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真相大白

  溫儀又為雲離看了看傷勢。雲離也傷得也不輕,全身多處被咬傷,將衣裙染得血跡斑斑。為了方便處理傷口,溫儀將她的衣服撕開了一些,結果沒多久就聽見謝青容說了一句:「夠了。」抬頭才發現雲離流露出有些不自在的樣子。謝青容瞪了他一眼,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雲離身上。

  溫儀啞然失笑,若無其事地停了手,站在兩人旁邊說:「我知道京城的妖孽害人事件是怎麼回事了。」

  雲離道:「願聞其詳。」

  溫儀便將一切娓娓道來。

  原來,皇宮裡的這個深潭早在數百年前就被下了禁咒,封印了一隻很厲害的惡龍。但是由於千年以來無數人沈屍池底,怨氣滋生。惡龍吞噬了這些冤魂的怨氣,漸漸變得越發強大,禁咒也隨著時日變得鬆動起來。直到不久前,機緣巧合下,二公主雲非帶著對雲離的怨恨,來到這個池塘邊散步。惡龍感受到她的恨意,便嘗試著與她溝通,承諾只要雲非幫它解脫,就可以讓她恨的那個人下地獄。還可以讓雲離的靈魂沈入這片湖水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一人一妖一拍即合,雲非讓惡龍的三魂七魄一部分寄居在自己的身體裡,代表它的意願暫時在人間自由活動。惡龍也將自己的力量借給了雲非。這段時間京城出現的恐怖事件,其實正是雲非在惡龍的示意下所為。

  至於雲悅屢次害死宮人一事,則是與此事完全沒有關係的。不過她本身的性格就比較惡劣罷了。

  雲離恍然大悟,而已經奄奄一息的雲非依然冷笑著看著三人,可惜已經無力吐出詛咒的話語。

  溫儀略有些悲憫地看了雲非一眼,「二公主,你的魂魄原本就給惡龍吞噬了一部分,身體也變成了這副怪模樣,再加上方才又在打鬥中受了重傷,只怕命不久矣。五公主的死雖然讓人惋惜,但人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自有下一個輪迴等著她。你又何必如此執著,為自己也為五公主再作惡業。」

  雲非虛弱地咳了兩聲恨恨道:「國師大人說得輕巧,你一向超然世外無情無慾,怎麼會懂得我們凡人的感受?你又怎麼會懂得我的痛苦?你說的沒錯,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復生,但是小五之前受的苦就白受了嗎?如果不是雲離這個賤人,她這輩子都會幸福平安,怎會落得如此下場。至於這段時間犧牲的人命,我自己做下的孽自然會自己承擔。」

  溫儀居高臨下地看她:「哪怕為此下地獄也不後悔?」

  雲非傲然一笑,答道:「不悔。」此時她腐爛的半邊臉依然猙獰可怖,完好的那半邊臉卻因這傲氣有了些動人的顏色。她的姿色雖不及雲悅,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雲非原本就是個氣質清冷高貴的人,這一笑終於恢復了一些從前的風采。看到如今這樣的她,雲離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溫儀亦微微一笑道:「雖說如此,五公主原本可以得到超脫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她活著時雖然嬌蠻了些卻一向心地善良不曾犯下什麼過錯,如今死後她的靈魂卻因你犯下的罪孽而不安,真是可惜。」

  雲非不可置信地提高了聲音,「你胡說什麼?不可能!」

  溫儀斂去笑意,冷淡地說:「我是不是胡說,等你下去見到五公主就知道了。」

  輕輕一抬手,雲非無聲地倒在地上開始抽搐,身上燃燒起黑色的火焰,沒過多久整個人就化為了灰燼。

  「何必如此下狠手折磨她。」雲離皺眉看著溫儀,神色是明顯的不贊同,還有一絲淡淡的愧疚。

  溫儀淡然道:「二公主向惡龍獻出了自己的魂魄,身體也早已被侵蝕得腐爛,原本就活不長了。我只不過是順手而為早點讓她解脫罷了。至於五公主,今世受的苦下輩子會得到補償的。公主還須想開些,你並沒有錯,這一切都是天意。」說完,卻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青容一眼。

  謝青容正欲回他一個白眼,卻冷不丁地發現雲離依著他暈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謝青容高聲問道。

  溫儀湊上前去看了看她的臉色說:「糟了,方才她應該也中了不輕的屍毒。」

  謝青容怒道:「那你怎麼不早說?」

  溫儀無辜地答道:「方才我給她處理傷口時,明明是你讓我住手的。」

  「哼,」謝青容沈著臉抱著雲離,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溫儀也不甚在意,沿著池塘周圍慢慢走了一圈,開始默默唸咒超度那些亡靈。

  雲離醒來時看到一個小娃娃站在床前,正是那給雲悅上過茶的可愛童子,名字叫做小童。

  「是你啊。」雲離衝他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蛋。

  小童似乎有些彆扭地側頭躲了過去。悶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雲離說:「很好啊。不過你為什麼不高興的樣子?」

  小童悶聲道:「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有點疼。」

  「疼?」雲離不解地反問了一句。

  小童說:「謝青容又揪了我的葉子。說要給你療傷用。」

  「什麼?」雲離一愣,反應過來後十分不好意思,「真對不起啊。」本來想批評謝青容又欺負了這麼小這麼可愛的孩子,然而想起是自己的原因也不好意思說他過分了。

  小童連忙擺了擺白胖的小手說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謝青容那家夥雖然狡猾又心狠手辣,但是他對我有大恩。只是幾片葉子,忍一忍就過去了。所以說我報答他是應該的,而且我就是不救他也不能不救你。」

  「為什麼?」

  「因為在他心底,你比他自己要重要得多。」

  小童眨巴著烏黑溜圓的大眼睛,扔出了驚雷一般的答案。

  雲離心裡一震。一時間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直到溫儀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房間裡,再次嚇了她一跳。

  而溫儀看到小童時,眼睛幾乎放出光來,不無羨慕地說:「謝青容真是有本事,這麼個活寶都能被他弄到自己家裡來。」說著也伸出手來欲撫摸兩下,被小童毫不留情地躲開並附贈白眼一個。

  「嘖嘖。」溫儀不由感嘆了幾句,小童也趁這個時間消失無蹤了。

  「想不想知道你和謝青容的淵源?」溫儀對雲離說道。

  雲離心思一動,只見他已經拿出了一個古老的銅鏡放到她的枕頭底下。這面銅鏡巴掌大小,已看不出原本的黃色有些發綠,更別說鏽跡斑斑的顯然有些年頭了,背面雕刻著一些奇怪的類似符文的圖案。

  溫儀笑道:「我倒是忘了自己宮裡還有這東西。是我很久以前無意中得到的寶鏡,可以進入鏡中看到自己的前世。我看出你和姓謝的頗有淵源,雖然我也很好奇那人怎麼會纏上你,卻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真相。當然,東西放在你這裡,是否要看你隨意即可。」

  他說些這幾句話,又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使用方法,就扔下那個銅鏡後匆匆地離開了,似乎生怕某人突然回來一樣。

  溫儀走後,雲離一個人反覆把玩著那銅鏡,心裡萬分糾結。心想要不要看看兩人的淵源,所謂的真相會不會很傷人?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笑問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雲離恍然回過神來,發現青容坐在床前含笑看著她。

  「沒什麼。」她慌忙將東西藏好敷衍道。

  謝青容也沒有深究,只是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見已經無大礙了才放心了許多。當然,趁機吃豆腐也是少不了的。

  又過了幾日,雲離的傷徹底痊癒後,謝青容突然對她說:「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原身?」

  「啊?」雲離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幅幅重口味的色情畫面,一張小臉也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謝青容撲哧一笑,「這次不會那樣了。走吧。」說著,拉起她的小手走向花園。

  雲離又看到了小童,還是一副紫色大蘿蔔的樣子蔫蔫地蹲在土坑裡,估計是被拔掉葉子受了點影響。兩人信步走到距離他不遠的一棵柳樹下,只見謝青容伸手一指,憑空畫了個圓,就像是打開了一個通往異界的門:透過圓圈能看到另一頭出現了一條小路,延伸到很遠很遠,迷霧重重。他抱起她縱身一躍,兩人便一瞬間出現在小路上。周圍靜謐無聲什麼也看不清,雲離不知為何有一種緊張感,蜷縮在他的懷裡大氣也不敢出,小手握住了他的衣襟。

  「不必怕,這裡是一個介於人界與魔界的一個異空間,只有我自己。」他向她解釋道。

  雲離點了點頭,神情也放鬆了許多,想要下地自己走被他阻止了。

  青容抱著她走了許久似乎走到了中間地帶,迷霧漸漸退散終於豁然開朗。卻見到四周依然是空蕩蕩的,裸露的土地上是一座黑石砌成的走廊,石柱上纏繞著一株高大的長勢旺盛的青藤。它的枝 幹 有人的手臂粗,碧綠的葉子比巴掌還大,更難得的是它的花朵有黃色與紫色兩種顏色,一串串地垂下來,幽香陣陣。密密實實的花朵形成了一條流光溢彩的瀑布,蔚然壯觀,華貴天成。

  他將她放下來,雲離好奇地走上前去伸手觸碰著寬闊的葉子,雙色的花朵垂到了自己的眼前,隨著微風輕輕拂動著她的臉頰。謝青容站在青藤之後隱沒了身影,只露出一片青色的衣角來。

  在這個寂靜無垠的只有兩人的異空間,雲離望著眼前的這一幕許久,猛然產生了有些恍惚、眩暈的感覺,只覺得此時的情景似曾相識。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像現在這樣,在美麗的青藤之下,遇到過一個人。

  她遲疑了許久,才說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一幕。」

  謝青容動作一停滯,似乎頗為意外的樣子。片刻後笑道:「也許是前世的時候吧,我們初見時也是如此。」內心已心潮澎湃:七百年了,她在人間輪迴多次輾轉沈浮,靈魂深處竟然還存有一絲當初的印象。這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她的心裡也是很重要的?雖然沒有那個人重要。想起那個人,他的眼眸又是一暗。

  而此時雲離心裡想的卻是初見時他說過前世欠他的。他那麼好,自己當初為什麼拋下他了呢?這樣想著,便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身邊的那面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