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好久沒有見娉婷了,便打電話給她,約了時間、地點出來見個面。娉婷炯娜地踩著高跟鞋而來,一條某名牌的風衣,搖曳生姿。她遠遠地看著她過來,心裡讚歎了一聲。現在的她依舊美得讓女人心痛,讓男人心動啊。娉婷挑了挑眉毛,看著她道:「怎麼?」她笑道:「覺得你真好看。」娉婷笑著責罵她:「認識這麼多年了,現在才發現啊。你也太晚點了吧。」她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錯,行了吧。」兩人皆大笑了起來。
娉婷還未與孫平華結婚。孫平華沒有為她和父母鬧翻,卻也沒有和父母中意的那個人結婚。同樣的故事,在電視裡出演的話,肯定轟轟烈烈,賺人熱淚,可現實生活中沒有。或許某一天他們會結婚,也或許永遠不會。一輩子這麼長,誰能知道呢?
聊了一會兒,娉婷看著她容光煥發的臉,羨慕又黯然地道:「子默,我想出國。」她微微吃了一驚:「為什麼?」難道她和孫平華——娉婷的眼光移到了遠處:「想換個環境——也或許想換段戀情!」娉婷的眼裡很是落寞,她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娉婷與孫平華的感情,她也只是略知一二。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旁人就算情如姐妹,也只有看熱鬧乾瞪眼的份兒。
娉婷苦笑著道:「孫平華的母親動用了關係,將我父親從學院副院長的位子上弄了下來。我父親一輩子做學術,並不愛好權勢。可正因為這個樣子,以這樣的方式下來,他更加難以接受,所以就氣病了。我前段時間回家,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她母親又來找過我,說絕對不會同意我做她媳婦的。」
孫母的話似乎還依舊停留在耳邊:「于小姐,你除了相貌,有哪一點是配得上我們平華的呢!你要是聰明的話,儘早離開。」這麼多年了,子默的孩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可她呢?依舊沒有名分地留在他身邊,以前她曾經勸過於默早點抽身而退,她也想過,也試過,可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從他身邊離開。他說他只愛她,因為他的這句話,她就一直等,等到了現在,以前她還年輕,也就自信,覺得他父母總有一天會接受自己的,可日子過去了,時間溜走了,才猛然發現有些東西並不是可以輕易改變的。她也累了,很想靜靜地想想清楚,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
人與人之間各有各的緣分,子默有子默的緣分,而她有她的,可一切似乎已經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有些事情,我們明知道永遠沒有結果的,也要去堅持,因為不甘心。有些人,我們明知道愛的,也要去放棄了,因為沒有結局。
娉婷回到了別墅。在門口站了許久後,才推門而人,裡面是她喜歡的歐式鳳格,精緻而溫馨,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她親自佈置的,很多物件是她從國外淘回來的,每一件都充滿了甜蜜。
她靜靜地坐在壁爐旁邊的角落裡,抱著雙膝。孫平華回到家,打開燈看到的便是這個情景。他忙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她最近越來越失常了,有天半夜裡醒來,她竟然睜著眼睛在看他,他被嚇了一跳,問她為什麼,她又不肯說。
她抬了頭,默默地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道:「我們分手吧!」語氣很平穩,彷彿已經說過無數次一樣。孫平華呆在了那裡,好一會兒後把手伸到她額頭,心亂地道:「你生病了嗎?怎麼了?一個人胡言亂語什麼啊?」
她撥開了他的手,慢慢站了起來,與他對視:「分手吧!」孫平華站在那裡看著她,臉色深幽:「不可能。」她笑了出來:「那我們結婚啊。」他僵在那裡,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她笑得越發大聲了,猶如大風中的花朵,枝葉亂竄:「不能回答了吧。我知道,我從來就知道。你說愛我,愛我的美貌,是吧?覺得把我帶出去有面子,是吧?」他抓住她的手,怒道:「你知道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還在笑:「那是什麼樣子的,你說啊!」他還是沒有說話。她掙脫了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轉過身道:「那好,我讓你做一道選擇題。你是選我呢?還是選你父母?」他只僵硬地站在那裡。他能怎麼選?父母是天生的,他能選擇嗎?可他也愛她。
他沒有說話,什麼也沒有說,連挽留也沒有。她的心似乎跌入了無底的深淵,一陣一陣的寒氣從心底湧了上來。怎麼會冷呢?明明邊上是壁爐,應該很暖和的。可她就是冷,不停地發抖,就算用雙手擁著自己的身子,還是在抖。
兩人就這麼站著,站了好久。她強逼著自己冷靜,淡淡地開口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我們分手。」轉身背對著他,朝樓上走去。他大步地朝她走去,一把抓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臂,冷冷地說道:「我沒有同意,也絕對不可能同意。」
她猛地轉身,手一揚,朝他臉上狠狠地甩了上去,只聽「啪」一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異常響亮。她怒道:「放開我孫平華,你以為自己可以坐享齊人之福啊,左擁右抱,很快活是吧。可惜,有人願意與我共享,我於娉婷還不屑呢。你以為你是誰?我若是要做情婦,這北京城裡多的是人排隊。」
他憤怒的眼裡有幾絲狼狽:「你說什麼?」她笑了出來:「你既然要與她約會,那麼就光明正大的。何必偷偷摸摸地坐在角落呢?她本來就是你父母中意的媳婦不是嗎?幹嗎要偷偷摸摸委屈別人啊?坐在角落有什麼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不是那天親眼所見,她還一直蒙在鼓裡呢。可她的夢也被敲醒了,原來他背著她和另一個女人約會——前一晚還與她恩愛纏綿的人,第二天竟與別人約會,想來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解釋道:「事情並非你想的那個樣子……」她嘲諷地笑道:「那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樣子?不過我也沒有什麼興趣。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跟我結婚,yes or no?」其實已經下定決心要分手了,可還是貪戀,貪戀他會說他選擇她,願意和她結婚,似乎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多年的日子她沒有錯愛過他,這樣她走的時候也少些傷痛。這樣以後的日子,如果偶爾回想的話,也就少了一些遺憾。
他靜靜地看著她,彷彿在審視:「你以前並不介意這些東西的,你說這些只是形式。」她扯出了一個笑,冷冷地道:「可我現在在意了,不行嗎?」以前,以前的他,愛她,哄她,寵她,似乎她就是他的一切。現在呢,跟那個女的約會回來,還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吃飯了沒有。到底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了。以前,總以為愛情是最大的,什麼也可以沒有,只要他愛她就足夠了。因為她也愛他,不想也不能失去他。
可江修仁和子默,讓她明白了過來,愛也是要有責任的。愛一個人到深處,就是對她完全地負責,就算是心愛女子的一個感冒,她的男人也要負責。江修仁就是如此的。那日她到他們家,子默摔碎了一個杯子,想去撿碎片。江修仁忙止住她,輕柔寵溺地對子默說:「不要動,不小心手劃破了怎麼辦?我是男人,所有有一點點危險的事情都由我負責來做。」
那一刻,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子默。
所以才突然發現,原來是他愛她不夠深。所以他不能對她負責。那麼,從此之後她的人生由她自己負責。
她轉過身,很輕很柔地道:「平華,或許我老了,不能再這麼浪漫下去了。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一個女人有幾個十年呢?我們——好聚好散吧。」他與她的火車終於是到站了,兩人就要各走各的路。其實每個人都一樣的,生命中還是會有別人,進入、離開。
子默在一陣手機鈴聲中被吵醒,睡意蒙隴地推了推身邊的他,示意他去找電話。江修仁一個頭,兩個大,又火又煩躁地嚷道:「三更半夜的是誰啊?這麼晚,有毛病啊!」但還是苦命地起來,找到老婆扔在沙發上的手機,睡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是於娉婷。放心了,按了接聽鍵,這才遞給了她。
她迷糊地「喂」了一聲,娉婷的聲音傳了過來:「子默,是我。我想跟你說聲再見。」她猛地清醒了過來:「娉婷?」娉婷「嗯」了一聲,道:「我凌晨三點的飛機去巴黎,想跟你說聲再見再走。」她竟然就這麼走了,到底發生什麼了?子默急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好讓我去送你?你等我,我馬上來……」
娉婷打斷了她,幽幽地道:「子默,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等我忘記他的時候,或許等我開始下一段感情的時候,可我一定會回來的。幫我親親多多。我要登機了,再見!」子默急道:「娉婷——娉婷——」可娉婷還是掛了電話。她忙掀開了被子,下了床,手忙腳亂地要穿衣服。
江修仁一把抱住了她:「你怎麼了?亂成這個樣子!」他的懷抱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她靜了下來,道:「我要去送娉婷登機,她三點的飛機去巴黎,我要去送她。」他將她抱了抱緊,溫柔地道:「現在已經三點了。娉婷就是不想任何人去送她,所以才在這個時候告訴你的,不是嗎?況且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
娉婷這麼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她帶著滿心的失望離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過來。她與她的這段友情,一直是娉婷主動的。主動來約她、主動來關心她,可她對她,從來就是淡淡的,彷彿可有可無。娉婷如果不給她打電話,她就經常個把月也不會跟娉婷聯繫。現在想來她真的是壞透了,娉婷為什麼要跟她這種壞透了的人交朋友啊。
縮在他懷裡,抱著他,哽咽地道:「可是我會想娉婷的。」他笑著親了她一下:「以後可以去國外看她,況且她又不是不回來了。」她就是這麼一個長情的人,看著不溫不火的,其實把一切都藏在內心深處。
第三天,孫平華像瘋了一樣找上了門。一臉鬍子拉碴,衣服皺成了一團,邋遢到了極點。認識了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們這一群人,向來光鮮亮麗,絕不輸給任何一個在公開活動露面的明星。
孫平華抓著她的手,哀求道:「子默,求求你告訴我娉婷去哪裡了?」她看著,有些恨,又覺得有些可憐:「她如果想讓你知道的話,你就不用來問我了。」孫平華著急地道:「子默,我找了她三天,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父母家裡沒有,別墅裡也沒有,所有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她說要跟我分手,可是我還沒有同意,我怎麼會同意呢?我永遠不會同意的……」
那日,他在樓下坐了整整一個晚上,等第二天她下樓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異樣了,如常的打扮,如常地跟他說話。他以為她只是一時之氣,也就沒有多在意。在一起這麼久了,自然知道她的脾氣,如果還生著氣的話,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於是也就放心了。
誰知道那天晚上她就不在家,他等了很久也不見她回來,電話也關機。一直到凌晨的時候,他手機裡收到一條短消息,只是短短的兩個字:「再見。」他驚住了,這才發現她這次是認真的。忙撥了過去,她的電話依舊不通,打了無數個電話,手機永遠處於關機狀態。想了很多她可能去的地方,第一個便是她的老家,忙飛車趕到機場,第一時間飛去了她家——可是不在。看著她父母驚訝的眼神,他就明白了,她沒有回來,她父母什麼也不知道,又找了好幾處地方,可她都不在。
子默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孫平華可憐,難道娉婷就不可憐嗎?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娉婷何至於要遠走他國。
江修仁拿了水出來,正看到這一場面,忙跑過來,拉開他:「平華,你先坐,不要這樣子。」孫平華轉過頭,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放開了她的手。江修仁見子默的樣子,知道她是不肯說了,那他也不能開口,只好開玩笑似的勸道:「臭小子,天涯何處無芳草!」
只見孫平華朝他看了一眼,茫然地道:「我不要什麼芳草,我只要娉婷。」突然,朝子默跪了下來:「求求你,子默,你告訴我她去哪裡了?」子默肯定知道的,娉婷就她這麼一個小姐妹,也最在乎她了,她肯定知道。
沒有她的日子,他彷彿什麼都失去了。是他不對,不想離開父母的庇護,不想失去身邊一直擁有的一切。可她不在了,這一些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看著江修仁眼裡的吃驚之色和孫平華痛苦的樣子,她心軟了下來:「我只知道娉婷去巴黎了,可我不知道她具體要去什麼地方,在哪裡停留。」看來娉婷的離開,讓孫平華清醒地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他已經亂了,否則以他的能力,怎麼會查不到娉婷已經離境去巴黎了呢?有些事情永遠是當局者迷的。
孫平華坐了當天晚上的飛機直接去了巴黎……
每個故事都有一個結局,但每個人的結局是好是壞,都是要靠自己努力的,不是嗎?