢莊今天開業掛了紅綢,門口紅色的鞭炮屑像下了一場紅雨。方圓錢莊昨天死了小姐,門口掛了黑綢,掌櫃們和伙計們腰間系著白布。同樣的車水馬龍,同樣鮮明的色彩。方圓錢莊的掌櫃們和伙計們卻生生有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憋屈。
太陽東升西落,此時正射在四海錢莊的門楣上。黑瓦簷下朱府四總管朱喜摸了摸光亮的額頭,笑咪咪的抄著手望著方圓錢莊。
腆著大肚子的三總管朱壽也把手抄在袖子裡,用肘撞了他一下,笑咪咪的說道:「喜老,我越瞧方圓錢莊越覺得晦氣!」
朱喜點頭表示同意:「方圓錢莊連石獅子的臉色都難看。」
朱壽呵呵笑道:「可不是麼?像是被大房兒子欺負了不敢言聲的家生子兒!表面順服了骨子裡卻打著陰毒主意。看著就想沖過去狠狠的再揍上一頓!叫他徹底斷了報仇的念想。」
朱喜瞟了眼他的手笑道:「壽壽,我記得你的手擅長的不是打架,是擲骰子摸牌九。莫忘了,你是江南第一賭坊的老板。」
朱壽從袖管裡拿出手來。他人長得胖,手卻清瘦均勻,十指如蔥。他揚起手掌對著陽光看了又看,哼了聲說道:「我的手除了擲骰子摸牌九,還可以操棍子。你再喊我一聲壽壽,我先揍你!我是禽獸麼?欺負咱們家小姐的人才是!」
兩人站在簷下笑咪咪的有一句沒一句的擠兌著方圓錢莊和莫府。遠遠望去,只是兩個起早曬太陽聊趣事的閒人。
對街方圓錢莊的二樓雕花窗欞後,莫若菲頗有興趣的瞧著朱府的兩位總管。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莫若菲保養得很好。練拳習武後他總會把手浸在藥湯中泡上半個時辰。一雙手上半點繭子都沒有,細膩嫩白溫潤如玉。他驀得把手一收,臉上露出了笑意。
「少東家,兌銀的人越來越多。小姐才過世,要不就以這個理由關鋪了吧?」成掌櫃謹聲的建議道。
「不,今天起延長一個時辰關鋪。直到前來兌銀的現象正常為止。」莫若菲微笑道,見成掌櫃不解,他又道,「把庫銀提個十箱擺在櫃台後。告訴所有持錢莊銀票前來兌銀的人莫要著急,銀子有的是。方圓錢莊不會讓他們手裡的銀票變成廢紙。另外再放出風去,但凡從莫府借銀的人,利息打八折。」
成掌櫃聽著前面還連連應聲,聽到最後一句驚詫的「啊」了一聲。
莫若菲離開窗戶,安坐在黃楊木雕花太師椅上,悠閒的抿了口今年的早春新茶,不緊不慢的說道:「商人逐利。四海錢莊六月年存銀年息高一個點,是他們的流水不夠,借機吸納存銀。咱們放貸的利息八折,找莫府借銀子的人會增加。收存銀要給利息,放貸只會賺利息。他們最終支出的銀子多,而莫府賺得的銀子多,你覺得哪種更劃算?今年莫府沒有向內庫交納幾百萬兩標的銀子,留著一大筆錢不生息賺銀子錢莊才叫虧了。」
成掌櫃崇拜地看著莫若菲,心裡又有了信心和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